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家梁

2008年年末最紅的“網(wǎng)絡(luò)名人”——南京的周久耕局長引發(fā)的“煙表門”事件，促使許多官員從張狂變得收斂起來，不少人在穿戴方面已經(jīng)悄然有所改觀，不抽好煙、不戴手表。由此，有評論家欣喜地以為“民眾對官員在公開場合出現(xiàn)的穿戴的注意，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監(jiān)督”。可惜，好多人對這種“形成”并沒有半點欣喜。這種“形成”倒極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生物學(xué)中的“擬態(tài)”來，譬如木葉蝶的外形像枯葉、竹節(jié)蟲的身體像竹節(jié)，色彩不再絢爛，便于偽裝隱蔽，“公仆”弄得比“主人翁”還要低調(diào)了!

清末小說家李寶嘉的《官場現(xiàn)形記》(第二十回)里那個撫臺大人“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以為官員“不能隨了大眾，與世浮沉”，最好“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一毫新東西”。因而弄得大大小小官員，賽如一群叫花子，比誰穿得破爛，公事上全不過問，一心一意穿破衣服。杭州城里所有的估衣鋪，破爛袍褂一概賣完；古董攤上的舊靴舊帽，亦一律搜買凈盡。這種順應(yīng)臨時變化的機智，對付“撫臺”大人的“廉潔比賽”綽綽有余。除卻演了一場鬧猛的話劇，可給草芥小民增添了一飯一鹺?

最近的網(wǎng)絡(luò)上，有打油詩云：“‘煙表門后看久耕，這個蠢材不聰明。貪了占了也就罷，何必還要裝牛烘?”這廿八個字，倒真是有些以廉飾貪的“同道”的心聲：千萬不要學(xué)孔雀開屏，而露出骯臟的屁眼來，可得夾緊尾巴啊!而咱們老百姓啊，還是要多幾個心眼，要十分警惕那些衣著寒酸斂財卻心狠手辣的葛朗臺式的家伙。

什么時候該擺闊，鐘鳴鼎食，披金戴銀，以顯示本部門的實力、本大人的魅力；什么時候該裝窮，艱苦樸素，勤勤懇懇，“讓群眾陡然產(chǎn)生希望”，哪個貪官會“糊里又糊涂”?權(quán)宜之計而已，千萬當(dāng)不得“一以貫之”喲!

武漢市的市政建設(shè)管理局原局長明九斤，被譽為“廉潔局長”。穿著價格便宜的衣服，甚至襪子上還有窟窿；原寶雞市公安局人稱“挎包局長”的范太民，經(jīng)常腳穿一雙“解放”膠鞋，一個綠色帆布挎包形影不離，而有些贓款就是用這只“廉潔”的挎包裝回家的；吉林省原省委副秘書長王純和原江蘇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徐國健，長期以來在干部群眾面前表現(xiàn)出“嚴格自律的形象”，行事低調(diào)、做事謹慎，穿著樸素，不吸煙喝酒、不上娛樂場所。

從古至今，為了表現(xiàn)“廉潔…‘勤政”或其他，官員出于矯偽，以濟一時之用，這樣的“兩面人”，我們見得實在太多了。孟德斯鳩日：“蓋有一種矯偽之氣習(xí)，深入于臣僚之心，即以爵賞自榮之念是也。”明知下屬的“矯偽”而又非常欣賞的好多“撫臺”大人，在風(fēng)吹草偃上行下效中體會到駕馭意志及肉體的樂趣，故而，“擬態(tài)”的物種越來越多。

樂意“擬態(tài)”的官員，除了存有欺騙之心以售其奸的這一部分，有些是迎合輿論之需要。長期以來，有些輿論宣傳以“道德”代替法律，而這種“道德”往往以壓制正常人的生活欲望為最高標(biāo)準(zhǔn)。于是，出色地表現(xiàn)雙重人格，扮圣人裝英雄常常博取掌聲，不“擬態(tài)”不行，不“擬態(tài)”就難以在不正常的某個社會的角落立足或獲取更大的利益?！皵M態(tài)”的高手在矯偽在混亂中獲得尊敬，輿論的責(zé)任不小。有些媒體反功利的“超然”和“舉手之勞”正成全了不少“典型”。“幫助”或歌頌人家的“擬態(tài)”，助紂為虐，多半是為利益所驅(qū)。

讓人一眼看穿的是虛偽，讓人納悶一輩子的是矯偽，讓人迷惑一輩子的是什么“偽”呢?有的人成功地“擬態(tài)”一生，戴著沉重的面具去見上帝了，人們也懶得在尸首上動手動腳，因為揭開了，肯定與原貌不同，鬧得大家沒趣。

編輯：盛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