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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文學史研究的七大誤區(qū)

      2009-05-22 06:32:56古遠清
      南方文壇 2009年2期
      關(guān)鍵詞:臺港文學史香港

      一些香港學者批評內(nèi)地研究香港文學,對20世紀80年代末上海學者提出的“重寫文學史”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仍舊按老一套的思路寫香港文學史①。下面這篇文章,算是對香港學者的回應(yīng),同時包括筆者對自己在上世紀研究香港文學的反思和檢討。

      在“九七”回歸前后,內(nèi)地突然冒出十多種香港文學史及類文學史、分類史:

      謝常青:《香港新文學簡史》,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1990年6月

      潘亞暾、汪義生:《香港文學概觀》,廈門,鷺江出版社,1993年12月

      易明善:《香港文學簡論》,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1995年9月

      王劍叢:《香港文學史》,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5年11月

      王劍叢:《二十世紀香港文學》,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6年3月

      古遠清:《香港當代文學批評史》,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5月

      劉登翰主編:《香港文學史》,香港,香港作家出版社,1997年8月;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年4月

      潘亞暾、汪義生:《香港文學史》,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1997年10月

      袁良駿:《香港小說史(第一卷)》,深圳,海天出版社,1999年3月

      施建偉、應(yīng)宇力、汪義生:《香港文學簡史》,上海,同濟大學出版社,1999年10月

      何慧:《香港當代小說史》,廣州,廣東經(jīng)濟出版社,2006年

      袁良駿:《香港小說流派史》,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8年

      古遠清:《香港當代新詩史》,香港人民出版社,2008年

      下面還有教材、論文集或和臺灣文學一起論述的專著,舉有代表性者如下:

      潘亞暾主編:《臺港文學導論》,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0年9月

      李旭初、王常新、江少川:《臺港文學教程》,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96年1月

      田銳生:《臺港文學主流》,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96年4月

      許翼心:《香港文學觀察》,廣州,花城出版社,1996年11月

      何慧:《香港當代小說概述》,廣州,廣東經(jīng)濟出版社,1996年12月

      周文彬:《當代香港寫實小說散文概論》,廣州,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8月

      袁曙霞:《臺港文學概論》,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9年3月

      曹惠民主編:《臺港澳文學教程》,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2000年9月

      陶德宗:《百年中華文學中的臺港文學》,成都,巴蜀書社,2003年4月

      趙稀方:《小說香港》,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3年5月

      在改革開放前,內(nèi)地普遍認為香港是“文化沙漠”。既然是“沙漠”,何來香港文學?如有,也是聲色犬馬腐朽墮落的文學②。直到1985年,原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馮牧仍認為“香港還沒有形成自己的文學”③。造成這個情況的原因,除內(nèi)地學者的立場和視角有問題外,另與香港人“失去記憶”,香港作家缺乏歷史意識,不重視整理文學史料,更遑論構(gòu)筑“香港文學史”大廈有一定關(guān)系。在1972年以前,香港本地沒有過嚴格意義上的“香港文學”的概念④。80年代“香港文學”的名詞開始流行,但多半是由“臺港文學”這稱謂帶出來的。香港的最高學府香港大學直至1985年才有香港文學研討會的舉辦,便可反證這一點。

      由過去認為在香港提倡文學,有如在水泥島上種植樹木⑤,到現(xiàn)在認為香港的“石屎森林”中確實蘊含著文學,且是值得寫“史”的文學;由過去認為香港是“文化沙漠”,到現(xiàn)在反過來認為文學繁榮的香港是“文化綠洲”。這一百八十度的急轉(zhuǎn)彎,離不開政治氣候的大變化:1984年9月,中英雙方草簽了關(guān)于香港問題的聯(lián)合聲明。眼看香港回歸在望,因而了解香港、研究香港包括研究香港文學,就顯得特別重要。這就難怪眾多香港文學史的編纂者在“前言”或“后記”中,都毫不諱言寫“史”的一個重要目的是為香港回歸祖國獻上一份厚禮。

