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優(yōu)
“蠟燭是必死的命運,燃燒、融化、浮華世界的原本面目。即滅的燭光是蜷身宇宙中我們的希望……它是肉身的溶解,欺騙死亡,假冒生命,證明真理與謬誤?!?/p>
——瑪麗娜·沃納
《幻覺效應:精神視覺,隱喻以及媒體》
(牛津大學出版社,2006年)
女藝術家費莉希蒂·鮑威爾(Felicity Powell)的作品在近日于英國多摩巴爾畫廊展出,這是她自維多利亞阿爾伯特博物館雕塑館展出后,在倫敦的第一個個展,這次帶來的新作是在2006年的作品基礎上所作出的一系列改變。費莉希蒂的創(chuàng)作手法也借鑒了一些古老的科學實驗方法,帶有光澤的蠟與黑色背景的結合常常被用于古代的獎章制作當中,不過費莉希蒂的作品更帶出了一份當代工藝的感覺。
費莉希蒂用白蠟制作的淺浮雕作品顯示出一種獨特的幽深感,這種安靜來源于黑色底盤——鏡子的背面。女藝術家利用這種有著黑色磨砂質地的材質作為她繪畫的對象,將滾燙的蠟燭低落在上面,成為擁有相同語言的圖像。各種各樣類似于美杜莎的頭像,生長出各種可能的物質,樹枝、疽蟲,八爪魚、通心粉,或者是幻想中的其他什么東西。盡管這些題材很惡心,可奇怪的是人們并不會產生這種感覺,相反會有種奇妙的平靜感。
或許是因為黑色產生的鎮(zhèn)靜效用,黑色鏡背像一個容納一切的宇宙,宇宙是黑色的。不得不承認,黑色是一種死亡氣息的顏色,黑與白的結合,則更加加重了這種氛圍。費莉希蒂的白蠟頭像圖案點綴在圓盤中間,像是一個為死亡提前做的禱告。據說如果宇宙有它的邊界所在,從理論上說它必定會因為燃燒盡而熄滅,這聽上去就像是一個奔赴死亡的旅途,人的生命不也是如此?而有些藝術家則選擇將表現此種趨勢為其一生的命題。
畫在玻璃鏡背上的這些圖案,有著許多矛盾卻和諧的雙重性,白蠟既是濃郁的,又是半透明的,既是固體,在某種情況下,卻又會變成液態(tài),畫中頭像上那些細膩的線條既是渦型花紋,又似乎什么也不是。藝術家將這個我們熟悉卻又會覺得有一點點陌生的世界,放在了一起。就好像藝術家“生”的氣息,與藝術品中滲透出的“死”,同時存在在一起。
在很早的時候,鏡子曾經是一種奢侈的時髦品,這種能令呈現出自我的倒影的東西,總是讓人欲罷不能地喜歡盯著它看,尤其是婦女,尤其喜歡顧鏡自憐。這種具備奇妙反射原理的東西總是帶著幾分神秘感,但是出其不意的是,藝術家卻不拿鏡子的正面做文章,而是反其道行之,專在鏡子的背后作畫。鏡子的背面是無法反射任何東西的,黑漆漆的一片,看久了,會覺得那是會吸收走一切的黑洞。費莉希蒂大概是覺察出了這種幽幽的含義,便拿這個材料發(fā)揮靈感。白蠟滴在上面,不再成為一只必定要死亡的蠟燭,而是成為死亡的一種象征,永久地固定在了每一面鏡子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