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隆冬

      2009-07-04 23:41:54尤鳳偉
      小說月報 2009年3期
      關(guān)鍵詞:老頭

      大年三十,樹田在鎮(zhèn)汽車站外面碰上外出打工的慶立。

      樹田來趕集。當?shù)厝藢⑦@一年里最后一天的集市稱為“半半集”。“半”字包括時空兩方面的含意。已到真正的年根,戶下的年貨該置辦的都置辦了,只有那些臨時想起還缺點啥物什的人才到集上走一遭,也是快去快回,蜻蜓點水一般。賣東西的也不多,攤位星星點點像撒落在道邊上的驢屎蛋。如此集便很不成樣子,應(yīng)景似的有一搭無一搭,挨不到天晌也就散了,叫“半半”是恰如其分的。

      他看見慶立,慶立卻沒有看見他,那時剛下汽車的慶立正渾身上下掏摸口袋,一看便知在檢查是否在車上被竊。這讓樹田生出一種不屑,心想窮人乍富,惶惶得不輕哩。他不喜見慶立,這不排除有嫉妒的成分。原本他過得比慶立好,后來就反過來了。再就是他覺得慶立太洋擺,每遭回鄉(xiāng)都穿西服打領(lǐng)帶蹬皮鞋,脖子梗梗著,胸脯一挺一挺的,逢人便說城里怎么怎么好,他能掙多少多少錢,眼饞得那些不知道底細的女人們直咽口水。慶立的所作所為讓村里的男人們氣短,在自家女人跟前挺不直腰板。慶立實在不起好作用。樹田想到這兒便不愿理睬慶立,提著剛買的一條蒲扇大小的魚徑直往前走。這時慶立看見了他。

      慶立高叫:“老樹田,老樹田!”一副見了救兵的樣子。樹田見躲不過,站下了,冷淡地看著慶立。他忽然生疑:他媳婦春枝呢?兩口子一塊兒出去咋沒“夫妻雙雙把家還”呢?慶立奔到跟前,將兩個大提包丟在地上,連聲說:“真巧哩真巧哩。”樹田明白,慶立說的巧是指需要時抓了他這個“腳夫”。

      “給我提著這個包?!睉c立指派說,口氣像包工頭。

      他沒吭聲。

      “哈,”慶立的眼光落在他手里提著的魚,“老樹田過年就買這么一條蛤蟆魚?”

      “是老板魚?!彼m正說。想想又說:“圖個吉利?!?/p>

      “圖吉利該買加吉呀。”慶立緊追一句。

      樹田無言以對,覺得心里很堵。為魚的事早上和媳婦成巧鬧了一通別扭。上集買了三斤刀魚,他覺得能對付著過年了??沙汕烧f不行,說刀魚上不了席。說別的能湊合,魚不能。非逼他趕半半集再買不可。集上的好魚倒是有,黃花、鯧魚、鱸魚,也有慶立說的加吉,都死貴,尋思了半天也沒舍得,就買了這條老板魚。

      他想慶立哪壺不開提哪壺,是譏誚他哩。狗日的為富不仁哩……他一下子想起該回沒回的春枝,心想這其中必有蹊蹺,遂問:“慶立,咋你一個人回來了?媳婦呢?”

      慶立的臉一下子變了顏色,嘴張了半天才說:“她,她,有,有事哩……”

      他在心里哼了聲:有事?還有比過年更大的事?胡謅!他斷定是慶立和春枝之間有了“事”,掰了。他覺得挺解氣,想慶立攤上的窩囊事遠超過他買不起上品魚。哼!

      樹田提起慶立的一個包,撂腿上路了。

      天陰沉著,像慶立的臉。

      “慶立的媳婦跑了!”進家后樹田將買來的老板魚遞給成巧,同時又遞過這句話。

      “跑了?!”成巧的眼睛瞪得溜圓。

      “跑了。”他說,這是經(jīng)一路思考得出的結(jié)論。

      “你見著慶立了?”

