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木

這是一對兩次“完婚”的青年人，他們用自己的行為印證了愛情的誓言，演繹了愛情的真諦。

一

2006年1月，南昌市的李衛(wèi)華老人將兒子李志宏叫到床前，說出一個此生未了的心愿。

2005年10月，李衛(wèi)華右上腹持續(xù)性疼痛，經(jīng)醫(yī)院診斷，他患了肝癌，需要通過換肝延續(xù)生命。李志宏與兩個姐姐立即開始籌錢，并且做了相關(guān)配型檢測，不想，李衛(wèi)華堅決不肯再拖累兒女，他拒絕治療，回到萍鄉(xiāng)市蓮花縣老家平靜地等待生命大限的臨近。

李衛(wèi)華對兒子說：“我這一生很知足了，就是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你的女朋友，你盡快把婚事辦了!”望著骨瘦如柴的老父親，李志宏心里酸酸的，他當(dāng)即回答：“一定!”

李志宏這年29歲，1998年他從華東交通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江西省天安建筑工程公司工作，是個工程師。2004年底，他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女友林潔。

這些年，李志宏攢下大約12萬元錢。這筆錢，他原來準備用于買房和林潔結(jié)婚，后來父親生病全花光了。林潔得知后，斷然與李志宏分了手。

如今到哪兒去找個女朋友，了結(jié)父親沉重的心愿?萬般無奈之下，2006年3月8日，李志宏找到林潔，求她看在老人的面子上重歸于好。林潔根本不領(lǐng)情：“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拿著那12萬塊錢再來找我吧!”

李志宏痛苦不堪，當(dāng)晚約大學(xué)好友賀治國喝酒。幾杯酒下肚，李志宏訴說心中的苦悶，請求好友為他想想辦法。賀治國支招兒：“你付點費用，征個‘女友吧……”李志宏連連搖頭，他不相信會有女孩前來應(yīng)征。

賀治國說干就干，立即去網(wǎng)吧發(fā)布消息。在一個個信息平臺及QQ群里，一則征友啟事迅速傳播開來：李某，30歲，其父患癌癥不治，希望兒子早日成婚。李某無女友，愿重酬雇傭一位年齡相當(dāng)?shù)呐踊丶遗e辦“婚禮”，了結(jié)父親心愿……

消息發(fā)布7天之后，沒有人應(yīng)征，李志宏深感焦慮與失望。他不知道，其實就在這幾天里，一個撫州女孩一直在猶豫著是否“應(yīng)征”。

寧菲菲，25歲，江西師范大學(xué)美術(shù)系畢業(yè)生，南昌市豪庭裝潢公司設(shè)計師。2005年底，寧菲菲被確診患有胃癌。面對突發(fā)的厄運，她只能獨自面對，因為父親去世得早，母親獨自撫養(yǎng)她長大，在她讀大學(xué)期間才重新組織了新的家庭。寧菲菲一直想努力地照顧好自己，不想讓母親操心。因為無法湊足手術(shù)費用，她一直服藥保守治療?？墒?，她實在不甘心啊：人生的路才起步，她好想談一次戀愛。穿一穿潔白的婚紗……

二

“也許我可以幫你，我們先見面聊一下吧?！?月16日，幾近絕望的李志宏接到了寧菲菲的電話。

3月17日晚上，寧菲菲、賀治國和李志宏在孺子路上的迪歐咖啡廳見面。寧菲菲長相清秀，身材修長，李志宏對她心生好感。寧菲菲也覺得李志宏不錯，她開玩笑地問：“你條件挺好的，怎么找不到女朋友呢?”李志宏苦笑著據(jù)實相告。寧菲菲聽了立即道歉：“對不起啊，我只是有點好奇。這樣吧，我們開門見山，你覺得我能合適嗎?”李志宏高興地點點頭：“我明天就打電話和父母商量一下日子，然后告訴你。關(guān)于報酬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寧菲菲笑笑：“我很早就沒了父親，很能理解你的這份孝心。我愿意幫你這個忙，不要提錢的事了!”李志宏一聽，對寧菲菲的好感越發(fā)地濃了。賀治國建議：“這段時間你們最好在一起多聊聊，培養(yǎng)一下默契，了解對方的家庭情況，以免到時候出差錯?！睂幏品普f：“沒問題!”