      內(nèi)地人民要了解香港,要了解香港文學的歷史,以配合回歸尤其是清洗“香港是文化沙漠”的污名,這無可厚非。問題出在這么短時間冒出如此之多的香港文學史和類文學史,有的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完工,這種快速炮制“文學史”的神話,現(xiàn)在回想起來未免太急功近利。眾所周知,寫“文學史”要么必須如古人講的“瘁畢生精力”,要么有較長時期的積累。“多快好省”地寫“文學史”的做法,難免會有各種各樣的錯漏和缺陷。在“九七”前后出版的各類香港文學史及其類文學史,高產(chǎn)中存在著危機,至少存在下列七大誤區(qū):

      一是用大中原心態(tài)看待香港文學,籠統(tǒng)地將其判為“邊緣文學”。本來,“香港之于中國,無論從地理、政治及文化的角度來看,都位處邊陲”⑥。歷史上的香港,也是中原貶謫之地。不過,當今持中原心態(tài)的論者,將香港文學判為“邊緣文學”,不是單純指地理空間,而是包含了價值判斷,即居中原地位的文學具有領(lǐng)導、示范作用,屬第一流文學,而“邊緣文學”則屬次文學。這里以優(yōu)越的中原文化代言人自居,并以傲慢的態(tài)度排等級不言自明。這種心態(tài)和看法值得討論,如《臺港文學導論》主編在《引言》中開宗明義說:無論是臺灣文學,還是香港文學、澳門文學,都是歷史造成的一種“邊緣文學”。為了強調(diào)這一點,在另一處又說:“如果要界定的話,比較而言,臺港澳文學可以稱為‘邊緣文學?!雹哌@里雖然沒有明說也不便說香港文學是二流文學,或如某些內(nèi)地學者心目中的“邊緣文學”就是“邊角料文學”,但輕看、小視的意思還是可以體會得出來。

      關(guān)于“邊緣”等于“邊角料文學”,可從一些把“香港文學”收編進《中國當代文學史》教材中得到印證。據(jù)香港學者陳國球在《收編香港》⑧ 一文中統(tǒng)計,雷敢等主編的《中國當代文學》⑨,全書557頁,其中香港部分6頁,占總篇幅的1.07%;金漢等主編的《新編中國當代文學發(fā)展史》⑩,全書723頁,香港部分9頁,占總篇幅的1.24%。“九七”回歸前后,“香港文學”在《中國當代文學史》各類版本中有明顯的增加,但這不過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仍無法改變“補遺”、“附錄”性質(zhì)的裝飾狀態(tài),從而也就無法改變“香港文學”屬“邊緣文學”或“邊角料”的命運。

      以地理位置來區(qū)分文學的“中心”與“邊緣”的做法,值得商榷。明顯的例子是:“文革”期間,內(nèi)地幾乎沒有小說,沒有詩歌,沒有散文,沒有文學評論。香港作家在這時盡管受了“反英抗暴”的干擾,仍堅持寫作,堅持出版各類文學作品。和臺灣文學一樣,香港文學在這一非常時期,填補了“魯迅一人走在‘金光大道”上中國當代文學的空白,這能說它是“邊緣文學”嗎?在內(nèi)地閉關(guān)鎖國的“十七年”,香港文學在溝通世界華文文學,尤其是為東南亞輸送華文文學精品作出了重要貢獻。相比之下,這時的內(nèi)地文學不但沒有成為國際文化交流中心,甚至連“邊緣”的位置都沾不上。就是到了新世紀,香港仍是聯(lián)系世界各地華文文學的橋梁和紐帶。作為國際大都會對天下來客一律歡迎的做法,是在向內(nèi)陸的中心文化挑戰(zhàn),甚至北伐中原,用自己的特色文化去解構(gòu)內(nèi)陸文化的部分結(jié)構(gòu)。反觀內(nèi)地,由于受意識形態(tài)的牽制,設(shè)有各種各樣的禁區(qū),它無法起到如香港那樣的橋梁和紐帶的作用,故籠統(tǒng)地說香港文學是“邊緣文學”,不足以服人。

