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麗香
提到白族,人們通常想到的是大理三塔、《五朵金花》以及蒼山洱海等滇西地區(qū)。其實,除滇西外,川西、黔西、湘西等地也分散聚居近20萬白族人。更鮮為人知的是,鄂西鶴峰境內也聚居著為數不少的白族人。2006年9月8日,湖北省、恩施州和鶴峰縣舉行了“鐵爐白族鄉(xiāng)成立慶典大會”,才為更多人知曉。該鄉(xiāng)成立周年后,為進一步弄清鄂西白族的歷史淵源和現(xiàn)狀,筆者近期專程赴鐵爐白族鄉(xiāng)及走馬鎮(zhèn)等地,通過調閱鄉(xiāng)政府相關文件、查閱《武陵谷姓白族志》等資料,走訪白族人家等形式,進行了初步調研,獲得一些相關情況,同時引發(fā)了幾點思考。
一、鄂西白族聚居區(qū)地理概貌和歷史淵源
湖北省鶴峰縣地處湘西鄂西交界處,位于武陵山余脈北部,與世界著名的武陵源景區(qū)、國家森林公園張家界和天子山景區(qū)相連。鐵爐鄉(xiāng)位于鶴峰縣東南,與湖南桑植縣和石門縣毗鄰,是湘鄂兩省七鄉(xiāng)鎮(zhèn)經濟文化交往的重要“窗口”。同時又是白族、苗族、土家族等各民族聚居地。
據調查,鶴峰鐵爐鄉(xiāng)、走馬鎮(zhèn)聚居的白族,與上述湘西桑植各白族鄉(xiāng)(鎮(zhèn))的白族一樣,也是于宋末元初,從大理地區(qū)跟隨蒙古軍隊征戰(zhàn)來到長江中游地區(qū)的“爨白軍”后裔。據史載:公元1253年,蒙古大汗蒙哥令其弟忽必烈和大將兀良合臺統(tǒng)軍20萬,以革囊渡過金沙江,在大理國轄區(qū)麗江境內的九河一帶大敗大理國軍隊,之后又翻越蒼山,滅了大理國。公元1258年,又兵分三路,向南宋進攻。當時,在云南的蒙古軍兵力不足,便就地征募由白族人為主體的“寸白軍”。寸白軍,又名“白衣沒命軍”或“僰爨軍”或“僰爨軍”,人數不在兩萬以下。這支軍隊由大理國王段興智的叔父段福率領,隨蒙古大將兀良合臺遠征內地。“寸白軍”一路下交趾(今越南),轉北進攻廣西,打潭州(今長沙)、岳州,經過一年多浴血奮戰(zhàn),于宋開慶元年(公元1259年)與忽必烈在鄂州(今武漢)會合,沿江駐防。后為蒙哥在釣魚城(今重慶合川)戰(zhàn)死,忽必烈返回蒙古繼承汗位。他不信任兀良合臺,并于宋景定二年(公元1261年)遣散了兀部和“寸白軍”。當時湘川黔渝一帶尚為南宋控制,交通阻隔,大部分“寸白軍”還是跟隨段福一起回到云南,部分“寸白軍”將士則流落在長江沿岸地區(qū)?,F(xiàn)今武陵山地區(qū)白族的始祖谷均萬、王朋凱、鐘千一等,都曾在“寸白軍”中服役,他們因為有姻親關系而相互照應?!按绨总姟北磺采⒑?,又一起流落于長江沿岸。后來,他們計劃返回故鄉(xiāng)大理,于是便“溯長江、渡洞庭、漫津澧、涉慈陽(今慈利)”,當來到湘鄂川黔交界的武陵山地區(qū)時,返鄉(xiāng)遇到些不可逾越的艱難困苦,便樂其風土,在此解甲歸田,世代定居下來。經過700多年的繁衍生息,現(xiàn)已發(fā)展到10多萬人,散居于湘鄂川黔等省區(qū)的武陵山地區(qū)數十個鄉(xiāng)、上百個村之中。
