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淑英
鳳姐是賈府的中心人物。賈府由興盛轉(zhuǎn)向衰落之時,也是鳳姐由“一花獨秀”走上“英雄末路”之日。
鳳姐協(xié)理寧國府,主持秦可卿的喪事,是其管理生涯的最得意之筆,她充分施展自己的能力、權(quán)力與成功,還充分顯示了自己的精力、活力與魅力。把個喪事辦得極其風光,“全族上下無不稱嘆”。
十幾年過去,還是這個鳳姐,還是同樣辦喪事,而且是辦榮府老祖宗賈母的喪事,昔日的威風卻蕩然無存。結(jié)果辦得一塌糊涂,吐了一口血,便昏了過去。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反差?
鳳姐在“總經(jīng)理”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幾年,而且在位期間,沒有考核、沒有審計、沒有述職、沒有換屆、沒有公開公平的競爭,當然,更沒有對權(quán)力必要的監(jiān)督與制約。于是,鳳姐的領導功效與領導權(quán)力,隨著時間推移,容易發(fā)生蛻化變質(zhì),走向不可救藥的腐敗。這怕是鳳姐失勢的第一條原因。
領導在其位,主其政,一定先要謀其勢。首先是大勢已去。隨著貴妃娘娘去世,賈府被抄檢,賈家大勢已去,氣數(shù)已盡。隨著賈母去世,賈府沒有靈魂與支柱,鳳姐也失去后臺與靠山。其次,這里的小環(huán)境也不順:賈母死后,賈府家政的決策層群龍無首,多頭領導,各吹各的調(diào),干預太多,還干預得不是地方。更要命的是,一直對鳳姐不滿的邢夫人,這次想借辦喪事整治鳳姐,讓她辦事,又不給財權(quán),讓鳳姐活受罪。賈政迂腐到家,只能給鳳姐幫倒忙,關鍵時候,竟跟邢夫人一塊埋怨指責,氣得鳳姐吐血。眾人見上層領導不支持鳳姐,而鳳姐手里又不掌握銀子,加上以往太多的積怨,自然不聽鳳姐指揮,跟著邢夫人“更加作踐起她來”。盡管平兒、李紈主持公道,畢竟人微言輕,作用有限。
鳳姐事前錯誤地估計了形勢,盲目樂觀,主動請戰(zhàn),結(jié)果,自取其辱。
最后一條最重要,就是鳳姐自身素質(zhì)的缺陷。從鳳姐綜合素質(zhì)看,她屬于才勝德缺一類。如果說鳳姐的才干可用一個“能”字概括,那么,鳳姐的德行,可以概括為一個“貪”字。鳳姐的特點就是既要保位子,又要撈銀子,還要爭面子。為了達到此目的,鳳姐對上司——賈母、王夫人等巴結(jié)奉承,對其他主子——李紈、探春等也注意團結(jié)拉攏,對下屬則變著法地整治。
然而,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心中自有一桿秤。興兒就提醒過尤二姐,說鳳姐是“嘴甜心苦,兩面三刀,上面笑著,腳底下使絆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她都占全了。”他掌握鳳姐的民意測驗總體情況:“如今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兩個,沒有不恨她的,只不過面子上怕她?!边@小子的測驗基本正確。
鳳姐對賈府的種種矛盾與危機,特別對“出去的多,進來的少”的財政危機,還是能夠看清楚的。但鳳姐不會像探春那樣興利除弊,改革創(chuàng)新;也不像秦可卿那樣及早回頭。得勢時,得意不想退;失勢后,想退又無路可退。這就決定了鳳姐即使看到單位的矛盾與危機,也不可能為單位長遠打算,拿出戰(zhàn)略決策。她擋不住眼前“位子、銀子”的巨大誘惑,因此,只能搞急功近利,搞拆東墻補西墻,糊弄住董事長一人即可,得過且過,過一天,撈一天,不擇手段。
結(jié)果是,撈空拉倒。
(夏雨摘自《東西南北》 圖/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