      二是簡單化地認為殖民地只能產(chǎn)生罪惡,不能為香港的繁榮和香港文學的發(fā)展起促進作用。英人統(tǒng)治香港,自然不會去提倡華文文學。吊詭的是,港英當局也沒有去提倡為殖民地服務(wù)的英語文學,以至“九七”前并沒有出現(xiàn)傳統(tǒng)定義下的“殖民地文學”。港英當局對華文文學固然不資助、不倡導,但也不搞行政干預,更沒有在文學界推行各種各樣的政治運動,把大批不同政見和文學觀的作家打成反革命或下放勞動改造,這是其開明的一面。一些未到過香港考察或雖到過的內(nèi)地學者,用線性思維的方式判殖民者為華文文學的摧殘者。他們用階級斗爭觀點認為殖民者只會剝削、壓迫華人,對英人使用先進的管理方法和發(fā)展經(jīng)濟的種種措施,使香港成為名副其實的東方明珠這一面視而不見。在文學上則只見嗎啡不見咖啡,只見色情文學不見嚴肅文學,如有一位資深的香港文學史家認為:“香港歷史表明,冒險家們來到荒島無非是為了賺錢享樂。拼命之余需要精神刺激,賺錢之后需要娛樂享受,尋花問柳之后精神空虛,便去飽覽色情文學。早在19世界中葉,香港色情小說風行一時,到了本世界二三十年代,香港書市充斥上海鴛鴦蝴蝶派之作。當時,小報三十多份,人手一張,色情文學泛濫成災?!?11) 這里且不說“鴛鴦蝴蝶派”是否就等于“色情文學”,單說殖民統(tǒng)治一定會帶來“賺錢享樂”及隨之而來的色情文學,這種觀點經(jīng)不起推敲。因為沒有殖民統(tǒng)治的地方也講究“賺錢享受”,同樣有藏污納垢的地方,有色情文學,有“下半身寫作”,這是不爭的事實。

      三是過分拔高魯迅到香港演講所起的作用?!断愀畚膶W簡史》在第一章《香港文學的誕生》的第一節(jié)《魯迅與香港文學的發(fā)軔》中,認為魯迅1927年訪問香港“在文壇引起了極大的震撼,對香港新文學的發(fā)軔是有力的推動”(12)?!杜_港文學教程》的編者也認為:“1927年,魯迅到香港演講……過了一年,香港第一本白話文學期刊《伴侶》創(chuàng)刊,被譽為‘香港新文壇的第一燕,據(jù)此也可看出香港文學與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關(guān)系?!?13) 這些論述是為了證明魯迅不僅是內(nèi)地新文學之父,而且也是香港文學開山之祖,這種評價未免太過夸張。誠然,魯迅到香港演講所產(chǎn)生的影響,從長遠看不容小視,但當時卻不是如此,至少說魯迅直接催生《伴侶》的創(chuàng)刊缺乏證據(jù)。讓我們還是聽聽魯迅的夫子自道吧:演講的主持者受到多方刁難,聽眾也有限,其演講的入場券被人用買走的方式造成聽眾空缺。演講稿先是不許登報,后來登出也被大量刪削(14),故所謂“極大的震撼”、“有力的推動”云云,不過是一廂情愿或曰“合理想象”而已(15)。