第二天一早，李志宏就把結(jié)婚的消息通知了父母，父親在電話里興地說：“好、好!”“婚期”確定在5月2日。

為了培養(yǎng)默契，李志宏和寧菲菲經(jīng)常約在一起，吃飯，逛街，買“結(jié)婚”的必備用品。4月底，李志宏買了一條鉑金項鏈送給寧菲菲。寧菲菲含羞打趣地說：“結(jié)婚要送戒指。誰送項鏈啊?”李志宏的心里一熱，像是感覺到了什么……

4月30日，寧菲菲隨著李志宏一起回到老家，賀治國和女友作為伴郎伴娘一同前往。李衛(wèi)華看見兒媳婦，精神頓時好轉(zhuǎn)。

5月2日，李志宏與寧菲菲的“婚禮”正式舉行。李家的屋坪前，擺了近20張八仙大桌。親友們看到穿一身潔白婚紗的寧菲菲，贊不絕口。在陣陣鞭炮和鑼鼓聲中，李志宏和寧菲菲拜過天地、父母，熱熱鬧鬧被送進了洞房。

洞房內(nèi)，寧菲菲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涌動的情感，眼淚奔涌而出，她多么希望這場婚禮就是真的啊。李志宏看著寧菲菲掉眼淚，有些不知所措。寧菲菲只是搖頭輕聲說：“沒什么，早點睡吧!”寧菲菲睡在床上，李志宏睡在墻邊的兩口大木箱子上，各自和衣入眠。這個晚上，兩個人心中都已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喜歡上了對方。只是，李志宏不知寧菲菲會如何看自己，而寧菲菲明明看出了他眼神中飽含的愛意，卻因為身患重病，不敢坦然回應(yīng)……

次日，賀治國與女友要走了，寧菲菲怕露餡，聲稱要帶李志宏回娘家，于是4個人一起走。李志宏含淚告別父母，踏上回程。

李志宏和寧菲菲就要分別了，二人心生不舍，卻一路無話。兩個人回到南昌下了車，李志宏說起報酬的事，寧菲菲說了一聲“不用了”，然后轉(zhuǎn)身坐進了出租車?？粗囉诮^塵而去，李志宏的心一下空了……

三

好友“婚事”告成，賀治國來電祝賀。此時，李志宏已無法忘記寧菲菲了，他不由感嘆道：“要是我真能娶一個這樣的老婆，這輩子值了!”賀治國笑了，打趣說：“那你就先結(jié)婚后戀愛，大膽去追唄!”一語驚醒夢中人。

5月8日，李志宏開始給寧菲菲打電話，可她的手機始終關(guān)機。李志宏找到寧菲菲的公司，這才知道她已經(jīng)辭職了。李志宏在QQ上給寧菲菲留言，讓她和自己聯(lián)系。每天晚上，李志宏都守在電腦前等待，卻怎么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頭像閃動……

終于，5月底，李志宏從朋友那里收到寧菲菲的一幅畫，并得知一個沉重的消息：“菲菲說，你不用找她了，她是一個胃癌患者……她感謝你，是你圓了她的婚紗夢……”

李志宏一下子蒙了，回想起與寧菲菲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臉色有些不太好，還總用手壓著腹部……李志宏打開畫，寥曠的天空下，一大片金黃色的油菜花在三月的風(fēng)中正絢爛地開放，一個紅衣女子留下孤單而堅挺的背影……這幅題名《希望》的畫上寫著：“菲菲2006年春于婺源。”看著這火紅與黃綠對比鮮明的畫面，李志宏震住了：“我一定要找到她，守在她身邊!”

6月22日上午，父親出現(xiàn)了肝昏迷，李志宏接到電話就往家趕，等他趕到時，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了，他抱著父親的遺體失聲大哭。母親抹著眼淚說：“你爸雖然受了病痛折磨，但是去得很安詳，他臨終再三交代，要你和你媳婦好好過日子……”

李志宏難過地對母親說：“媽，菲菲可能趕不回來了，公司派她去日本學(xué)習(xí)了?！蹦赣H點點頭說：“你們上進是好事，你爸知道你們過得好也會高興的，等她以后回來再給你爸上炷香吧……”

