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戰(zhàn)爭與步兵第四聯隊》是日本學者、戰(zhàn)爭親歷者村山磐先生所寫的一部戰(zhàn)史記錄。村山先生介紹了日軍在許多重要戰(zhàn)役上的兵力部署、作戰(zhàn)過程和戰(zhàn)果,詳細記載了作為日軍機動部隊的第四聯隊在緬甸戰(zhàn)場上與中國遠征軍交戰(zhàn)的情形。在此基礎上,他以中日兩軍對比的方法,從武器裝備、戰(zhàn)術、指戰(zhàn)員的軍事素質等方面,高度地評價了中國遠征軍。
[關鍵詞]中國遠征軍,盟軍,日軍步兵第四聯隊,緬北之戰(zhàn)
[中圖分類號]K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0457—6241(2009)18—0056—06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日軍于1942年1月攻入緬甸,同年3月占領仰光,隨后迅速向緬甸全境進擊,迫使中英聯軍退入印度和中國境內。一部分日軍從薩爾溫江上游附近侵入中國云南。1944年3月,日軍由緬甸進攻印度的英帕爾(因帕爾),打算切斷中印交通線,并威脅印度。但日軍孤軍深入因帕爾,幾乎全軍覆沒。從此,日軍在緬甸戰(zhàn)場上由戰(zhàn)略進攻轉為戰(zhàn)略防御。根據與美英盟國的約定,中國再次派出陣容強大的遠征軍奔赴緬甸,與日軍展開血戰(zhàn)。有關這一歷史過程的研究,在抗戰(zhàn)史和二戰(zhàn)史中已不鮮見。值得注意的是,日本學人也很關注此問題,日方的戰(zhàn)爭親歷者也記載了那段戰(zhàn)火紛飛的歷史。
村山磐生是日本東北學院大學教授,戰(zhàn)爭期間他曾在日本陸軍步兵第四聯隊中服役。日軍甲種師團的一個的聯隊,相當于中國一個旅的編制。第四聯隊創(chuàng)建于1875年,是日本陸軍草創(chuàng)期最早的部隊之一,兵員來自日本東北地區(qū)。這支部隊素質優(yōu)異能征慣戰(zhàn),是日軍的精銳。日本名將石原菅爾曾任聯隊長,曾參加過著名的蘇日諾門坎戰(zhàn)役。村山在服役期間親歷了日本在東南亞和緬甸的許多戰(zhàn)役。戰(zhàn)后,他根據親身體驗和各種資料,寫下了《戰(zhàn)爭與步兵第四聯隊:其歷史是榮耀還是悲劇》一書。在這部著作中,村山先生詳細介紹了日軍在許多重要戰(zhàn)役上的兵力部署、作戰(zhàn)過程和戰(zhàn)果。通過這部日方旅級戰(zhàn)史資料,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深入了解日軍與中國遠征軍的交戰(zhàn)情況。
一、緬北之戰(zhàn)與步兵第四聯隊
1942年5月1日,日軍第十八師團(代號菊兵團)占領緬甸中部重鎮(zhèn)曼德勒。同年5月7日,日軍第五十六師團(龍兵團)占領緬甸北部重鎮(zhèn)密支那。至此,緬北已經看不見盟軍的影子,似乎戰(zhàn)云遠去。但是,1943年2月中旬,在縱貫緬北中央地帶的密支那鐵路沿線,日軍第十八師團和第三十三師團(弓兵團)的某部遭到不明之敵的襲擊,多處鐵路被炸毀。這簡直是晴天霹靂的大事件。密支那的西側一線是敏金山脈,那里崇山峻嶺群峰延綿,山脈西側還有烏尤河與欽敦江流過。日軍一直憑借天險守護著緬北要害地區(qū),萬萬也沒有料到盟軍會突然從天而降。