      “嗯,一塊兒從集上回來?!彼f。

      “他和你說春枝跑了?”

      “不用說,明擺著的事。”他堅信自己的推斷正確。

      “慶立不是個東西,活該?!背汕赏瑯硬煌閼c立。說完便忙著收拾樹田買回來的魚。

      慶立不是個東西,成巧說得沒錯,說跑了媳婦活該,也沒錯。當初慶立把春枝娶過來,美人似的新媳婦讓全村人看了眼亮,男人女人都說鮮花插在牛糞上。問題是慶立耍大男子主義,拿豆包不當干糧,耍橫,村人不時見手持棍子的慶立把媳婦攆得滿街跑。想到這里,樹田不由對照起自己。他和成巧大致也能用上鮮花和牛糞那句話,不同的是他把成巧擺在上面,在乎她。說酸點是愛她。當初成巧見別人進城攛弄他也去,他沒聽,他舍不得把媳婦自個兒留在家。成巧說可以跟他一塊兒去,把兒子大滿送到他姥爺家上學,他還是不同意,理由是女人不能出去見世面,見了世面心就野了,就拴不住了。氣得成巧罵了他一通,也沒轍??裳巯聭c立的下場讓樹田覺得自己有先見之明。想狗日的慶立錢是掙了,可把老婆給弄丟了。自己窮老婆還一心一意跟著自己過,吃虧就是占便宜。想到這兒他看看蹲在地上洗魚的成巧,洋洋得意地說:“幸虧當初沒聽你的,要是進了城沒準你也和春枝一樣跑了人。”

      “于樹田,你,你放屁!”成巧光火了,站起身沖樹田大聲嚷叫。樹田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不當說的話,可一時又不知該怎樣挽回,張著手啞口無言。

      成巧不肯罷休,嘴像連珠炮:“你,你怕老婆跑了,就得養(yǎng)活得起!你尋思進城跑人,該跑不進城一樣跑。于樹田,我告訴你,我早就想跑了,我夠了,跟著你,倒八輩子的霉,大過年要賬的擠破門……”

      “哪……哪個?哪個來……來要賬?”樹田一急竟口吃起來。

      “哪個來?欠誰該誰你心里沒個數(shù)?”

      “慶東來了?”樹田問。慶東是村委會主任,入冬來一直催那份教育集資款,催命似的。他最草雞的是,今天去趕集,除了買魚,也有躲慶東的意思。見成巧不回答,他又問:“慶東到底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叫你去交錢,不交過了年就不讓孩子進學校的門。”

      “操你個媽!”樹田罵道,“就不交,看你能把老子咋樣!”樹田充硬,好像面對著村頭慶東。

      成巧哭起來,淚嘩嘩流,邊哭邊數(shù)落樹田,說他是男人頂不了天,掙不來錢,弄得全家人跟著受窮,連孩子的學費都交不上。她把平日里積攢的怒氣一股腦兒傾倒出來。樹田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像沉進冰水里,他后悔不該捅成巧這個馬蜂窩。他很清楚,這個年過不好了。

      樹田家真的是過了一個暗淡無光的年。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墻。慶立“跑了老婆”的消息,如同寒風揚起的雪花,在村中不脛而走。對于一個常年沉寂閉塞的小山村,這不啻是條爆炸性新聞。無論是人們串門拜年還是走在街上,打了照面首先要提及的就是這件事。盡管沒從當事人慶立那里得到確認,卻沒人懷疑其真實性。正如樹田對他老婆成巧說的那樣:事情是“明擺著”的。老婆不回家過年不會有別的解釋。在農(nóng)村,恐怕沒有比男人跑了老婆更為恥辱的事了。可以想象這會給慶立造成多大的壓力。據(jù)說除年三十那天慶立回爹媽那里過年,以后便閉門不出,很少有人看見他那穿洋相西服的身影。