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橫跨武陵山地區(qū)的湘鄂川黔等省內分散聚居的白族有13萬多人。其中,僅張家界市桑植縣就設有七個白族鄉(xiāng),即洪家關白族鄉(xiāng)、馬合口白族鄉(xiāng)、芙蓉橋白族鄉(xiāng)、麥地坪白族鄉(xiāng)、走馬坪白族鄉(xiāng)、劉家坪白族鄉(xiāng)、淋溪河白族鄉(xiāng),以及縣城澧源鎮(zhèn)和瑞塔鋪鎮(zhèn)(此前也曾是瑞塔鋪白族鄉(xiāng))的白族人就接近11萬多人。另據初步統(tǒng)計,湖北省鶴峰縣走馬鎮(zhèn)、鐵爐鄉(xiāng)等地區(qū)的聚居白族人口也接近萬人。2006年3月15日,湖北省政府以“鄂民政[2006]7號文件”的形式,正式批準建立了湖北省第一個白族鄉(xiāng)——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鐵爐白族鄉(xiāng),用官方最權威的形式肯定了在鄂西聚居的白族人群及其影響。
二、鄂西白族聚居區(qū)的現(xiàn)狀情況(以鐵爐鄉(xiāng)為例)
據鶴峰縣民委、鐵爐鄉(xiāng)政府及鄉(xiāng)政府有關部門提供的資料,以及上報成立白族鄉(xiāng)時的部分材料,鐵爐白族鄉(xiāng)黨政辦主任馮佳文多年研究當地白族提供的資料數據,再經筆者初步核實如下。
(一)鐵爐白族鄉(xiāng)的白族人口比例情況
到2006年初,鶴峰縣鐵爐鄉(xiāng)共設12個行政村,100個村民小組,全鄉(xiāng)總人口為14,669人。其中白族人有4920人,占全鄉(xiāng)總人口的33.5%。(具體數據見下表)統(tǒng)計數據顯示:白族是鐵爐鄉(xiāng)包括白族、土家族、苗族、漢族等民族在內的各民族中,人口數量最多、比例最大的民族。
(二)鐵爐白族鄉(xiāng)各行政白族人口分布情況
至2006年3月,鐵爐鄉(xiāng)對各行政村人口族別進行了最新一輪的認定和統(tǒng)計,現(xiàn)有筆者根據鄉(xiāng)政辦提供的資料,將其中白族人口分布情況顯示如上表:
(三)鐵爐白族鄉(xiāng)的白族語言、習俗及白族風情保留狀況
經過數百年變遷,鄂西地區(qū)白族在語言、服飾等方面有些變化,但仍可從中找出與大理地區(qū)白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在白族語言方面。鄂西白族雖離開祖居地云南大理有70O多年,且長期與漢族、苗族、土家族等兄弟民族居住在一個地區(qū),大多通用漢語。但至今還保留著某些白族語言。如:“白天”稱“日尼”;“夜晚”稱“鴨尼”;“愛人”稱“屋尼”;“哪一個”稱“何知伙”,等等。所有這此與大理白族語言顯然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白族語言歷代流傳的結果。與桑植縣白石白族聚居區(qū)和淋溪河白族鄉(xiāng)只有一河之隔的鐵爐鄉(xiāng)江口村,至今還流傳著較為豐富的白族語言。江口鄉(xiāng)原鄉(xiāng)長,現(xiàn)住江口村7組的白族老人王鳳鳴,至今還能說出一口流利的白族語。
在婚姻戀愛方面。白族人歷來實行“一夫一妻”制。解放前,均系封建包辦婚姻,主要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指腹為婚”和定“娃娃親”的。除同姓同宗不能結婚之外,姑婊可以結婚。白族人結婚的頭天,新娘在娘家要哭憶娘詞兒。犀牛村有位年近六十歲的白族“歌后”谷卯香,至今還能將白族姑娘出嫁時唱的“哭嫁十要歌”完整寫出來:
一要紅羅帳,閃緞鋪蓋十二床,鴛鴦枕頭枕兩檔;