1944年3月,日軍第十五軍(總指揮牟田口廉也中將是盧溝橋事變的肇事者)進攻印度的因帕爾,遭到中美英印四國盟軍的聯合圍殲,敗績昭然。以此為開端,在中國戰(zhàn)區(qū)參謀長史迪威中將的指揮下,盟軍開始大反攻。史迪威將軍率領美式裝備的中國駐印軍兩個師的兵力共32293人,自印緬邊境小鎮(zhèn)列多附近的蘭姆加訓練營出發(fā),從北方挺進緬北。該中國軍隊與中國本土的軍隊有所不同,是一支重裝備部隊,攜帶湯普森短管沖鋒槍、M1式卡賓槍、機關槍和迫擊炮等,遠遠勝過日軍的裝備。此時英軍空降兵部隊也從日軍后面夾擊,與中國軍隊形成包抄合圍之勢。日軍第十八師團集中兵力防御中國軍隊的正面進攻,其后方空虛,需要緊急抽調其他部隊入緬增援。
村山磐所在的日軍步兵第四聯隊,一直隸屬于日本陸軍第二師團(勇兵團),曾隨該師團參加著名的瓜達爾卡納爾島戰(zhàn)役,但被美軍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戰(zhàn)敗撤退以后,第四聯隊在菲律賓重建,并進駐爪哇島。1944年1月10日,該部隊已接到命令,要求轉戰(zhàn)緬甸。是年3月24日,該部隊到達緬北的因道支地區(qū)。時任聯隊長為一割勇策大佐,聯隊暫歸獨立混成旅團長林義秀少將指揮。
第四聯隊的先遣部隊由馬來亞直接空運至緬甸的雷格機場,再分乘汽車奔赴戰(zhàn)場。先期到達的只是聯隊指揮機關和第一大隊主力。余下的第二大隊、聯隊炮中隊、速射炮中隊、通訊中隊等,作為后續(xù)部隊。
第四聯隊到達緬北后的第一次戰(zhàn)斗,就是攻擊因道支湖東側的英軍陣地。自此,第四聯隊與英軍對峙數月,并多次被英軍重創(chuàng)。該聯隊一直隸屬第二師團,但在此時起,多次被當作機動部隊轉給其他師團代管。比如,3月下旬到達緬甸時暫歸獨立混成旅團管轄,4、5月間劃歸第五十三師團(安兵團),5月24日開始又被調撥給第十八師團。
第四聯隊繼續(xù)北上,奔赴胡康河谷(胡岡谷地)。其行軍作戰(zhàn)的目的,是接應處于中美英盟軍包圍之中的第十八師團。胡康河谷是一個大盆地,東西寬20-70公里,南北長200公里。這里有大小無數的河川縱橫交錯,一到雨季就變成了大沼澤,或者化作原始密林地帶,是霍亂與惡性瘧疾的滋生地。對于日軍來說,胡康河谷是個“死亡之谷”。
二、第四聯隊與遠征軍的初次交鋒
1943年10月30日,專門負責緬北防衛(wèi)的日軍第十八師團,在胡康河谷北端的塔奈河附近碰到了中國遠征軍的偵察兵。這是盟軍將從這個方向進行反攻的前兆。果然不出所料,中國駐印軍的新編第三十八師(師長孫立人中將)就向日軍發(fā)起了攻擊,新編第二十二師(師長廖耀湘中將)則是其后續(xù)增援部隊。
進而,1944年2月19日,美軍的第5307混成旅共2832人(加拉哈特部隊,弗蘭克·梅利爾準將)到達戰(zhàn)場。該部隊在美國組建,大部分士兵都參加過對日作戰(zhàn),有豐富的實戰(zhàn)經驗,入緬后統歸史迪威將軍指揮,作戰(zhàn)目標是全殲日軍的第十八師團。
以中國軍隊為主的盟軍,3月5日攻下密支那北部軍事重鎮(zhèn)邁昆(孟關),并一路南下。盟軍武器精良裝備先進,連新式武器——反坦克火箭炮都使用了。日軍第十八師團“知難而退”,—邊與盟軍的精銳部隊作殊死搏斗,一邊順次向西南方向撤退。
5月下旬,日軍步兵第四聯隊經過艱苦的晝夜急行軍,越過胡康河谷南部的加邁,向緬北進發(fā)。此時緬北已進入雨季,云層很低,美軍飛機很少,日軍可以白天行軍。
村上磐看到,行軍路上有許多撤退下來的第十八師團的殘兵敗卒,這些人行路踉蹌,衣衫襤褸,身形消瘦,面色青黑,如同骸骨。而且都患了嚴重的腳氣,雙腿甚至連睪丸都浮腫。他們曾經主攻過新加坡,逼迫英軍投降,趕走麥克阿瑟將軍。但誰又曾想到,這支“英雄部隊”如今竟然變成了這樣一種可悲的模樣。有關這種情形在黃仁宇先生的從軍記中也有更加形象具體的記載。