李志宏為父親辦完喪事，回到南昌，那段時間，他一直萎靡不振。

2006年10月，李志宏終于打聽到寧菲菲的消息，她一直呆在婺源石城。李志宏立即向單位請假，來到石城。

正是石城最美的季節(jié)，滿山遍野盡是紅色的楓葉，美不勝收。李

志宏進村后，坐在寧菲菲住的房門前，等待著她。中午，寧菲菲背著畫板回來吃飯，見到突然到來的李志宏。她一下愣住了，她久久地看著李志宏，眼淚漸漸漫出眼眶。

幾個月不見，寧菲菲更顯清瘦，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李志宏憐愛之極，一把將寧菲菲攬進懷中，含淚說：“你怎么這么傻，得了病也不知道治，一個人跑出來……”

寧菲菲哽咽著說：“我這種病必須切掉2/3的胃，而且需要好多錢。即使是這樣，如果癌細胞擴散了，還是沒治。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不想拖累我媽媽了，她一個人艱難地把我拉扯大，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幸福生活。我不忍心讓媽媽經(jīng)歷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我想一個人找個地方，能活多久就算多久吧……”

緊緊摟住心愛的人，李志宏說：“你一定會治好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讓你做我真正的新娘!”

寧菲菲哭了，其實，她早已深深地被李志宏善良的人品打動了。一個人的時候，她常常會想，如果自己沒有病，一定要和他談一場真正的戀愛，然后幸福地嫁給他……當(dāng)晚，寧菲菲跟隨李志宏回到南昌。

四

11月8日，寧菲菲住進了南昌市第一人民醫(yī)院。醫(yī)生建議，先在醫(yī)院進行前期治療，手術(shù)將于12月上旬施行。

這期間，李志宏費盡心思籌到了7萬余元的治療費用。寧菲菲的母親得到女兒重病的消息后心疼得直哭，送來了2萬塊錢。

12月7日，早晨8時多，寧菲菲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終于，下午1點半，寧菲菲順利完成手術(shù)。寧菲菲的胃被切除2/3，還好，癌細胞沒有擴散。醫(yī)生說，化療再加以調(diào)養(yǎng)，她完全可以康復(fù)。聽到這個結(jié)論，李志宏淚如雨下。

寧菲菲在醫(yī)院接受四個周期的化療，為了減少戀人的痛苦，李志宏不離病床半步。寧菲菲的頭發(fā)大把大把地掉，每天清晨，李志宏會提前醒來，悄悄揀去寧菲菲落在枕頭上的發(fā)絲……

2007年7月，寧菲菲終于出院了。李志宏將寧菲菲接到自己租住的房子里，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她。李志宏每天一下班就回家，二人一起做晚飯，小屋里充滿歡聲笑語。寧菲菲按照醫(yī)囑，進行了四位一體療法：心療、藥療、體療和食療。李志宏按照醫(yī)生的囑咐，每天都會將蔬菜或者肉類打碎，做成稀軟的流食；每天監(jiān)督寧菲菲散步，做操。增強身體的免疫力……

寧菲菲的身體漸漸恢復(fù)，到2008年4月她已經(jīng)完全停止了吃藥，而是注意保持適量運動以及飲食調(diào)理。

看著心愛的人一天天好起來，李志宏揪著的心也慢慢放下。5月2日，李志宏向?qū)幏品魄蠡椋骸敖裉鞈?yīng)該是我們‘結(jié)婚兩周年的紀念日，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緣分，希望你能嫁給我!”寧菲菲幸福地笑了：“我不是已經(jīng)嫁給你了嗎?也好，就讓我再穿一次婚紗，真正做一回你的新娘吧……”

6月初，寧菲菲將李志宏帶回撫州，正式以未婚夫的名義將他介紹給母親和親友。寧菲菲在南昌住院的時候，母親已多次和李志宏接觸，早就首肯了他們的關(guān)系。看到女兒健康地和李志宏走進婚姻的殿堂，母親還是十分激動，她熱淚盈眶地拉著李志宏的手說：“謝謝你，孩子，菲菲交給你，我放心……”

2008年8月底，寧菲菲和李志宏甜蜜地拍攝了婚紗照。穿上潔白的婚紗，寧菲菲非常漂亮。10月1日，他們在南昌舉行了婚禮，然后回到萍鄉(xiāng)，李志宏帶著寧菲菲到父親的墳前祭拜，請父親原諒他們善意的欺騙，并請父親放心，他們會相親相愛，白頭偕老……

編輯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