二要兩箱柜,桌子要放朱紅漆,四把交椅猛制起;
三要三口箱,箱子擱在箱架上,還要金銀裝滿箱;
四要鐵火架,大銅淬壺要兩把,我在婆家禮行大,早晚要篩茶;
五要梳妝臺,梳鏡子要二塊,還要銀牌牙簽掛胸懷;
六要富宗衫,襖子朱紅緞,蓋古兒高頭釘翠安,戴起真好看;
七要百褶裙,裙子高頭繡古人,一繡獅子趕麒麟,又繡喜鵲鬧婷婷;
八要桂花香,妹妹哭嫁妝,明天出嫁要十樣;莫讓轎夫幫空忙;
九要篩茶婆,媒人要兩個,迎親的哥哥來把上席坐;
十要要不盡,要對大金盆,金盆洞里要花手巾,還要個年輕好后生。
白族姑娘出嫁這天,新娘在男方舉行隆重的婚禮后,要給長輩篩一碗雞蛋茶”。新婚第三天,新郎新娘一起還要回娘家,又叫“回門”。白族寡婦一般不改嫁,主張守貞節(jié)。如今,隨著《婚姻法》的貫徹執(zhí)行,廣大青年男女在社會交往中,自由相愛,自愿結婚,建立起一種新型的、和睦的家庭關系。
在家庭倫理方面。與大理地區(qū)差不多,一般實行小家庭制,四代同堂的大家庭已經不多,有兄弟多人的,結婚后就分居,父母多隨小兒子居住,生活由兄弟數人分擔。如單獨分居,一般都留有“養(yǎng)老田”。父母喪失勞動能力后,其生活由兒子分養(yǎng)。父母的財產,一般兒子才有繼承權。但女兒出嫁時,視其家產大小,父母可給女兒嫁妝或“陪嫁田”。有女無子的,可招郎上門、女子也同樣承擔傳宗接代之任務。無子女的,可以過繼或收養(yǎng)成子接宗,但必須從近房頭起,并要得到家族同意,履行一定手續(xù)方可有效。
白族服飾方面。男子服飾已大多漢化。婦女,特別是老年婦女則保持較好,其服飾相對講究,上身內穿白色布扣大襟汗衣,中套黑滿肩馬褂,外系繡花圍裙,頭戴繡花帕,插銀首飾,衣服一般釘布扣,對襟右斜,左右兩邊開叉。已婚婦女喜挽簪髻,未婚女人梳發(fā)辮一條或兩條,垂吊于背后,或盤纏于頭頂,額前留有劉海。兒童服飾多花色,喜愛戴銀制鼓釘菩薩帽,繡花兜袋。犀牛村8組的白族老人王鳳生,今年86歲,至今還有頭戴黑絲綢巾、身穿布扣對襟衣或布扣長衫的習慣。當然,現(xiàn)在紡織、服裝行業(yè)的飛速發(fā)展,白族服飾樣式、花色,也有新的變化。鐵爐白族婦女也愛挑花,主要是青年男女定婚時,女方往往要用一個繡花打字荷包給男方做信物。因此,繡花的好壞,意味著姑娘的聰明能干,所以,女孩子一般滿十二歲后,都要學繡花,不論穿能戴的都要自己繡?!卑鬃迮死C花的花式圖案較多,有人物故事、花、草、魚、蟲等等,女兒長大成人時,要用三尺三寸長的一條白布,刺繡成花帕,出嫁時,從哭“憶娘詞”起,就蒙在新娘頭上直到婆家開臉。生育一胎時,還必須用此帕包裹小孩,滿月回娘家時(叫出月)將帕蓋在小孩的篾窩上。
在生活習慣上。白族人主要生產的農作物有水稻、玉米、黃豆、油菜、花生、小麥、苦蕎等,喜愛喂雞、鴨、狗、貓、牛、羊、豬等。據犀牛村一組白族老人鐘為炳說:白族人殺豬時,善邀親朋好友,吃“殺豬飯”,鮮肉要上樓坑,用柴火熏一個冬季后,備次年食用。白族人喜歡吃“金包銀飯”,即,將大米拌玉米粉用甑蒸熟的飯。
在民間藝術方面。白族人在民間藝術上,主要喜歡“打圍鼓”。圍鼓由一小鼓,兩鈸,一鑼,一鐺組成。以鼓作指揮,其牌調很多,麥母“貂鼠頭”、“幺二三”、“堆羅漢”、“八哥洗澡”、“活鷹閃翅”等,節(jié)拍緊促,緩急自如,打起來,非常熱鬧,動聽。嗩吶、橫笛等也都是白族人的常用樂器。白族人能歌善舞,特別是馬家片區(qū)的一些老藝人,他們出口成章,對答如流,還能自編自唱,曲牌較多,優(yōu)美動聽。舞蹈有龍燈,獅舞,花鼓,蚌殼燈,采蓮船等,最突出的是,“仗鼓舞”與“九子鞭”。與土家族的“擺手舞”、苗族的“猴兒鼓”,并茂舞壇,頗具民族特色,且氣勢磅礴,動作優(yōu)美,舞姿多變,深受白族人民喜愛。
