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處

李紅都

他問：“梅，你怎么老得這么快？看起來比我姐姐還老?！彼χ?，眼里卻悄悄地蒙上了一層霧。

五年前，他出了車禍，肇事者跑了，當(dāng)他被好心人送到醫(yī)院時，已不省人事。她趕到醫(yī)院時，看到他那張蒼白的臉，她的心疼得像被撕裂了一般。

她邊上班邊和家人輪換著照顧他。她上早八點到下午兩點的班，下了班就買個菜夾饃坐一個小時的車到醫(yī)院去看他。常常是，還沒等饃吃完，她已疲憊不堪沉沉地靠在座上睡了，直到下車時被好心的公交司機搖醒。

她陪著他打點滴，用接便器在床上給他接大小便，給他講故事聽，給他削水果吃，用勺子喂他飯，給他打熱水擦臉、洗腳，他在她微笑的注視下沉沉地睡去后，她才靠在他床邊的椅子上疲憊地進入夢鄉(xiāng)。

早上六點多，哥哥一趕到醫(yī)院，她就匆匆地坐上公交車趕著去上班。

這天下班，她把家里所有的積蓄都取了出來，要支付他的手術(shù)費。她把那兩萬元用報紙包好，放在皮包里，像往常一樣，買了個菜夾饃就上了公交車。運氣不錯，一上車就找到了個空座，她坐在座位上，胳膊夾著包，開始吃簡單的午飯。然后她從包里拿出一瓶礦泉水喝了起來。

車子一顫一顫不緊不慢地開著，她有點兒犯困，那些日子她太累了。等他好了，出了院，她想好好睡上三天三夜?？纯幢?，還有四十多分鐘呢，她雙手緊緊護著包，靠在座背上瞇眼養(yǎng)神。

有人碰她：“到站了，快下車?！北犙垡豢?，司機在催她。真不好意思，怎么又睡著了？她歉意地向女司機笑笑，準(zhǔn)備下車。突然，她失聲叫了起來：“我的包……”

她像瘋了一樣前后左右地找著，什么也沒有找到，除了掉在地上的半瓶礦泉水還有司機同情又無奈的眼神。

她發(fā)短信給哥哥說她有急活加班，下午不能來了，讓哥哥請醫(yī)生容她第二天再補手術(shù)費。那天下午，她破天荒地沒去醫(yī)院陪他。

手術(shù)做得很成功，他一天一天地好了起來，直到今天，他早已離開了拐杖。

他不知道，那天包丟了后，她曾急得想跳樓……想到還在等著做手術(shù)的他，她咬咬牙找好友借了兩萬元，自己默默地吞下了這個苦果。這五年，她什么也沒有給自己添過，買棵白菜也與小販討價討半天，她精打細(xì)算地過著日子。生活的艱辛過早地染白了她的頭發(fā)，而對他，她從沒有讓正在康復(fù)中的他感到過來自經(jīng)濟上的巨大壓力。

如今，借的錢已經(jīng)還完，她也青春不再，紅顏消減。沒有隨歲月消褪去的，是她對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