5月25日,日軍第四聯隊終于跟中國第三十八師的前線精銳部隊交火接戰(zhàn)。但還沒打多久,第四聯隊又突然接到了轉移陣地的命令。因為日軍發(fā)現,中國軍隊在其后面的瑞敦構筑工事,準備控制公路交通,切斷日軍的補給線。第
十八師團長命令“第四聯隊要迅速擊敗瑞敦附近之敵,確保補給線的安全”。5月28日,一割勇策聯隊長將第二大隊放在主攻陣地上,第一大隊為左翼,聯隊炮中隊為右翼,決定在6月1日下午5點鐘發(fā)起攻擊。
日軍聯隊炮首先轟擊中國軍隊的陣地,中方也不含糊,立刻就以強大的火力發(fā)炮還擊。隨著一陣狂轟濫炸之后,日軍陣地頓時變得一片狼藉,電話線多處被炸斷,致使聯隊指揮部與各個前線大隊無法取得聯系,難以相互策應和協調作戰(zhàn)。
中國軍隊的主陣地是555高地,那上面分布著許多獨立的碉堡,陣地表面還做了巧妙的偽裝。碉堡之間有很深的交通壕連接,整個構成了一座沒有死角的圓形陣地。機關槍、輕機槍和迫擊炮,從那里連續(xù)不斷地射向日軍。為拿下那個主陣地,日軍死傷慘重,第一輪沖鋒失敗。士兵們都知道,只要往前沖就會被打死,但不往前沖還不行,軍隊的命令實在是太殘酷無情了。6月1日午夜12時,第四聯隊的第三中隊和第七中隊再次發(fā)起沖鋒,但僅僅炸毀了中方的4門迫擊炮和2挺重機槍,結果還是敗下陣來。
村上磐寫道,中日甲午戰(zhàn)爭以來,日軍一向使用著前近代式的進攻戰(zhàn)術。即,不用迫擊炮和其他支援火炮攻打敵軍陣地,而是讓士兵用舊式步槍上刺刀,指揮官僅用戰(zhàn)刀帶兵沖鋒。這種方法在現代化武器裝備的盟軍面前是行不通的。
6月2日,在聯隊長的命令下,村山磐所在的速射炮中隊將速射炮1門朝北,1門朝西,猛烈炮轟555高地。與此同時,前線步兵趴在地上,尋找機會繼續(xù)沖鋒。中國軍人也很勇敢,他們冒著槍炮,從戰(zhàn)壕里探出上半身用輕機槍阻擊日軍步兵的進攻。中國士兵被速射炮彈炸飛,其他的中國士兵又探出身來繼續(xù)阻擊,這些士兵又被炮彈炸飛,不斷被炸,還是不斷地有新兵從那里射出子彈。中國軍隊下定決心要死守陣地。下午中國軍抵抗減弱,日軍前沿中隊再次沖鋒,終于拿下了高地。日軍付出了慘重代價,比如,第六中隊的小山尚武小隊長,手握軍刀戰(zhàn)死在距離中國軍陣地20-30米遠的地方。
陣地內橫七豎八,到處都是中國士兵的尸體。戰(zhàn)壕里積滿雨水,非常泥濘。有的尸體渾身是泥水,還有的傷兵瀕臨死亡,頭部倒向一側,每一呼吸都有泥水從鼻孔中被吸進吸出。激烈的戰(zhàn)斗過后,戰(zhàn)場上尸橫遍野,慘不忍睹。
村上磐記述了戰(zhàn)斗的場景,他認為,這些勇敢的中國軍人是在祖國的號召下遠征緬甸的,生于同一時代的人們原本無冤無仇,他們相互廝殺,侵奪對方的寶貴生命,是命運的捉弄,時代的悲哀。
第四聯隊雖然在局部戰(zhàn)斗中取得勝利,但瑞敦方向的中國軍隊加強了陣容,戰(zhàn)場的總趨勢對日軍相當不利,因而第四聯隊還是往西面的密林中撤退。經過一個月的戰(zhàn)斗,終于救出了第十八師團。其間出了幾件與第四聯隊有關的新鮮事,比如,有中國士兵闖入速射炮中隊,上演了一場白刃戰(zhàn)。
遭到慘敗的第十八師團和第四聯隊,沿著胡康河谷西側敏金山東麓的密林,頂著瘧疾性蚊子和山螞蟥的折磨,一路西撤。行軍路上,許多人不是被炸死就是病死。剩下的人疲勞困頓至極,丟盔棄甲,險些餓死,最后終于沖出了盟軍的包圍網。但片刻都沒有休息,就接到轉戰(zhàn)命令,要求奔赴遙遠的東方滇緬邊界馳援友軍部隊。
