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建

“別以為關了手機就找不到你了?！?/p>

“啊?”對方一臉詫異。

“我不為難你，把欠款給我們就行?！?/p>

對方眉頭稍微舒展。

“快給我們貨款吧，大哥，我們都快下崗了!”

面對哭訴，對方開始沉思……

這是私人偵探王東與欠款人的一番較量。

始自去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在重創(chuàng)了金融、外貿、制造等多個行業(yè)的同時，也給私人偵探業(yè)帶來不小的變化。

追債猛增“小三兒”讓位

王東是北京一個有4年從業(yè)經(jīng)驗的私人偵探，主營業(yè)務是調查婚外情。

但是，去年11月以來，他不斷接到咨詢有關追債業(yè)務的電話：“費用是多少，有沒有期限，追討不成功怎么辦?”

盡管追債業(yè)務不是他的主業(yè)，但每一次，王東還是不厭其煩地解釋：“費用是按提成來算的，一般是債款的20％到30％，期限一般為一個月，如果追討不成功，期間發(fā)生的費用自理?！?/p>

粗略估計，王東領到手的追債業(yè)務上升了10％。為此，王東和他的伙伴們忙活了好一陣子，“大都是一些外貿廠子，突然就倒閉了，老板卷款跑了，供貨方就會來找我們幫他們討回債款?！?/p>

“上升10％還算少的，南方私人偵探的追債業(yè)務那是噌噌地往上躥，不少同行都不做婚外情調查這一主項了。”王東在業(yè)內打聽到了這樣的消息。而據(jù)報道，由于金融危機，今年國際追債聯(lián)盟在中國的業(yè)務量也增加了20％。

讓王東感覺最為明顯的是，現(xiàn)在追債都追得比較緊，“我們開出的期限是一個月，但是委托方經(jīng)常要求半個月，哪怕是多點兒提成也無所謂，大家都想資金盡快回籠?！?/p>

“別以為關了手機我就找不到你”

3月10日，王東就順利地完成了一單追討債務的活兒。當時是上海一家公司給北京一家化工品出口公司供應原材料，一天，上海方面發(fā)現(xiàn)以前準時匯過來的貸款遲遲不見蹤影，經(jīng)過聯(lián)系發(fā)現(xiàn)，這家化工品出口公司因為經(jīng)濟不景氣關門了，一直負責接貨的北京公司代表也關了手機。

王東接到了這個活兒，貨款是27萬?！案上聛砟脗€幾萬沒問題?！闭业绞謾C關了的法定代表人對于私人偵探來說絕對是小菜一碟，盡管王東不愿意透露用什么非常手段找到了他。但是根據(jù)一些宣傳，私人偵探可謂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他們擁有通訊安全加密器、手機竊聽器、無線微型夜視、數(shù)碼照相望遠鏡、監(jiān)控探測狗等專業(yè)儀器。

王東是以上海公司的外勤身份出現(xiàn)在那個法定代表人面前的。“他心里面想，手機都關了，怎么還能找到。首先就心虛了?！辈粌H是心虛，那個法定代表人對王東的兩個招數(shù)也是很無奈——一個是聲淚俱下的哭訴：“快把貨款給我們吧，要不我們公司的人都得餓死?！绷硗庖粋€則是步步緊跟戰(zhàn)術：“他走到哪兒，我們跟到哪兒，連上廁所都跟著，直到把他跟煩了?！?/p>

“好多人可能會想我們是不是通過暴力手段來要款的，不是那樣的，犯法的事情絕對不干?！蓖鯑|說這話時，頭仰著。

不讓女兒知道自己干過這一行

盡管對“二奶殺手”這樣的稱呼很反感，但是從業(yè)4年來，王東的業(yè)務多是婚外情調查。

4年前人行，身高1.74米的王東在面試時并不被看好，“干這一行的最好在1米7以下。最好有一張大眾臉，放在人堆里認不出來那種?！备蛇^多年廣告業(yè)務員的王東憑著自己的機靈勁兒還是闖進了這個行當。

第一次上崗王東是跟著師傅去做的，是一項婚外情調查。面對哭哭啼啼的委托人，王東說當時他有一種正義凜然的感覺，“鏟掉小三兒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跟了師傅一星期，王東就單干了。這一星期之內，他摸清楚了里面的道道——費用一般是5000至6000元，內容就是提供被調查人一星期從早到晚的行蹤；期間如果發(fā)生到高檔飯店之類的特殊費用，需要跟委托人申請，否則自付。

如今，作為一個資深私家偵探，他還總結了婚外情這項業(yè)務——以前幾乎都是女委托人來查男的，現(xiàn)在也有男的來查女的了；被查的男性年齡以28至37歲的居多，這好像是一個出軌高發(fā)期。

車后備箱里面堆放著一些衣服，這里面是王東需要化裝時的道具。通常，王東扮演的角色有抄電表的、電信公司的、煤氣公司的。而有的時候，他還不得不在臉上粘個胡子什么的。

“都11點了，還沒完活兒嗎?”跟蹤了一天的王東接到了妻子的電話。他回答說：“等這男的回了家我就完活，你先睡吧?！碧嗟幕橥馇楣适略谏涎?，王東說他要和老婆不離不棄。

“如果明天我能找到一個穩(wěn)定而且收入還不錯的工作，我今天就不干這一行了?！蓖鯑|并不是厭倦了這份工作，而是他覺得自己的工作不夠光明正大。他遠在山東的父母不知道他干這一行，他將來也不會讓女兒知道他干過這一行。

他們的人生像是在走鋼絲

王東是謹慎的。在采訪前他還要記者保證：“不能對私人偵探有什么偏見，否則咱們免談?！?/p>

王東一再迷茫地對記者說：“國家能承認我們嗎?你說不承認我們，卻有那么多人需要我們?！?/p>

迷茫、尷尬的不僅是王東這一個私人偵探。1993年，公安部發(fā)布《關于禁止開設“私人偵探所”性質的民間機構的通知》。規(guī)定嚴禁任何單位和個人開辦各種形式的民事事務調查所等帶有私人偵探社性質的民間機構。除此之外，目前在中國沒有任何一部公開的法律禁止或允許私人偵探的存在。正是在這個灰色地帶中，民間私人偵探業(yè)擦邊生存和發(fā)展著。

他們的人生就像是走鋼絲，稍有不慎就踩到雷區(qū)。雷區(qū)是因為他們偵查的手段、跟蹤活動必然影響到公民的個人隱私，客觀上構成對公民個人權益的危害。但是王東對此持這樣的意見：“你在公共場合摟摟抱抱，我們就可以拍，又不是跟著你到了你家屋子?！?/p>

天壇律所主任律師宋紹富說，目前對民間偵查權的界定并不明朗，私人偵探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難以把握。但是他希望民間還是應該有一定的偵查權，希望能夠盡快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