七寂尤
我知道有些人是無法忘記的,即使在你成長之初他們就已消失,但卻鐫刻在你的生命線上無法磨滅。
潮濕的東南風打亂了我散開的長發(fā),某同學在講臺上念他的佳作。內(nèi)容是關(guān)于父親與孩子。里面有深情的對白。一字一句震動耳膜,打在我心底。隱隱作痛。
語畢,掌聲。偏偏,老師讓我點評。
硬著頭皮,依然笑著說:“有爸爸真好呢?!?/p>
“又不是你爸爸?!蓖瑢W打趣道。
我也陪著笑開了。坐在第一排,轉(zhuǎn)過頭望向窗外,遠處是平整的海岸線。一行鴿子飛過,聽不到它們溫情幸福的“咕咕”聲,只感覺它們扇動的翅膀劃破天際,也劃痛了我的心。
淚水早已無聲息滴落。
“有爸爸真好呢。”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在說什么。
那條平整的海岸線,常常讓我想起那個古老的傳說:
聽說每個潔白有理紋的貝殼里,都寄居著一個善良的靈魂。它們在海上遇難后靈魂脫離身軀,寄居在這些美麗的貝殼里。
偶爾看到潔白有理紋的貝殼,總會不自覺拿到耳邊聽聽,聽聽是否有哪個善良的生命給我訴說他與親人訣別后的相思之苦……
是的,我每次都這樣做。真正等的,是那個寄居在白色有理紋的貝殼上的人,那時,我會將它輕輕捧到耳際,聽他說:“女兒,我也無數(shù)次地想你……”
然而我每次聽到的,都是沉郁的嗡嗡聲,同錐子般敲擊我的心田。
是我自欺欺人吧,不然也不至于從小一直在腦海里自編自導(dǎo)自演著有你的戲劇。樂此不疲。
一直到現(xiàn)在,看到某個孩子在他的作文里洋溢著被父愛滋潤的幸福,我還會想,若你還在我身邊,我的幸福無需言語就會被所有人感知的。
那次Alidem生病時她爸爸到學校接她時那張焦慮擔心的臉,讓我再一次任性地想如果我大病一場能換來你真真切切焦慮擔心的神情,我愿意。真的。只是,無論如何,你永遠不會在世上真真切切地出現(xiàn)了,不是嗎?
那天目送他們離開,是第幾次目送類似的情景了?我數(shù)不過來。原來餓得咕咕叫的肚子,瞬間像被灌滿冰冷的死水,將心臟浸沒,冰凍。
抬頭。天空灰白,一片死寂。冰水被凝固在眼眶里……
風起的時候,我揚起了嘴角,掩蓋了,所有的痛。
爸,我變成熟了呢。我答應(yīng)你不再任性,不再強迫你回來。世間的真理,永遠都改變不了。以后,我默默在心中想著你就好了。
“我知道有些人是無法忘記的。即使在你成長之初他們就已消失,但他們被鐫刻在你的生命線上無法磨滅。讓我們終其一生為了這些印記做兩件事:懷念或?qū)ふ??!?/p>
如此靜謐的夜,我看到七堇年留下的這些文字。是的,當時我只是個2周歲還不到的幼兒。連你真切存在過的印象都沒有。但你就這樣鐫刻在我的生命線上。無數(shù)次讓我想著你。畢竟,我身子里流動的是和你一樣的血。
不經(jīng)意又記起遙遠的你。
耳際繚繞的是憂傷的歌,若你還在,那會是多甜美的催眠曲呢?媽說你唱歌最好聽的。只是,黑夜,終究是黑夜。怎么可能突然出現(xiàn)光亮。一如一去不復(fù)返的你,怎么可能在枕邊哼著甜美的催眠曲哄我入睡?
唉,爸對不起。我答應(yīng)過你不再任性,不再勉強真理的。只是此時憂傷的旋律拌著黑夜,彌漫了整個空間。就容我最后一次憂傷吧。
在這樣靜謐的夜里,液體滲入棉被不會有聲息;在這樣黑暗的夜里,什么液體在流淌無人看清。
心中的印記。容我最后一次憂傷。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