      四是過分突出“南來作家”的作用。一位最早建構(gòu)香港文學史的學者,一再宣揚“南來作家”在香港文壇占主導地位,又發(fā)揮了領(lǐng)導作用,“隨著香港回歸的進程,這種主導地位和領(lǐng)導作用將必定加強而不削弱”。對這位學者炮制的“領(lǐng)導作用”的神話,香港作家戴天曾寫了雜文作了批評,諷刺這位學者研究香港文學是在寫《南柯記》和《枕中記》,還說這是“典型的夢囈”,“不是文藝沙皇而做文藝沙皇之言,而‘占據(jù)、‘必將之類的字眼,也不像學術(shù)討論的發(fā)言口氣。潘亞暾何許人也,竟‘迫不及待,為香港文壇定調(diào)?為所謂‘南來作家的主導作用‘斗爭?所謂‘南來作家的主導地位和領(lǐng)導作用,是‘黨中央也未曾下‘紅頭文件,形式上更必待《基本法》制定之后才取決的,潘亞暾到底以什么身份說出?有沒有權(quán)說出?”(16) 戴天的批評過于尖刻,先是直呼“潘亞暾之流”,后又將其比作“文藝沙皇”,這同樣不是學術(shù)爭鳴的口氣,且有人身攻擊的味道,但潘氏將學問演變?yōu)樵捳Z霸權(quán),小視或無視本土作家的作用,無限膨脹“南來作家”的影響,的確難以茍同。以三四十年代第一、第二波的“南來作家”蕭紅、徐遲、袁水拍、司馬文森等人而論,他們寫的作品均不是以香港作背景,其活動與香港只有間接的關(guān)系。郭沫若、茅盾等人的工作目標是北方中原,而不是南方,即不是以推動香港本土文學的發(fā)展為己任。不錯,他們?yōu)樽鎳貏e是為抗戰(zhàn)做了大量的有益工作,當時的香港文藝界也很活躍,可由于他們“包辦”而不是“領(lǐng)導”了文壇,再加上左派、右派、“托派”、中間派、“汪派”,還有英方的多重角力,本土作家反而受到極大的壓抑——不是被“南來作家”所遮蔽,就是黯然失色(如改行寫流行小說)而銷聲匿跡。

      五是對“九七”回歸這一重大政治事件給香港文學造成的影響估計過高。演講風格激情洋溢且拳拳赤子心的一位老先生,曾這樣預言:“相信隨著回歸的進程,文學界走向大聯(lián)合,實績將會更加顯著。”(17) 鐵的事實是:回歸后的香港繼續(xù)保持自由港和單獨關(guān)稅地區(qū)的地位,保留原有的貨幣金融制度,所實行的是“一國兩制”,新聞和出版高度自由化——不搞審批制而實行登記制,允許和鼓勵辦同仁刊物,不成立統(tǒng)一的“作協(xié)”,也不用“文聯(lián)”的形式收編各路人馬,故“走向大聯(lián)合”云云便成了一句偉大的空話。另一“教程”作者也以學術(shù)背后的政治權(quán)力作支撐,大膽假設(shè)“九七”后的香港文學因“香港作家意識到他們是中國的一分子,將促使他們關(guān)注中國和香港的發(fā)展,從而有望寫出博大深厚的作品。到了那時,香港文學的面貌將有改觀,最明顯的是,文學商品化的傾向?qū)玫揭种?,嚴肅文學會受到積極的扶持”(18)。 事實與這種預言恰好相反:“九七”后的香港特區(qū)政府按照當?shù)氐挠嘘P(guān)法律,自行確定并負責執(zhí)行特區(qū)的文化政策,不僅馬照跑,舞照跳,而且通俗文學照舊大行其道,嚴肅文學雖然有“藝術(shù)發(fā)展局”的資助,但只是杯水車薪,無法改變純文學照舊在寒風中顫抖以及刊物旋生旋死、轉(zhuǎn)瞬無聲的局面(19)。所謂“博大深厚的作品”,至今還未和讀者見面。不僅香港如此,就是內(nèi)地的“博大深厚的作品”,人們也還在引頸以待,至于文學商品化傾向更是無法得到抑制,反而愈演愈烈。