      樹田再看見慶立是大年初七的傍黑,樹田所以能將日子記得清楚是因為那天成巧又和他吵了架,起因還是百家姓的老二:錢。剛過了年,成巧在街上碰見慶東,他又催起欠款,瞪眼巴皮的。成巧的氣出不來,回家便往樹田身上撒,給他們家本來便不和美的年節(jié)又抹上一層陰影。

      樹田是在村頭看見做賊似探頭探腦的慶立,覺得慶立像是尾隨自己,心里不由打個愣怔,想自己把慶立跑了老婆的事說出去,莫非要尋他算賬?慶立一向是個不好惹的主,他知道,都知道。他戒備地注視著慶立,不吭聲,后聽慶立道句:“樹田哥過年好?!睉抑男牟怕淞讼聛?,趕緊還禮:“慶立你過年好?!彼行┮苫?,慶立一向叫他樹田哥,進城以后改了,叫他老樹田。今兒個咋又叫開哥了呢?過年通常是莊稼人“長膘”的時節(jié),可眼前的慶立比年前見時瘦了一圈,臉色也很難看,像抹了一層雞屎。他想慶立也可憐見的,日子不好過啊。遂安慰說慶立想開點啊。慶立沒回應(yīng),臉上的肉棱子緊一下慢一下地抽搐,像剛殺死的青蛙腿。

      “慶立想開點??!”樹田又說。他想不出其他安慰話,慶立的樣子弄得他煞是緊張,覺得那顆灰蒙蒙的頭顱就像拉了弦的地雷,隨時都會爆炸。

      慶立沒炸,還是悶著。過了好久吁出一口氣,說句:“樹田哥年過得好嗎?”

      “好個鳥哩!”樹田連連搖頭,“年還沒過去狗日的黃世仁就逼債?!?/p>

      “哪個?”慶立問。

      “還有誰?”

      “慶東?”

      “可不。”

      “大過年逼債,喪門人?!?/p>

      “王八蛋?!?/p>

      “是王八蛋。對他說,緩緩?!?/p>

      “不成,說不交就停孩子的學。”

      “欠多少錢?”

      “一百二?!?/p>

      “也不多嘛。”

      “可過年過得一個錢也不剩?。 睒涮锟嘀?。

      慶立想了想,說:“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哩!這樣吧。黑了天你到我家一趟?!蓖MS终f:“別讓人看見。”

      “你……”

      “別問,去了就知道了。”慶立說完就轉(zhuǎn)身回村了。

      樹田想,看樣慶立想借錢為他解急,心里閃開一道縫。

      吃晚飯的時候,樹田主動和解,對成巧說在村外遇見了慶立。成巧不搭腔,悶頭吃飯。樹田又說慶立要借錢給咱哩,叫我去他家拿。樹田把猜測當事實是為了安撫成巧,果然十分奏效,成巧接茬了,問:“他說的?”樹田說:“他說的?!背汕烧f:“日頭從西邊出來呀?!睒涮镎f:“他能借?!背汕烧f:“給了才作數(shù)。”樹田說:“沒問題?!?/p>

      出門經(jīng)冷風一吹,樹田方意會到話說過頭了,要是慶立不借錢,回去咋向成巧說呢?成巧還不把他給吃了。樹田覺得腿沉起來,他不由想起慶立說的“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的話,覺得自己就是被錢難倒的英雄好漢。本是要剛要強的人,今兒個卻求到慶立門下。

      倒是沒碰上什么人。黑天雪地沒人在大街上閑逛,只是一聲陡起的驢叫把他嚇了一大跳。

      慶立在炕上獨自喝酒,見樹田進來用手往炕桌那邊指指,又給樹田倒了盅酒。樹田屬于那種戀酒卻沒有量的人,見酒必喝,一喝就醉,為此沒少受成巧的嫌乎。不過今天他知道得管住自己,一切的一切是從慶立手里借到錢。他端盅向慶立舉舉,說句“慶立謝你啦”,就把酒盅靠上嘴唇,抿了一口。

      “干了?!睉c立說。

      “不行,剛才在家喝過了?!睒涮镎f了謊。

      “一個人?”

