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貝貝

和逝去的塔科夫斯基同在冬天的陽光里

凌晨兩點多睡，上午十點多醒。

多么多，滿空間瑣碎。

面條一碗。零錢一疊。

池塘冰，人鑿洞。

魚將游到嘴中。孩子們將

隨意不得，繼承某個古老舉動。

我是從南陽來的祖母的墳

在安慶。在北京

我修改劇本。變化的只能面對。

空氣的冷。感覺的輕和

理論的重。沒錯，重。

三十六歲開了口。洶涌，隨后。

在人的孤獨中

鳥和卡在喉嚨的魚。

卡在胸腔，她的面孔、聲音。

十六歲。

泥土下的花莖，沒有感覺上面的巖石。

空氣在又好像不在。

我倆繞操場，一圈又一圈。

一年又一年，大葉楊生長在

我們已經(jīng)不在的地點。在伸手可觸的眼前。

在暖氣的室內(nèi)我常?；杌栌且馕吨?/p>

在夜晚值班。我把我

鎖在門里，哪兒也不想去。也不能去。

一只蒼蠅在墻面蠕動，意味著還活著。

漣漪不斷涉及。

如同小風輕吹，散步河岸。

如同蛛網(wǎng)

反復編織。從中傳來的顫抖，意味著心在顫動。

在愛戀中

穿裙子的貓咪。

我們遇見那是

很久以前。

點頭、微笑。

獨奏用

對方的弦。

外面明亮。

我們不知道的事象

白骨在棺材里

像桃花粉紅，夜晚黝黑

山頂四月

飄著細細的雪。

在娛樂中

森林公園。起風時

樹葉翻卷。

溪流清淺。大人旁邊，小孩捉螃蟹

掰斷手足，笑。

無論穿什么衣裳，我們都露著骨頭。

藍。每朝它

攀登一步，它就更在上面。

清晰可見，但不能觸摸。猶如在玻璃瓶中。

猶如我在

我們之間。舊棉絮裹著一根針，多么龐然。

向下。我們有

羽翼的感覺。我們有瀑布墮落

騰起的美好煙霧。

在逐漸消失：冷杉、寺廟、百靈......

在加深的暮色里招搖，墳頭的野花。

在流淌的時刻

下雨。剛換的鞋

臟了。早晚

都要如此?？?cè)绱恕?/p>

蛤蟆草叢爬行。電筒照照

光芒使丑陋暴露無遺。

仿佛在

一口深井中，孤身。仿佛用勁

擊鼓，但音訊全無。

冰涼的水滴輕撲面頰。嘗嘗

幾乎是咸的。

更暗的洗刷。

終于晃動我：

不可思議的軟弱。媽媽的搖籃。

果實退回到花。在流淌的時刻。

十字路口的啁啾

三十五歲的早晨。兩分鐘

勃起的學生。

白天公然綠

晚上暗暗綠。暗暗地

有什么在挑明，越來越說不清。

靜悄悄的野蠻。火車

把一個人劈成兩半。想象中的真實。

緩慢到幾乎停止的血肉橫飛：他的死從

一九八九年堅持到二零零八年。死的

連續(xù)劇不會因為停電而中斷。

在餐廳里我是蛔蟲的餐廳。嘴唇剩余著

烏有的滋味。

我使用筷子。日子使用我。

牛肉恰到好處。

過去太過分。

冬日帶來雪花

冬日帶來雪花。

先潔白

再骯臟。

道路充滿

溜冰的孩子

車輪攜裹著的飛快的死亡。

我從未做過風干魚這是第一次。

我不敢殺生

買的死魚。

我盯著

凸起的瞪圓的眼睛。

所有看見的都消失了

雖然繼續(xù)留在那里。

一個無窮的肥皂泡

被輕輕吹破。

王總打電話讓我

去他家吃飯說還有

小鄭和老丁。

三十多年前

當我還不會吃飯

我天天含著媽媽的乳頭而且

只含左邊的。

懷抱里的滿足。

去年五月

暖風擁著蝴蝶

你又給了我一次。

最近我常常

不相信眼前的事物。

而它們始終

在那里晃動。

我讀金剛經(jīng)

聽大悲咒。

似乎有所領(lǐng)悟。

然而沒用。

王總催了。

我出門

叫了輛三輪車。

雪更大。

有的粘連在一起

像一團團棉花。

每團棉花里都埋著一枚

即將溶化的針尖。

在密封的膠卷中

?

旋轉(zhuǎn)的萬花筒。我也在

里面。

自己舉著自己。跟自己碰杯。

從尿床開始：隱秘的濕潤，往昔的氣味

慢慢浸染到胸口。

頭顱。兩顆

挨在一起的孤獨。

它們曾舌尖纏繞，互相對罵。

我曾進入你。抽搐然后哀傷。

閃電的一瞥。沒有雷聲、雨點。

這么多眼睛在拍攝。

一代

又一代眼睛。

密封膠卷中

彩色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