與此同時,日軍第五十三師團(安兵團)被盟軍圍困在密支那。第四聯隊所屬第五中隊,跟隨第十八師團步兵第一百一十四聯隊增援第五十三師團,在密支那與盟軍進行攻防戰(zhàn)。1944年5月19日,美軍特混部隊占領密支那郊外機場。
日軍加派水上部隊2000余人趕去增援,并于5月30日突破盟軍的封鎖線,涌入密支那城內,加強了守城的兵力。但第五中隊卻沒有突破盟軍陣地,被迫留在密支那的外圍,負責保護15座橋梁的安全。得到水上部隊的增援后,密支那城中守備隊具有兩個步兵大隊,一個炮兵小隊,一個工兵中隊(欠缺一個小隊),總兵力約為2500人,加上勞工和傷病員共約4600人,外加4門山炮和2門野炮。
增援部隊的水上少將擔任了新的守備隊長,他與前任隊長丸山大佐之間發(fā)生了暗斗。日本陸軍派系相爭由來已久,在緬北之戰(zhàn)的生死存亡關頭也不忘爭斗,焉有不敗之理。
是年5月下旬英印軍空降部隊到達戰(zhàn)場,6月末美軍炮隊又帶來8門野炮和6門榴彈炮。7月12日,中國遠征軍的第三十八師、第五十師和第二十師,完全包圍了密支那。戰(zhàn)斗中,日軍已死790人,負傷180人。美軍特混部隊損失也很大,死傷324人,患紅痢疾、傷寒、瘧疾和精神病等共1970人。
7月25日以中國遠征軍為主的盟軍發(fā)起總攻,8月3日中國第五十師攻占密支那。日軍死傷數以千計,被俘187人。盟軍共戰(zhàn)死2207人,負傷4344人。日軍一部突圍后,第五十六師團的水上少將,在瓢潑大雨中坐在一棵大松樹下用手槍自殺,其部下也大多飲彈自盡。第四聯隊第五中隊的殘兵敗卒,隨日軍其他部隊倉皇出逃,途中多次被盟軍截擊圍殲,許多士兵用手榴彈自殺,該中隊大部分士兵“玉碎”,最后只剩下鈴木作三伍長和石森忠夫兵長等三人。對此結果,村山磐感到無比的“嗚呼哀哉”。
三、在滇緬邊境地區(qū)的交戰(zhàn)情況
1944年5月11日,在云南的中緬邊境地區(qū),中國軍隊集結了16個軍的約72000人開始大反攻。此地的中國軍隊稱作“云南遠征軍”,由衛(wèi)立煌將軍統領,史迪威和鄭洞國將軍等負責具體指揮。各個兵團都配備有6~20名美國軍人,指揮戰(zhàn)斗并負責兵站后援,還有野司機關和醫(yī)院隨行。
日軍主力第五十六師團(龍兵團,松山祐三中將)在高黎貢山、拉孟(臘勐)、騰越(騰沖)、龍陵和平戛等地區(qū)負隅頑抗,但我強敵弱,例如,守備騰越的日軍第一百四十八聯隊2025人,于6月27日受到中國第二十集團軍49000人的猛烈攻擊。從周邊高地每天都有2萬發(fā)炮彈落到日軍陣地上,第一百四十八聯隊完全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日軍上層也不下達突圍命令,將士們被逼到絕境,于9月14日彈盡糧絕,全部被殲滅。
基于云南方面的戰(zhàn)況,日軍調遣在緬南的勃生(巴塞因)擔任警備的第二師團火速馳援。7月24日,第四聯隊接到命令,要求脫離第十八師團長的指揮,進入第三十三軍司令官本多政材中將的指揮之下,火速集結到臘戍。已經轉移到云南的第四聯隊,重新復歸第二師團,為救出龍陵守備隊,前進到距離龍陵西南方向5公里處的芒市(潞西),進攻正在“小松山”構筑陣地的云南遠征軍第九師(師長張金廷少將)。
日軍右翼前線部隊為第十八師團第一百一十四聯隊的第一大隊(豬瀨少佐),左翼前線部隊是第四聯隊的第二大隊(山岸圭介大尉)。9月2日拂曉開始進攻,這兩個大隊進攻到中國軍陣前70米處,中國軍隊組織200~300人進行數次反擊,日軍受到飛機轟炸和炮兵的集中轟擊,傷亡很大,不得不退回原地。翌日,再次發(fā)起攻擊。中國軍隊以美式裝備進行頑強抵抗,日軍最