在白族婦女中,至今還流行一種類似大理地區(qū)接本主的“請七姑神打花燈”活動。其中雖有迷信成份,但更多是一種娛樂。大多數白族婦女,都喜歡參加這一活動。前不久,鐵爐鄉(xiāng)組織調查白族民間文化遺產時,年逾古稀的譚申年老人可即興演唱數首最能代表白族的“請七仙姑神詞”:“正月正,白子生,我請七姑娘玩花燈,花燈玩得梭羅轉,梭羅樹上扎秋千。秋千打得萬丈高,莫把七姑娘板(跌)一跤……”據譚申年老人介紹:“七仙姑”是一個美麗的傳說,很早以前,玉皇大帝有七個女兒,其中,最小的七姑娘最為美麗和善良,且不甘天庭的寂寞,常下凡到人間與民同樂。于是,馬家一帶的白族人每到正月春節(jié)閑假之即,就開展“請七姑娘”這一民間娛樂活動。另外,大理地區(qū)白族的喪葬和敬祖等習俗,也能在此看到。這里主要實行土葬,有些白族民眾還要看風水選擇墓地。大理白族地區(qū)常見的供奉本主,家設佛堂、村舍附近設本主廟等,也能在此見到,甚至與其完全相同。
三.鶴峰鐵爐白族鄉(xiāng)成立的艱難過程
幾乎是與1984年湖南桑植縣洪家關等七個白族鄉(xiāng)成立的同時,鄂西白族人準備成立鐵爐白族鄉(xiāng)的努力也就開始了,但直至2006年9月8日,前后共經歷三次長達23年的時間才如愿以償。
(一)艱難起步。1984年8月,湖南桑植縣洪家關等七個白族鄉(xiāng)成立的消息傳到湖北鶴峰縣鐵爐地區(qū)后,大批也是700多年前從大理輾轉遷徙至鐵爐定居的白族人,也紛紛要求恢復自己的白族成份,并企盼盡早成立鐵爐白族鄉(xiāng)。當年9月,時任原馬家(現(xiàn)改名鐵爐鄉(xiāng))人民政府鄉(xiāng)長的白族人于盈欽,根據本鄉(xiāng)大部分白族群眾的意愿,及時與縣民委負責人覃文初取得聯(lián)系,要求認定馬家白族人。縣民委很快委派民族科長向緒安,到馬家組織相關人員,歷時1個月,進行了廣泛的調查,確認馬家一帶的谷、王、鐘、熊四姓人,是在元明清以來,不斷從桑植縣的麥地坪、芙蓉橋、馬合口等白族聚居區(qū)地遷徙而來,他們的祖先也曾是大理國“寸白軍”將士,這些白族人大部分保存著白族的生活習性和民族特征。于是,調研人員很快寫出報告呈送到省民委。為進一步確認馬家一帶白族人是否與桑植縣的“民家人”同根同源的問題。湖北省民委于1985年7月委托中南民族學院干訓班的學員一行11人,用了三個月時間進駐馬家地區(qū),采取與白族谷姓老人交談,查看白族鐘氏碑文,考察當地“民家佬”人居環(huán)境,了解其習俗及白族語言、白族文化等,最后認定馬家一帶的“民家”人確屬白族無疑,而且其人口比例很大,很快又形成一個較為詳實的調查報告,并由鄉(xiāng)政府擬定第一份關于成立馬家白族鄉(xiāng)的報告,上報縣、州民委。但因為種種原因,要求成立白族鄉(xiāng)的事遲遲沒有審批下來。