      “是?!?/p>

      “那干嗎不早點過來,咱哥倆好好喝一盅?!睉c立說。

      樹田嘿嘿地笑,心想連個菜肴都沒有,“好好喝”個屁哩?你個慶立這遭知道虐待老婆的下場了吧。

      “這酒咋樣?”慶立問。

      “好酒,好喝。”樹田朝桌上瞥瞥,是一瓶劍南春。

      慶立又給樹田遞煙,樹田搶先從桌上抓起打火機,給慶立點上。他再瞥瞥,是一盒泰山。心想煙酒都高級,慶立這東西倒驢不倒架哩。

      “來這兒沒人看見吧?”慶立問。

      “沒。”樹田答。

      “瞅準了?”

      “嗯?!?/p>

      慶立呷了一盅酒,說:“叫你來,是要告訴你……”

      樹田眼望著慶立,等他的下文。

      “春枝叫人拐了。”慶立說。

      樹田的心一下子被失望所占據(jù)。原來慶立把他叫來是為了說這個。這事不用說,全村人都知道了。失望使他恢復(fù)了對慶立倒霉的幸災(zāi)樂禍,他刺慶立說:“咋跑了?你倆不是在城里過得好好的嗎?”

      “好個鳥!”慶立低吼一聲,接著大哭起來??蘼暠?,像老牛的哞叫。樹田皺起眉頭,他沒想到慶立會哭。在鄉(xiāng)間,男人是不興哭的,那會被人恥笑。長這么大,他幾乎就沒見過哭泣的男人。他也不記得自己哭過。當然,該哭的事老鼻子了,要是遇事就哭,那還算個爺們兒?正是基于這種想法,慶立的哭不僅并沒引起他的同情,倒讓他鄙夷,想慶立里外里不是條漢子,也是自作自受。

      慶立邊哭邊訴說春枝離他而去的過節(jié)。因為情緒激動,說得亂頭無緒。樹田只能聽出個概略:拐了春枝的那個人姓薛,人稱薛胖子,小包工頭,本鄉(xiāng)薛家?guī)X子人。

      不知怎么,聽著聽著樹田眼前便浮現(xiàn)出春枝姣好的面容,笑盈盈,甜美美。心想,換成自己也是舍不得。

      “春枝現(xiàn)在在哪兒?”樹田問。

      “聽說回娘家了。”慶立說。

      “你去找她呀?!?/p>

      慶立搖搖頭,眼里又涌出淚。

      “慶立,想開點吧?!彼参繎c立,還是那句不變的話。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不算完!”慶立直嗓高呼,“我要把事擺平!”

      “擺平?”

      “我要把薛胖子干掉!”

      嚯!樹田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慶立起了殺心。

      “不敢胡來!不敢胡來喲!”樹田趕緊勸說,“慢慢想法子解決?!?/p>

      “解決個鳥哩!人都叫他睡了,還能還原?不行,我非殺了他不可!”慶立端起酒盅,仰脖倒進口中,又把酒盅“砰”地蹾在桌上。

      “殺人不犯輕易,人命關(guān)天??!”樹田定定神說。

      “老子不怕,大不了一命換一命?!?/p>

      樹田不吱聲了。他知道自己是勸不好慶立的,奪妻之恨使慶立不顧一切。他想借錢是沒指望了,那就不如早走,免得一旦出事把自己攪乎進去,到時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挪身子下炕說:“慶立沒有別的事我就走啦。”

      “有事?!睉c立說。

      樹田僵在炕邊上,眼乜斜著慶立。

      “喝酒?!?/p>

      樹田重新坐回去,響應(yīng)地與慶立碰杯,心里似乎又升起希望。

      “除薛胖子是鐵定了……”

      不知怎么樹田耳畔響起那句熟得不能再熟的判決詞:“……罪大惡極,民憤極大,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不殺薛胖子誓不罷休,可這當間有個難處……”

      “……”

      “我一下手,春枝肯定知道是我干的,案子就破了?!?/p>

      樹田覺得對。

      “所以,得另想法子?!?/p>

      “啥法子?”

