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建懷
去過杭州西湖的人,當然不會不知“蘇堤春曉”和“白堤桃柳”這有名的景觀。據(jù)說白堤和蘇堤是白居易和蘇東坡在杭州做官時,用疏浚西湖清理出來的淤泥壘起的湖堤。為紀念他們的功勞,后人便用他們的姓為堤命了名。
其實,白堤也好,蘇堤也好,無一不是作為地方官員的職責要求。俗話說:“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白居易、蘇東坡們雖說是封建制度下的官員.但他們作為當?shù)刂髡?,也依然肩負著濟世安民的責任。疏浚西湖的動機,既為良心驅(qū)使,亦是職責要求。只是,那時的百姓無話語權。官員們愿意干就干,不愿干就袖手一旁,倘哪位突然把湖給清理了,免了百姓的洪澇之災,便驚喜交集,感激不盡。
封建時代的民意如此,說明那個時代的好官太少。正因為好官的稀少,好事的乏善可陳。才造成大家對清官大治的期盼.這一盼就是幾千年。對好官的盼望、對清官的歌頌畢竟是封建制度下百姓無處訴求的心理反映。我們當然不能完全用當代的眼光判斷歷史事件或人物,但也不能是非不分地搪塞素餐尸位的“懶政”,更不能用過去的思維和辦法來分析、處理今天的事情,于是,我想到了近年來的一些怪現(xiàn)象:
某官員走馬上任,為一位上訪十余年的老上訪戶解決了一件久而未決的問題,使之沉冤得以昭雪。上訪戶老淚縱橫,感激萬分,又是送錦旗,又是寫感謝信,其言也懇切,其情也真摯,仿佛青天再世,包公重生。官員因此又是報紙訪談,又是電視露臉,好不熱鬧。但我們透過這虛幻的熱情,算算上訪者來回奔走的里程,聽聽他一次次得不到公正處理失望的嘆息,不難想象以往接訪者推脫的借口和冷漠的眼神,也不難想象很多食國家俸祿的公職人員的辦事原則了。而對于那讓上訪者一再感恩的新領導來說.難道解決部門范圍內(nèi)的問題不是其本身職責?
當某一轄區(qū)的“黑社會”犯罪終于在“嚴打”中被迅速偵破,首犯、余黨皆被繩之以法,人們歡天喜地.奔走相告。用喧天的鑼鼓、成串的鞭炮慶賀的時候,我們不禁要懷疑這種慶賀的必要,難道對食國家和人民俸祿的官員來說,保一方平安不是他本身的職責要求?如果是分內(nèi)事情,當然職責,那這樣的慶賀何異于勞民傷財?這種虛張聲勢的慶賀,不正好說明他們平時的無所用心無所事事嗎?
記得山西黑磚窯事件平息之后,當失散多年的親人終于僥幸于萬一地團聚時,激動、感動得一塌糊涂的善良的人們竟然不知道該感謝誰,不知該給誰送錦旗,不知道該喊誰一聲“包青天”。該感謝解救他們的警察?但正因為警察不作為,讓他們被圈禁、被奴役,稍有差池,便棍棒相加.嚴刑伺候;該感謝解救他們的地方政府?但正因為政府不作為,才使他們遭遇暗無天日的“黑奴”生活,何況中間還不乏部門與企業(yè)、官員與黑窯主沆瀣一氣,盤剝這些“黑奴”的事。沒辦法,最后只得感謝揭開這個鍋蓋的記者,卻不幸得知記者已經(jīng)被某部門盯上了,原因是記者有“泄密之嫌”,這倒真讓揣著一肚子感謝的老百姓大惑不解而又進退兩難,想送面錦旗、立塊功德碑竟然不知道該送給誰。
說到立碑,記得曾在桂林興安縣的四賢祠內(nèi),見到過一塊非常特殊的碑。碑文寫道:“浮加賦稅,冒功累民,興安知事呂德慎之紀念碑。”據(jù)長者介紹,民國初年,興安局勢動蕩,又遭遇旱災,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作為興安知縣的呂德慎,不僅不體恤民情,反而逆施苛政,大肆征收雜稅,一時民怨沸騰。不堪重負的百姓聽說廣西都督陸榮延取道興安去湖南,便攔路告狀,呂德慎終被罷免。為紀念此事,興安百姓于1916年刻下此碑,并取名“劣政碑”。告誡后人要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為官。當然,這樣的“紀念碑”以前少見,今也鮮有。但我想,只有立這種“紀念碑”的人越來越多的時候,那些為官員們本身職責唱贊歌記功德的人或許就會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