(二)不懈追求。1989年7月,根據鄉(xiāng)政體制改革,鐵爐撤鄉(xiāng)建區(qū),成立了鐵爐區(qū)公所。1990年2月,時任鐵爐區(qū)副區(qū)長的于盈欽,以縣政協(xié)委員的身份,與當時的縣人大代表谷林森一起在縣人代會上提出議案,要求成立鐵爐白族區(qū)公所。1991年5月,縣政府責成縣民委主任楊慶章,組織縣人大民族工作委員會主任杜秀成、縣委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董道學等人到鐵爐區(qū),對鐵爐鄉(xiāng)的白族人口進行了為期1個月的再次調查。認定鐵爐原有白族人口45O0人,占全鄉(xiāng)總人口的31.2%,達到了申報白族區(qū)的基本條件。于是,鐵爐區(qū)請求縣政府以文件形式,擬定了第二份關于要求成立鐵爐白族區(qū)的報告,由鐵爐區(qū)領導會同縣民委負責人專程送到州民委和州委??墒?,當時的恩施州領導認為:自治州本來已是民族地區(qū),沒必要再成立民族鄉(xiāng)。這樣,鐵爐白族區(qū)申報工作又受到了阻力,但鐵爐白族人始終沒有放棄申報白族鄉(xiāng)的追求。
(三)終能如愿。2004年5月,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新任州委書記湯濤,在縣委書記朱惠民,縣長吳紅婭的陪同下,興致勃勃的來到鐵爐鄉(xiāng)調研。在一間簡陋的小會議室里,鐵爐鄉(xiāng)黨委書記熊先進匯報工作時,再次提出申報成立“鐵爐白族鄉(xiāng)”的要求,湯書記當場拍板布置了關于申報成立白族鄉(xiāng)的相關工作,并指定專人負責。隨后,在鶴峰縣十五屆人大二次會議上,部分縣人大代表又聯(lián)名提出議案,要求成立鐵爐白族鄉(xiāng)。這份議案,很快由縣民宗局負責,以縣政府文件的形式,及時向州政府進行了呈報。2005年3月,在州人大五屆四次會議上,鐵爐鄉(xiāng)出席州人代會的代表劉會軍,在參加討論時又提出成立鐵爐白族鄉(xiāng)的請求,并很快得到州委書記湯濤,州長周先旺的認可。隨后立即向湖北省民委、省政府呈送了關于申報成立鐵爐白族鄉(xiāng)的報告。
同年10月,湖北省民委安排民族政法處負責人率領中南民族學院的專家、教授一行10人,主要從民族風情、生活習俗、族譜及墓碑等方面進行了詳實考證,最后,認定鐵爐鄉(xiāng)“民家人”與桑植“民家人”(俗稱“白家人”)確系白族“寸白軍”后裔,目前全鄉(xiāng)所轄12個行政村100個村民小組的14669人中,是白族的有4878人,占總人口的32.7%,是個典型的、以白族為主體民族的少數民族聚居鄉(xiāng)。700多年來,白族人民雖然與當地的土家族、苗族、漢族等民族兄弟共同勞作、一起生活、相互通婚,和睦相處,但至今仍然保留有顯著的白族特征,完全符合成立白族鄉(xiāng)的條件。此后不久,鐵爐鄉(xiāng)黨委書記熊先進,與原鄉(xiāng)長徐建平,多次前往湖北省民委、省政府進行跟蹤申報工作。終于在湖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朱純宣、副省長蔣大國、省民委主任郭大孝等領導親切關心下,促成了鐵爐白族鄉(xiāng)的成立。
四、幾點體會和隨想
此次調研,筆者是以白族同胞中的平凡一員,利用個人休假時間,自費出資對分布于武陵山地區(qū)白族進行調研。雖然在調研方法、手段、過程、結果方面還有些不盡人意之處,但也收獲頗多,特別是深為移居此地的白族先輩及其后人的業(yè)績所折服。如今,離開祖居地近800年的武陵地區(qū)民家人已陸續(xù)將族別更正回白族,并在湘鄂邊成立了近十個白族鄉(xiāng)鎮(zhèn),他們大多自比為走失的游子回到母親懷抱,筆者身為生長于大理地區(qū)的白族,在親臨武陵山區(qū)體念此情此景后,不僅深為白族具有的巨大民族感召力所震撼,更有許多體會、感慨和自豪。