      “讓別人替我干。我出錢?!?/p>

      雇兇殺人。樹田腦子里跳出這四個字。這種事如今不斷發(fā)生,電視上報了好幾回??蓱c立要這樣干卻把他驚得不輕。

      “所以,我想找個人?!睉c立說。

      “誰干也是殺人償命的事……”

      “不一樣?!睉c立打斷說,“別人干,公安難破案。和薛胖子無冤無仇的人懷疑不到他頭上?!?/p>

      樹田覺得有道理。

      “再說了,農(nóng)村的公安水平低,破案光靠狗,狗光靠鼻子,不大管用的。”

      聽慶立這么說,樹田記起前些年鄰村發(fā)生的一個命案,死的是一個老光棍,讓人用刀捅了??h公安局派去了偵探,把狗牽進屋聞了聞味兒,狗就帶著人跑,出了村,到一條河邊,狗不跑了,朝著河水汪汪叫。后來偵探回去了,案子到如今也沒破。想到這兒他打個愣怔,想慶立的意思……

      樹田再看慶立,慶立不知啥時候掏出錢,全是百元大票,厚厚一沓子。他把錢分成兩摞,并排在桌上,說:“我總共這么多錢,二一添作五,我留一半,另一半誰替我把薛胖子除了,就歸他?!?/p>

      說完盯著樹田看。

      樹田有些喘不動氣了,他不敢看錢,也不敢看慶立,只看眼前的酒盅。

      “樹田,你咋樣呢?”慶立問。

      “不行,不行,我不行?!睒涮镖s緊分辯。

      “你行,我叫你來,就是覺得你行,你體格壯,又練過武功,是條漢子?!睉c立說。

      “我,我膽小……”樹田囁嚅道。

      “藝高必膽大?!睉c立說。他像玩撲克魔術(shù)似的不停地互換兩摞錢的位置,動作越來越快,讓人眼花繚亂,最后嘆了口氣說:“只可惜是我的事,要是別人的事讓我干,我不打艮,肯定?!蓖MS终f:“錢壯人膽?!?/p>

      樹田張了張嘴。

      干呢還是不干?接下來的日子,樹田翻來覆去地想,一想就心驚肉跳,好像已經(jīng)殺過人了。那晚他沒有答應(yīng)慶立,也沒拒絕。這是樁天大的事,得好好掂量掂量,不能草率行事??蓱c立不容他久拖不決,給了個期限:正月十五以前。因為過了這一天,薛胖子(也包括慶立自己)就要返城,那就干不成了。慶立還說讓他想好了,干,趁早動手,不干他另找別人。

      這是樹田有生以來碰到的最難決斷的事,這事還不能跟別人商量,包括成巧。那晚回家他告訴成巧說慶立借錢,但得過了十五。成巧問為啥?他說錢不湊手,又說慶立肯定會借,放心。成巧哼聲說:他借?你做夢去吧。后來成巧發(fā)現(xiàn),樹田確實像進入夢境,成天神思恍惚,丟三落四,前言不搭后語,掉了魂一般。

      不過,有一點樹田還沒糊涂到底,就是這事干與不干,取決于得到多少傭金。慶立說錢能壯膽,話倒不錯,問題是多少錢才會把膽子壯足,足以去殺人。那晚慶立把一沓錢分成兩摞,一摞看上有一指厚,一指厚的百元票有多大數(shù)目,他說不好。一度想問問慶立,終沒張開口,因為一問慶立就明白他動了心,他不想讓慶立早知道這個。也正因為如此,錢數(shù)便成為一個謎團。這謎團又好似一個刺猬,在他的胸腔里亂碰亂撞,弄得他心神不寧。