      本來,文學有自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香港作家大都未受過社會主義教育,均對政治冷感。除以王一桃為代表的“左翼”詩人自覺意識到“是中國一分子”而大寫歡呼回歸之作外,許多本土作家對“九七”采取的是一種觀望的審慎態(tài)度。不少人寫文章至今仍稱內(nèi)地為“國內(nèi)”或稱內(nèi)地人為“中國人”,仿佛香港是“國外”,他們不是“中國人”似的。

      香港文學的獨立發(fā)展與不同于內(nèi)地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體制分不開。且不說回歸后“英皇道”沒有改為“人民路”、“維多利亞公園”也沒有更名為“解放公園”,單說香港文學也沒有因為回歸而成為深圳特區(qū)文學,它仍保留姓“資”的原貌,不會也沒有與姓“社”的內(nèi)地文學合流。可仍有人信誓旦旦說:“臺港文學必然由分流走向統(tǒng)一?!?20) “統(tǒng)一”是政治語言,還是改說“整合”更科學些。就是“整合”分流的香港文學乃至臺灣文學,筆者的觀點是“分而不離”、“合而不并”。我們研究“九七”后香港文學的走向,決不是要把香港文學這個“棄嬰”抱回社會主義大家庭來。如果要講政治,把香港文學“統(tǒng)一”到北京,或把香港各類聯(lián)會、協(xié)會歸屬“中國作家協(xié)會”統(tǒng)一領(lǐng)導,或金庸們的作品發(fā)表出版必須先送北京審讀,倒是不符合“一國兩制”精神的。

      六是研究者用內(nèi)地流行的“政治標準第一,藝術(shù)標準第二”的觀點評價香港作家作品。有的論者強調(diào)香港文學的主旋律為“愛國、健康、積極”(21),或像《當代香港寫實小說散文概論》作者那樣,認為“進步作家”是香港文壇的主流,“寫實小說占主導地位”。這是用50年代出現(xiàn)的內(nèi)地主流文學史觀嫁接香港文學的結(jié)果,其觀點完全忽視了香港文學魚龍混雜的情況:逢中(共)必反和逢英必崇并存,寫實主義和現(xiàn)代主義并存,現(xiàn)代和后現(xiàn)代并存,進步作家和反共作家并存,宗教文學與“咸濕”文學并存,學院文學和打手文學并存,回歸文學與觀潮文學并存,方言文學與國語文學并存……

      用內(nèi)地的政治標準而不是從香港文學實際出發(fā)去研究,不僅會忽視華洋雜處、中西交匯多元并存的一面,而且在評價作家作品時會出現(xiàn)偏差。如寫蔣家王朝如夢興衰和它黯然氣勢的《金陵春夢》,有助于人們認識舊中國的腐敗,因而許多香港文學史或文體史均用極大篇幅加以論述,而對阮朗即唐人其他以香港為背景的小說不是語焉不詳就是缺席。在這種意識形態(tài)主導下,不少學者普遍看好的是揭露香港社會陰暗面和有階級意識的作品,如舒巷城寫被污辱、被損害而又不甘沉淪的小人物的作品被大書特書,陳浩泉揭露金錢罪惡、批判人吃人現(xiàn)實的《香港狂人》,也給足了篇幅作高度的評價。至于一些作品選(“選”也可視為一種“文學史”),首選對象是“左翼作家”或所謂進步作家所寫的現(xiàn)實主義作品,對左中有右、右中有左或邊左邊右、亦左亦右的作家及其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作品,不是盡量壓縮篇幅就是不似評寫實作品那樣游刃有余。