(一)血濃于水,萬水千山和七百多年分隔并沒有割斷武陵白族與大理白族的血脈聯(lián)系。武陵山地區(qū)的白族,與云南大理地區(qū)的白族,是同宗共祖的父老鄉(xiāng)親和兄弟姐妹。筆者此行對此深有感觸,從舉世聞名的張家界到桑植各白族聚居的山區(qū)鄉(xiāng)鎮(zhèn),到鄂西山區(qū)白族人家的行程中,有時要乘坐長途汽車,有時要搭坐如沈叢文《邊城》等作品中描繪的那種木制渡船或竹筏,有的地段還要步行或搭乘摩托車和三輪車。但不論路途多么遙遠,道路多么艱險。那些曾經讓蔣介石的中央軍和湘桂軍閥費盡心機都沒能讓紅二、六軍團屈服的湘鄂川黔邊巍峨大山,卻讓筆者感到親切;那方曾經因為土匪猖獗而聞名的湘西鄂西山水,竟然因為筆者是為尋找白族同胞而沒感到有絲毫的不如意。只要聽說筆者是來訪問白族人同胞的,不論萍水相逢,還是有熟人事先打過招呼的,無一例外地表現(xiàn)出了白族人之間特有的親切和民族感情。與此前人們或傳言的湘西社情民意,竟然有著天壤之別,究其原因,恐怕只有白族人之間“血濃于水”的親緣關系才能說得清吧。
(二)源自文獻名邦的大理白族將士到武陵地區(qū)后,又將白族的民族特性完整保存并弘揚廣大。如今的白族聚居區(qū),從滇西、川西、黔西、湘西,到鄂西的廣闊地域里都有分布,而且歷經七百多年,并沒有被苗族、土家族、漢族等其他人口規(guī)模大,且有地域優(yōu)勢的民族所淹沒或同化。相反,白族人民還在上述并不算富饒土地上勤奮努力,成為當地有影響、有作為的民族群體。其次,這些遠離故土、歷經滄桑的白族人,對白族的認同和對白族文化的弘揚值得贊頌。他們每到一地,不僅能生存下來,還會發(fā)展壯大,在此過程中又不迷失自我,他們不僅把白族語言、服飾、信仰等保留到現(xiàn)在,還影響和發(fā)展了一大片,這一方面得益于白族海納百川、兼收并蓄的民族性格和民族心理,但更應承認的是:白族作為一個優(yōu)秀民族特有的向心力、凝聚力和吸引力,使得白族先輩及其后人對本民族的產生衷心熱愛和不懈追逐。更使得其他民族刮目相看,并有實際意義的動作。上述湖北第一個白族鄉(xiāng)成立盡管如此艱難,但也有高人相助就是其中一例。即該白族鄉(xiāng)的成立,除歷史上本來的史實和白族人民自強不息等內因外,最終申報成功時發(fā)揮了關鍵作用的湖北省人大副主任朱純宣、副省長蔣大國等人,盡管他們的屬族并不完全是白族,但他們都被白族人民勤勞勇敢和甘為人先的民族品質所折服,特別是從小生長于鐵爐鄉(xiāng)白族民眾間的朱純宣,是白族人民的優(yōu)秀品質感染了他,使得他甘愿為湖北鐵爐白族鄉(xiāng)的成立而奔波,并最終在其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三)事成于機,合理借鑒,可考慮轉變爭取民族自治縣的思路、對策和方法。這里所指的“機”不僅包括機密,還指機智、靈活。本次武陵白族地區(qū)調研過程中,不論是與張家界市有關部門的領導請教,還是在深山偏野與白族鄉(xiāng)親攀談,都能明顯地感覺到當地白族人強烈要求享受民族自治地方待遇的要求。然而,“民族問題無小事”,對民族問題有些外行的筆者自然不敢輕易妄言。只好找些相關資料或請教于專家、先輩。正好2005年12月由昆侖出版社出版的《桑植縣志》(1989—2005)第605頁中,收錄了從1989年起,桑植縣、張家界市(原大庸市)和湖南省分別于1989年、1992年等多次代表民意提出要求成立“桑植白族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的請求報告。