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別南京舊居

王素英

六朝古都，金陵南京，有我的母校，有我大學的老師、校友、同事和朋友。是我放飛理想的地方，也是成就事業(yè)、施展才華的地方。這里是我綻放愛情花蕾的地方，也是我建立美好家庭的地方。我是伴著南京日新月異的發(fā)展變化而成長成熟的，直至年老退休。

可是，當我退休回家享受天倫之樂時，卻不得不離開我熱愛的南京、我喜歡的舊居，移居異地和兒女團聚。移居后的生活雖然一樣幸福，但仍然有一種與故地難分難舍的思緒撕扯著我的心。這次我是為了處理瑣務，和我的舊居最后作別而回來的。

古都美麗的秦淮河畔，北京西路79號一套普通的小樓和一個小院，曾經(jīng)把我們5口之家的幸福承載。6年前我們退休離寧去外地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那天是晚上8點多的火車，可從上午起，學生們便絡繹不絕地前來送行，到了傍晚已擠滿了房舍，站滿了小院。丈夫不得不把臨別贈言變成了向眾學子的告別演說，讓他們選代表送行。臨了，學生們手捧鮮花，有20多人的送行隊伍浩浩蕩蕩排著隊，把我們送到火車上……這次回來，也是和這個小院最后作別。

遙想當年，我們一搬到這里就開始整理房舍，在院內耕耘播種。在以后的日子里，院中的水杉樹和我們自栽的香椿樹爭相比高；絲瓜花、南瓜花開滿了枝頭，有的還爬上了院墻、葡萄架和自栽的枇杷樹；翠黃的絲瓜花、金黃的南瓜花和紅艷艷的夜來香、粉紫色的蠶豆花爭奇斗艷，引來對對蝴蝶在花間嬉戲，群群蜜蜂來往采蜜；樹上的小鳥在院中自由地歌唱，真是鳥語花香，美不勝收。而我有時會在這其間的人行道上做做保健操，哼哼自編的小調。此景此情，常令鄰居們懷著羨慕的心情前來觀看，連連贊嘆。而作為主人的我也常常把鮮嫩的絲瓜、喜人的南瓜送給鄰居和同事們分享……

我剛搬來時，小院內曾留有一段樹根，因為拔不動它，我便在它的旁邊種了一些花草，誰知在以后的日子里，在不經(jīng)意間，這里便有一棵小小的物種生長出來。它的上面像一個傘頂，漆黑透亮，而下邊一個底托周圍卻雪白透亮，像涂了一層白漆。一段時間以后這物種的顏色發(fā)生了變化，不再是那么的透明，過了沒幾天，它慢慢地往外滋生，上邊漆黑透明，周邊還是白凈凈的。它幾乎每天都在變化中，形狀變得像眾多蘑菇有序地疊加在一起，似亭臺樓閣，瓊樓玉宇，比刻意做的手工藝品還美麗漂亮。它終于成熟了，全身都變成了紅褐色，有人說：它是樹舌，有人說：它是靈芝，收獲時一稱竟有好幾斤重呢，實為罕見。還有人說，小院風水好，有靈氣，這個物種生長的過程正是我的一對兒女先后以第一志愿考取全國名牌大學之時。從此我們家也真的有了轉機，家庭各個方面日漸發(fā)達，呈現(xiàn)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現(xiàn)在我們已把它作為鎮(zhèn)宅之寶，做了個盆景放在家中供人觀賞。

如今，這里已物是人非，小院里空蕩蕩的。突然，隨風飄來一片碎紙，那是給媽媽做鞋的底樣，為了給母親的雙腳保暖，棉鞋我做了一雙又一雙。現(xiàn)在，不知遠在天堂有著三寸金蓮的可敬的母親，你的雙腳還感到溫暖嗎？

在屋內一角的縫紉機依然擺放在原位，餐廳簡陋的方桌讓我仿佛又看到兒女們學習時的模樣，聽到他們朗朗的讀書聲，又仿佛看到夜深人靜時我和丈夫討論書稿、輔導學生或伏案工作的情景。這張普通的方桌，曾留下我們多少歡聲笑語。我們這個5口之家日子雖窮，但幸福無窮。每到吃飯時，不知哪來的那么多話題，常常是邊說邊吃，邊談邊議，有時是開懷大笑，笑聲不止，有時又會唇槍舌劍，針鋒相對，爭論不息，甚至爭得面紅耳赤。年邁的母親常常是笑而不語，而知趣的兒女們卻踴躍地參與其中，適時地發(fā)表論點，關鍵時刻，巧妙的言詞一語驚人，使我們夫婦二人的爭論最終總是以2∶2平局告終?，F(xiàn)在我把方桌棄置在這里，不知它將來的命運如何？還會為未來的新主人盛載這么多的幸福和歡樂嗎？

別了，我日思夜想的金陵；別了，我戀戀不舍的舊居；別了，我的親朋好友和同事。這里留下了我太多的回憶，留下了太多的親情和關愛，也留下了我美好的青春年華。如今，我已年近古稀，可無論我走到海角天涯，我都不會忘記您——美麗的金陵有我的舊居。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