終無法占領那座陣地,不得不實施撤退。
拉孟原本并不是一個城鎮(zhèn),在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只是個無名的小村落,僅有5、6戶農民居住。村子附近有座高地,稱作“松山”。村東有怒江流過,還有惠通橋(紅旗橋),日軍占領此地之前,這里是運輸英國援華物資的重要通道,在仰光上岸的武器彈藥經臘戍越過惠通橋,被運往保山、昆明和重慶。
金光惠次郎炮兵少佐指揮的拉孟守備隊在松山構筑工事,并死守陣地。第二師團的救援作戰(zhàn)收效甚微,9月上旬時騰越守備隊已被殲滅,9月10日金光少佐的拉孟守備隊也全軍覆沒。
日軍步兵第一百一十三聯隊之一部,與野炮兵第五十六聯隊第三大隊1280人,扼守惠通橋并守衛(wèi)拉孟,被約50倍的云南遠征軍所包圍,日軍防守120天后全軍覆沒。
中美盟軍占領密支那后,做了幾個月的休整。11月開始南下,以4萬兵力攻打八莫守備隊,日軍第三十三軍以第二師團1200人固守位于密支那南部的八莫。11月末,盟軍奪取日軍外圍陣地。11月30日,日軍第三十三軍派遣第十八師團的山崎支隊(山崎四郎大佐)以3000人馬前來解圍。在山崎支隊的策應下,八莫守備隊共有980人殺開血路,突出重圍。他們抱著220名陣亡戰(zhàn)友的骨灰盒,攜帶200名傷兵,甩開盟軍的追擊,進入原始密林,穿過深山峽谷,于12月17日夜間到達南茂坎。山崎支隊也苦戰(zhàn)兩天,于同日夜里回到南茂坎。支隊戰(zhàn)死130人,負傷320人。
在云南小松山戰(zhàn)斗后,第四聯隊集結到曼德勒東面的眉苗(眉謬)地區(qū),充當緬甸方面軍的預備隊。12月16日,該部隊接到第三十三軍的命令:“要求你部火速趕往南渡附近,以主力部隊占領南渡北側的高地,截擊從莫茂附近南下的敵軍。另將一部分兵力布置于興威(登尼)與南渡之間,以及南渡河南側要地,主要警戒南坎方向的敵軍動向”。因此,第四聯隊12月17日乘坐汽車或徒步行軍離開眉謬,19日聯隊本部到達南渡,25日聯隊集結完畢后傾注全力構建陣地工事,小心翼翼地偵察遠征軍動向,28日完成了排兵布陣,等待再次交手。
此刻的云南遠征軍,物力和兵力遠勝于日軍,可以隨時打擊日軍,或者從日軍陣地側面背后攻擊,逐漸滲透到前沿來。此刻,第四聯隊又接到轉移的命令,要求急行軍到滇緬邊境的南卡去。部隊走在邊境線的崇山峻嶺間,為了避開盟軍飛機的轟炸和掃射,夜里急行軍,一到天亮就轉到灌木林里去睡覺,夜幕降臨時開始做飯,之后立刻開拔。盟軍飛機如果發(fā)現炊煙,就會掃射。越走山勢越高,氣溫也隨之降低,一到半夜就降到零度以下,路面落滿霜雪。
1945年1月12日,第四聯隊集結到南卡附近,在第五十六師團長指揮下,馬上進入前線陣地。19日,約有600名盟軍帶著火炮打到洛伊坎高地北側的河谷,與第四聯隊守軍展開肉搏戰(zhàn),并占領“勇山”陣地。20日,占優(yōu)勢的盟軍部隊,向日軍第一大隊正面陣地和日軍“決勝山”陣地實施猛烈炮轟,下午2時“決勝山”被盟軍攻破,聯隊不得不收縮戰(zhàn)線。
遠征軍的炮火猛烈無比,聯隊陣地被炮彈炸得飛沙走石,眼前一片昏暗,伸手不見五指。在炮煙彈雨中,日軍官兵不是被炸斷身體,就是被活活埋在戰(zhàn)壕里壓死。貓在戰(zhàn)壕里的聽天由命。不知中國軍隊到底向日軍發(fā)射了多少發(fā)炮彈,反正最讓村山磐吃驚的是,盟軍源源不斷的炮彈補給能力。
