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擺擂臺

吳芳芳

山根是個莊稼漢，平時在地里干活，捕到個小動物什么的，他都愛往家里帶。這天，山根在老煤塘附近捕到了一個稀罕動物，那東西有二十來斤的樣子，渾身橫肉、身體特長，紅褐色的毛又長又亮。

山根喜滋滋地把它帶回了家。老婆翠花看到這個怪物，卻睜圓了雙眼，尖叫著讓山根趕快拿走。

山根嘿嘿笑著說：“莫怕，有我在呢，你先瞧個稀罕再說?！?/p>

翠花的尖叫聲引來了看熱鬧的村民，大家圍著這個怪物就爭論開了，有的說是變色龍，有的說是刺猬，不過，大多數(shù)人都說這是只大老鼠。

到底是不是老鼠呢？有人建議說：“找只貓來試試，不就知道了？”

山根連忙把家里的大黑貓抱來了，準(zhǔn)備放到籠子里面去。誰知，大黑貓竟嚇壞了，一邊“喵喵”尖叫著，一邊拼命地掙扎，就是不肯進(jìn)籠子。

山根急了，嘴里罵道：“貓捉耗子，天經(jīng)地義，耗子再大也是耗子！”說著，就把大黑貓扔進(jìn)了鐵籠子里。

怪事發(fā)生了，大黑貓見了那怪物，竟渾身發(fā)抖，前腿一軟就跪了下來。

“哈哈，它拉屎了?！币贿吙礋狒[的人指著那只黑貓大笑起來。山根上前一看，可不是嘛，那只大黑貓已嚇得癱倒在籠子里，身下是一堆難聞的貓屎。

看來那怪物不是老鼠了，要不然大黑貓怎么會害怕呢？大家正議論著，村里的“百事通”福伯來了，他仔細(xì)看了看籠子里的怪物，面色一變，說：“這是傳說中的‘紅毛鼠仙??！得罪了它可是要遭殃的，還是快點(diǎn)放了吧?！?/p>

大家聽了都將信將疑，但也沒有人能說出個道道，議論了一會兒，就紛紛散去。

等大家都走了，山根不服氣地嘟噥了一句：“啥鼠仙?。坎痪褪且恢淮蠛淖訂?？”

翠花卻在一旁擔(dān)心地說：“就算是只大耗子，可貓怕耗子，也不是什么好兆頭啊?！?/p>

山根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說：“對呀！貓怕耗子，這事古來稀。咱不如就擺個擂臺，誰家的貓要是能打敗這只老鼠，咱賠一千塊；要是打不敗，只收十塊錢；前來看熱鬧的老少爺們，每人收兩塊錢門票。這樣一年下來，賺個萬兒八千的沒問題?！?/p>

“能行嗎？”翠花有點(diǎn)心動了。

山根自信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沒問題，我到村里的大喇叭上吆喝兩聲，這只大老鼠你可要喂好了，那可是搖錢樹呀！”

山根給老鼠擺擂臺的事，一下子就傳遍了十里八屯。一時間，大家抱著各色各樣、大大小小的貓前來挑戰(zhàn)，山根家里就像過節(jié)一樣熱鬧。

頭一天，大老鼠戰(zhàn)敗了二十只貓，第二天，又打贏了三十只貓……山根和翠花笑得嘴都歪了。

這天，山根家來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客人，村里開煤礦的大老板拴柱。拴柱是開著寶馬車來的，車上還有一只身形龐大的大白貓，只見它怒目圓睜，伸著長長的利爪，來回亂蹦。

一見到拴柱，山根和翠花都恨得牙癢癢的，這家伙太不仁義了！山根的爸爸和翠花的哥哥都是因為突發(fā)事故，死在了拴柱的礦上，拴柱卻污蔑說是他們不聽勸阻，私自違規(guī)操作，只象征性地一家賠了不到五千塊錢。所以，他們見了拴柱就生氣。

拴柱剛一下車，山根就陰沉著臉，問：“你來干啥？咱這破廟容不下你這尊金佛，你還是趕快滾蛋吧！”

拴柱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山根，我不跟你吵架，我今天是攻擂來的。瞧見沒有？我?guī)Я艘恢回埻鮼?，你呀，還是趁早認(rèn)輸吧！那一千塊錢我也不要了，你把那只老鼠給我就成?！?/p>

山根看了看那只上竄下跳的貓王，心里也直打鼓。但他不想在拴柱面前認(rèn)輸，咬著牙說：“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哩！”