既然已在正規(guī)出版物上都見到此項議題,筆者也就在不違背黨和國家民族政策的前提下,與當地人交換了一些想法??紤]到是民族問題和民族工作的外行,便采取了更多引用,不隨便作出結論的辦法。在座談時,我舉了兩個經查屬實的事例,即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綠春縣的成立過程。在1958年7月經國務院批準成立該縣之前,曾于1955年4月設立過“六村辦事處(縣級臨時機構)”。在云南方言中,“六村”與“綠春”發(fā)音相同,該縣最初就是由附近各縣的六個村子抽組而成的一個縣,是后來才改名稱綠春縣的。當時,這個縣只有幾萬人,直到50多年后的今天只有20萬人。另據查實,全國白族人口比例最高(達90%以上)的劍川縣,至今全縣總人口也才只有16萬多人。不料,我所列舉上述兩個事實,竟引起了曾為成立“桑植土家族白族自治縣”付出許多辛勞的人們高度關注。他們說,桑植縣目前已有10萬多白族人(8年前的第五次人口普查時為99167人),而且已成立了相對集中并連成片洪家關白族鄉(xiāng)、馬合口白族鄉(xiāng)、芙蓉橋白族鄉(xiāng)、麥地坪白族鄉(xiāng)、走馬坪白族鄉(xiāng)、劉家坪白族鄉(xiāng)、淋溪河白族鄉(xiāng)等白族人口占絕大多數的7個白族鄉(xiāng),另有曾是白族鄉(xiāng)的瑞塔鋪鎮(zhèn)也與其相連,包括賀龍元帥故鄉(xiāng)洪家關在內的這一廣大區(qū)域內竟然聚居著10多萬白族人,加上與此相連的湖北鶴峰境內的鐵爐白族鄉(xiāng)、走馬鎮(zhèn)等鄉(xiāng)鎮(zhèn)的上萬白族人,何不考慮在此成立個全國唯一的白族自治縣。(目前只有大理白族自治州和怒江蘭坪白族普米族自治縣,全國確實還沒有一個白族自治縣)。這難道不是既體現(xiàn)各民族和睦相處,又能反映中華各民族悠久交往歷史的好事嗎?
(四)業(yè)精于勤,有待于有志之士將白族研究作為事業(yè)而投入更多時間、精力,多出些精品力作?!扒凇笔侵赴鬃逖芯繒r,不僅個人要勤于思考,勤于勞作,還要弘揚祖先傳承下來的優(yōu)秀作品和奮發(fā)品質,注重調查研究,多做些實實在在之事。這里的“業(yè)”是指從事白族研究、振興白族和繁榮白族文化的大事業(yè)。所謂事業(yè),而非職業(yè)或產業(yè),即人們謀取職業(yè)或從事產業(yè)時,更多是為了生存或物質方面的需要,或者說只追求經濟效益。只有把某項工作作為事業(yè)來對待,才能投入更多時間、精力、金錢甚至生命來做好它,當年的共產黨人為了共產主義事業(yè),寧可拋頭顱、灑熱血,就是典型例證。在市場經濟大潮影響下,本來人類社會中許多需要用事業(yè)心和責任感才能做好的,因受利益驅使而徹底變味或無人問津。有時甚至連教書育人,或救死扶傷這樣事關國家和民族百年大計和人們生老病死的大事,也因掙錢或不掙錢而出現(xiàn)嚴重問題。白族研究在無數前輩高人的努力下,已經取得不少豐碩成果。但作為與其他民族同樣悠久,但又必須借助漢語、漢文典籍才能做好的白族研究事業(yè),更有待于有志之士,特別是本民族熱心人士投入其中。在此,筆者愿以自己不怕被人笑話的磚坯,引來他人更高價值之白族研究的玉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