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菊

扶書香

一扇破舊的窗，窗子上釘著幾塊塑料膜。塑料膜已經(jīng)老化，顯得蒼老無力。窗戶的對面是一面墻壁，上面爬滿了地衣苔蘚，墻根上有一些蕨類植物擠在一起。窗里有一盆瘦菊，探著身子，直想往外長。

潮濕陰暗的環(huán)境，使那塑料膜上總是蒙著一層“霧”。

偶爾，屋子里會有一老一小的聲音響起。平時(shí)屋里靜靜的，只有這一老一小的聲音和時(shí)時(shí)傳出的咳嗽聲才會給這屋子帶來一點(diǎn)生氣，

“爺爺，菊花好像長高了一點(diǎn)，看，新葉子長出來了!”

“是呀，今年秋天也許會開花?？炝?”

瘦菊，似乎成了永恒的談?wù)撛掝}。好不容易等到秋天，可是還沒等花開，屋子里卻變得越來越沉寂了。

“好好讀書，那幅《墨菊》爺爺會給你畫好的?！?/p>

“爺爺，我怕，我怕我上學(xué)去了，就再也沒有人陪您說話了?！?/p>

空氣似乎凝固了，老人靜默著。

“我不想住校。”

“那可不行……”

“好吧，我聽爺爺?shù)脑?，好好讀書。以后我不在家了，您可要多保重身體啊?！?/p>

瘦菊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微微地顫了顫。

第二天，屋子里一直靜悄悄的。以后，除了嘆息聲和咳嗽聲，就只有周末時(shí)才會有說話聲在屋子里回蕩。

屋子里寂然，瘦菊無言，斜躺在窗前似乎正做著一個(gè)無垠的夢。

這年秋天。菊花沒有開放。

三年后，八月里。

“爺爺，我要上省城念書了?！甭曇舻偷偷模葑永锬痰目諝馍㈤_又凝住了。

“我，我不想去……”抽泣聲淹沒了后面的說話聲。

“傻孩子，放心去吧，爺爺沒事，可以照顧自己的?！赌铡樊嫼昧司徒o你寄去。”

“爺爺……”

第二天，屋子里靜得出奇。瘦菊仿佛醒了，緊貼著塑料膜，似乎想沖破這道障礙，去尋找一個(gè)新的天地。瘦菊覺得，塑料膜的那邊一定有陽光，有了陽光，自己才能長大，開花。

這年的秋天特別冷，結(jié)了霜，塑料膜上的“霧”更濃了。經(jīng)受不起歲月的磨蝕，禁不住瘦菊的反抗，塑料膜終于破了。

瘦菊探出了頭，一朵弱小的黃菊依偎在枝頭，讓透明的空氣里平添了一抹異樣的色彩。

陽光透過塑料膜照射進(jìn)來，屋子漸漸清晰了。破舊的書桌上，一摞發(fā)黃的書靠在窗邊，書頁上還有發(fā)霉的痕跡。一只掉了瓷的搪瓷杯子安靜地立在旁邊，一支毛筆壓著一張發(fā)黃了的白紙，白紙上的墨跡輕柔有力，勾畫出一幅墨菊圖。老人安詳?shù)胤谧肋叄n老的右手枕在毛筆上。

此刻，屋子永遠(yuǎn)地沉寂了。瘦菊似乎絕望了，枝葉漸漸枯萎，再也沒開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