盡管受到猛烈炮擊,第四聯隊于23日再度攻擊了盟軍的偵察機著陸場,24日還擊退了進攻“青葉山”陣地的約300盟軍,25日夜襲并重創(chuàng)該部盟軍。但29日下午1時,日軍遭到300盟軍的偷襲,第一大隊的右翼陣地被占領。日軍馬上組織反擊奪回了陣地,30日,盟軍400人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再次奪得陣地。兩軍的陣地爭奪戰(zhàn),反反復復,可謂艱苦卓絕的殊死搏斗。其間,第五十六師團給第四聯隊送來了許多遺留在前線陣地的軍需品。然而,第四聯隊根據第三十三軍的命令,連夜9時實施撤退,又折回到臘戍方面去了。
至此,日軍步兵第四聯隊與中國遠征軍交戰(zhàn)結束。此后該聯隊主力再次歸建第二師團,它之所以總是被當作機動部隊反復調撥給其他部隊指揮,就是因為它的兵源來自日本東北地區(qū),士兵蠻勇好斗,且堅忍兇頑,執(zhí)行命令不打折扣。后來,在緬甸戰(zhàn)場的大反攻中,該聯隊的某些小股殘余部隊還分別參加了曼德勒、密鐵拉、伊洛瓦底和標貝坦克戰(zhàn)等一系列會戰(zhàn),被美英聯軍打得一敗涂地,最后被趕出緬甸。1945年8月,在越南西貢向盟軍投降。
中國遠征軍(包括駐印軍和云南遠征軍),在緬甸大反攻中付出了巨大犧牲,多次消滅或重創(chuàng)日軍主力部隊。他們正義在身斗志昂揚,敢打猛沖勇于進攻,如攻克孟關、孟拱和密支那等軍事重鎮(zhèn),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戰(zhàn)果,弘揚國威,光榮返國。以中國遠征軍為主的中美英三國盟軍從緬甸西北、西部和東北挺進緬甸中部,消滅了緬北日軍步炮兵的大批有生力量,重新打通了滇緬公路和中印公路,保證了美英盟國援華戰(zhàn)略物資的順利運送,并保衛(wèi)了中國西南大后方的安全,為打敗日本法西斯做出了重大貢獻。
在《戰(zhàn)爭與步兵第四聯隊》這部旅級戰(zhàn)史中,村山磐先生比較客觀地記錄了其所在的第四聯隊與中國遠征軍交戰(zhàn)的情形,并從兩軍對比的視角進行描述分析,他較高地評價了中國遠征軍。我們從中可以看出如下幾個特點:其一,他非常重視中日兩軍武器裝備相差懸殊的問題,認為中國遠征軍武器先進火力強大,而日軍的裝備則顯得簡陋過時。其二,他還認為中國軍隊的戰(zhàn)術靈活多變,而日軍的戰(zhàn)術過于保守,不適應現代化戰(zhàn)爭的需要。其三,他覺得中國遠征軍士兵的軍事素質高戰(zhàn)斗力強,積極主動英勇頑強,而日軍則消極被動士氣低落。其四,或許是日本人以勝者為尊的習性所使然,作為一位有良知的學者,同時也是親歷戰(zhàn)爭的下級軍官,他對中國軍事長官乃至戰(zhàn)勝國中國抱有敬佩之意。反之,對日軍某些將校的魯莽愚蠢及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政策持厭惡和批判之態(tài)度。
[作者簡介]劉家鑫,男,1958年生,天津市人,天津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日本近現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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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任世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