拴柱哈哈大笑：“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只怕你這只老鼠今天就要玩完?！鄙礁鶒灺暡豢?，一把抓起貓王就扔進(jìn)了籠子里。

貓王一進(jìn)籠子就更加急躁不安，渾身的白毛都豎了起來，嘴里“喵嗚”一聲向老鼠撲去?？赡抢鲜髤s猛地向上一躥，騎在了貓王的頭上，尖銳的前爪一伸，正好抓到了貓王的眼睛。貓王凄厲地慘叫一聲，夾著尾巴逃到了一邊，再也不敢和老鼠斗法了。

拴柱一見貓王戰(zhàn)敗，頓時惱羞成怒。他抓起一根棍子就去捅老鼠，沒曾想，那老鼠機(jī)靈地一躲，反倒在拴柱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拴柱痛得大叫一聲，捧著手腕灰溜溜地走了?？粗┲抢仟N的樣子，山根和翠花都高興地笑了起來。

誰知過了兩天，拴柱又來了。山根嘲笑道：“是不是心里不服氣，還想再斗？你那只威風(fēng)凜凜的貓王呢？”

拴柱尷尬地說：“山根，我……我想出錢買你那只大老鼠?！?/p>

“買老鼠？”山根還以為聽錯了。

“對，我想出一萬塊錢買那只大老鼠，怎么樣？”

“你要它干什么？”山根好奇道。

拴柱遲疑了一下說：“最近礦上老出事，可能是得罪了這只紅毛鼠仙，我要把它贖回去放生?！?/p>

“不行！這老鼠是我的搖錢樹，我不賣?！鄙礁敛华q豫地一口回絕。

拴柱以為他嫌錢少，開始一千一千地往上加，最后一下子加到了五萬。翠花連忙給山根使眼色，意思讓他趕緊賣了。山根卻一個勁地?fù)u頭，就是不賣。拴柱氣得開車走了。

翠花過來氣呼呼地問：“都五萬了，你怎么還不賣??？”

山根咧咧嘴說：“五萬塊算什么呀，那是死錢，花了就沒了。咱辦擂臺賽，那可是像流水一樣，永遠(yuǎn)也花不完的?！贝浠ㄒ娝f得在理，也沒再堅持。

這天晚上，山根和翠花正準(zhǔn)備上床睡覺，忽聽門外“砰”的一聲槍響，山根嚇了一跳，趕緊跑出去一看，只見那只大老鼠在鐵籠里蹬了幾下腿，就死掉了。

山根氣得大罵：“哪個孬種放的黑槍？有種的給我站出來！”

黑漆漆的夜里，沒有一個人應(yīng)聲。翠花也跑了出來，一把拽住山根，安慰道：“算了，擺擂臺到底不是什么正道，咱都有雙手，往后再想想別的法子吧。”

山根嘴上應(yīng)承著老婆翠花，心里卻還是不痛快。他借口去把老鼠扔掉，卻一路跑到派出所報了案。

幾天后，案子破了，打死大老鼠的人原來是拴柱，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拴柱竟然被判了無期徒刑。

不就打死一只老鼠嗎？怎么會判得這么重？

山根到派出所一問，這才知道拴柱并不是因為打死老鼠被判的刑，而是因為他私下雇人偷采老煤塘。那老煤塘早就廢棄了，里面煤雖然多，可非常兇險，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大面積塌方，山根的爸爸和翠花的哥哥都是這樣出的事。

民警拍著山根的肩膀，說：“這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送來的那只大耗子，我們也不會查到這些?！?/p>

“這和耗子有什么關(guān)系?。俊鄙礁活^霧水地問。

民警笑了笑，解釋說：“那天你送來的老鼠個兒太大了，我們一看就覺得事情不一般，便專門請教了有關(guān)專家。這才知道，這老鼠俗稱‘煤耗子，一般生活在廢棄的老煤塘里。它是煤礦的‘喪門神，它一出現(xiàn)，就預(yù)示著煤礦快玩完了。因為，只有煤挖得深，破壞了生存環(huán)境，它才會跑到外面來。而附近的煤礦只有拴柱一家，所以我們便順藤摸瓜，找到了拴柱私挖老煤塘的罪證?！?/p>

山根聽完，嘆了口氣說：“怪不得拴柱要打死我的大老鼠，原來他是想消滅罪證。但他沒想到，殺死了老鼠，他這只真正的煤耗子也顯出了原形?！?/p>

(題圖、插圖：劉斌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