      七是對“美元文化”缺乏具體分析。自抗美援朝戰(zhàn)爭發(fā)生后,美國改變對華政策,即由消極觀望到積極進攻。他們由亞洲基金會出面,決定每年拿出六十萬美金資助香港的文化事業(yè)。在出版方面,大力扶持由張國興負責、黃震遐任總編輯的亞洲出版社。該社自1952年9月成立以來,出版的作品絕大部分為港臺作家的反共作品。但我們不能只看到它的負面作用,而應(yīng)看到“美元文化”在客觀效果上促進了香港文學的發(fā)展,如打開了香港作家的眼界,讓他們從固守傳統(tǒng)中接觸到美國新詩、文學理論等西方文化;尤其是用美鈔作后盾的《中國學生周報》,成了香港新生代作家的搖籃,培育了像西西、也斯、小思、亦舒等新一代本土作家。進入70年代后,該報開展了挖掘三四十年代文學寶藏的活動,使香港青年重視“五四”以來的文學傳統(tǒng)。這和兩岸從不同角度狠批30年代文藝的做法完全不同。對張愛玲在香港寫作的《秧歌》、《赤地之戀》,也不能只強調(diào)是“美元文化”的產(chǎn)物,而應(yīng)正視張愛玲作品提供了另一種不同于主流文學的藝術(shù)特質(zhì),表現(xiàn)了真實動人的人生欲望,寫亂世男女物質(zhì)世界時透出一股悲涼氣氛,有不同凡響的民間文化形態(tài),并啟發(fā)高曉聲后來寫的以農(nóng)村為題材的作品。一些香港文學史作者未能全面辯證地看“美元文化”,只滿足于把《赤地之戀》貼上“反共小說”的標簽,可在“反共文藝”流行的五六十年代的臺灣,該書卻被臺灣當局列為禁書,后來允許出版也要經(jīng)過刪改才準發(fā)行。張愛玲剛到香港找工作時,還被當做“共諜”審查過。張愛玲是自由主義作家,不能因為她不滿大陸政權(quán),便對其作品一棍子打死。

      香港文學史高產(chǎn)神話的形成,除為了迎接特區(qū)政府的誕生,需要表達民族意識、凝聚民族精神包括修史在內(nèi)的新的意識形態(tài)外,另一原因與教育體制有關(guān)。如陳平原所說,《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生產(chǎn)在內(nèi)地長期受教育體制的操控(22)。王瑤的開山之作《中國新文學史稿》,就是在“左”傾年代大體上按教育部的教學大綱和有關(guān)規(guī)定編寫的。出版后,又由國家出版總署召開座談會,對該書是否貫徹了主流話語尤其是文藝政策這一點進行評說和批判(23)。進入新時期后,這種思想專制及知識壟斷的局面有所改變,不過這種改變只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而已。如最早論述香港文學的《臺港文學導論》,就是教育部高教司組織下按其要求編寫的。正因為如此,該書才會有如下的文字:“本書所評作家都是愛國的并為傳播中華文化作出貢獻的,所論作品都是較好地反映現(xiàn)實生活,思想健康并有積極意義的。……我們的目的是:通過本書起到溝通、交流、借鑒的作用,希望為祖國統(tǒng)一大業(yè)作出貢獻?!?24) 這種表白其實在幫倒忙,因為上頭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研究香港文學只能用“反映論”,其研究對象只能是“愛國的”作家和“思想健康”的作品,而不能研究不愛國但也不叛國的作家,以及沒有積極意義的灰色作品乃至反共作品、“托派”作品(25)、漢奸作品。把香港文學局限在“愛國的、健康的、積極的”(26) 范圍,這種冠冕堂皇的文學框架,總有一天會被后人拆毀重構(gòu)。當下編著者也許已與時俱進,觀念有所更新,教育部也不再出面組織編寫只評述愛國作家且作品內(nèi)容只限定在健康范疇的臺港文學教材,而改由“國家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領(lǐng)導小組”頒布臺港文學暨海外華文文學課題了。

      【注釋】

      ① 黃子平:《“香港文學”在內(nèi)地》,載《香港文學節(jié)研討會講稿匯編》,香港,市政局公共圖書館,1997。

      ② 香港出身的海外學者余英時也有這種偏頗看法。余英時:《臺灣、香港、大陸的文化危機與趣味取向》,香港《明報月刊》1985年4月號。另見《香港和大陸文化危機與趣味取向》,臺北《聯(lián)合報》1985年4月11日。

      ③ 殷德厚:《馮牧談新時期文學與香港》,香港《星島晚報》“大會堂”副刊,1985年4月3日。

      ④ 在內(nèi)地閉關(guān)鎖國的1952年11月,羅香林作過《近百年來之香港文學》的演講,后收入集子時,改為《中國文學在香港之演進及其影響》。他這里談的是在香港的中國文學,而并非獨立于內(nèi)地的“香港文學”的概念。到了1972年,《中國學生周報》發(fā)起過“香港文學”的討論。1974年9月,吳萱人在《學苑》發(fā)表了《二十年來香港文學的嬗變》。1975年7—8月,香港大學文社主辦了“香港文學四十年文學史學習班”,并編印了相關(guān)資料。同年10月,梁秉鈞在中文大學校外課程部講授《三十年來的香港文學》。1980年,中文大學文社編制《香港文學史簡介》等資料。

      ⑤ 1982年7月,現(xiàn)代舞蹈《街景》的編作者在香港藝術(shù)中心的“節(jié)目表”上寫道:此舞“致那些在水泥島上竭力植樹的香港朋友”。轉(zhuǎn)引自黃維梁:《香港文學初探》代序,1頁,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87。

      ⑥ 鄭樹森:《香港文學的界定》,載黃繼持、盧瑋鑾、鄭樹森《追跡香港文學》,55頁,牛津大學出版社,1988。

      ⑦(17)(21)(24)(26) 潘亞暾主編:《臺港文學導論》,5、9、5、1—2、5頁,高等教育出版社,1990。

      ⑧ 陳國球:《情迷家園》,195頁,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

      ⑨ 鄭樹森:《遺忘的歷史?歷史的遺忘》,見黃繼持、盧瑋鑾、鄭樹森的《追跡香港文學》,牛津大學出版社,1988。

      ⑩ 雷敢、齊振平主編:《中國當代文學》,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0。

      (11) 潘亞暾、汪義生:《香港文學概觀》,12頁,鷺江出版社,1993。

      (12) 施建偉、應(yīng)宇力、汪義生:《香港文學簡史》,13頁,同濟大學出版社,1999。

      (13)(18)(20) 李旭初、王常新、江少川:《臺港文學教程》,366、371、417頁,長江文藝出版社,1996。

      (14) 魯迅:《略談香港》,載《魯迅全集》第三卷,427—428頁,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15) 王宏志:《中國人寫的香港文學史》,見王宏志、李小良、陳清僑著的《否想香港》,95—132頁,麥田出版公司,1997。

      (16) 戴天:《夢或者其他》,香港《信報》1988年12月30日。

      (19) 如香港作家孫滌靈在回歸后,就曾在《香港文學》1998年12月號發(fā)表《試談當今香港文學界的困難》,其三個小標題分別為:“香港文學作家社會地位等于零、香港的文學作品擱置成堆沒有銷路、香港至今仍是文學‘沙漠?!彼@里講的“沙漠”,取寂寞之意。不過,從他這篇牢騷充斥的文章中,也可見回歸并沒有絲毫提高作家的社會地位,更沒有抑制通俗文學的發(fā)展,嚴肅文學面臨的困境與“九七”前相差無幾。

      (22) 陳平原:《重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在學科建制與民間視野之間》,香港《人文中國學報》2006年9月第12期。本文的寫作,曾受到他的啟發(fā)。

      (23) 《〈中國新文學史稿(上冊)〉座談會記錄》,《文藝報》,1952年10月25日,第20期。

      (25) 作為“公共空間”的香港,不僅有左派、右派,而且有為海峽兩岸都不容的托派組織、刊物和作品。拙著《香港當代文學批評史》就曾評述了老托派一丁研究魯迅的著作。

      (古遠清,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世界華文文學研究所所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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