      終是要弄清錢數(shù),這是一定的,不能含糊。他想。

      按說,這也算不上難事,只需將一指厚的百元票數(shù)數(shù)就成??蓡栴}是樹田拿不出那么多錢來。他沒有,甚至可以說從來就沒有那么多百元票從他手里經(jīng)過。

      樹田終歸不是個愚蠢之人,他開動腦筋,辦法便隨之而來:他趁一人在家時打開兒子的書包,從中找出一本厚度相宜的書,數(shù)將起來,書有頁碼,用不著現(xiàn)翻,可樹田還是只相信自己。他數(shù)得極認真,一頁一頁地慢慢翻,翻幾頁蘸一下唾沫。數(shù)到末了不由臉熱心跳:數(shù)目相當可觀,遠遠超過他的預(yù)料。

      然而歡欣只在瞬間,樹田恍然有悟,他猛拍一下腦門兒,罵道:媽的,昏頭哩,拿著騾子當成驢數(shù),紙頁一薄一厚咋能對上數(shù)呢?樹田如冷水澆頭,情緒一落千丈。

      走“捷徑”不成,樹田打消了取巧心理,他想,也是,世上的事原本都是實打?qū)?,如同殺人必須見血?/p>

      于是乎樹田的思路歸于現(xiàn)實,他想“看”到那么多真錢,“實打?qū)崱卑褦?shù)目弄清楚。

      他首先想到在村里設(shè)立果品收購站的外鄉(xiāng)人林老板。林老板有錢。林老板常年在這一帶收水果,低進高出,賺得海海的,買了汽車、蓋了小樓,背著家里的老婆在這里包了個二奶,過得逍遙自在。鄉(xiāng)下人一般不肯露富,而林老板不在乎,坦言自己有幾百萬身價。他想那就去找林老板,讓他拿出一沓錢讓自己數(shù)數(shù),定是沒問題的??蓜傄飞砬巴麉s第二次拍了腦門兒,林老板回家過年去了,鬼影不見哩。他懊惱地搖搖頭。

      樹田再想,就想到村頭慶東。想到慶東,樹田又不由得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知道自己不會去找慶東,找也沒用。慶東就是讓錢摞壓死,也不會把錢亮在他眼前。

      樹田打個愣,眼前倏然現(xiàn)出一張漂亮的女孩臉。那是前街永祥家閨女西美。

      樹田去找西美是傍晚時分。出門時成巧問他去哪兒,他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他打馬虎眼是怕招惹麻煩。西美在村里名聲不好。自幾年前進了城,爾后回家便一年比一年闊綽,村里人都說她在城里做了“小姐”。女人們不許自家男人與西美接近。樹田決意去找,是認準西美有錢。

      天上飄著雪花,新雪蓋上舊雪,將村街鋪了一層厚厚的白。樹田一步一個腳窩由后街來到前街,在西美家門前他跺了跺腳,拉了門閂。

      也是巧,只西美一人在家。樹田心里暗暗高興。見有人進門,西美忙將手里的煙頭丟在地上踏滅,笑道:“樹田哥過年好啊。”樹田連連說:“過年好,過年好。”他不大敢看西美,他覺得西美越來越漂亮了,無論是穿戴還是模樣,很扎人眼。特別臉皮像饃似的白,不由得想難道城里的日頭曬不黑人?不知咋的,一向正經(jīng)的樹田這時陡然生出一種很下流的意念:干一次西美得花多少錢?這意念只是一閃而過,說出口的話卻是:“西美,哪天回家的呢?”

      “臘月二十六?!蔽髅勒f。

      “啥時回去?”

      “后天?!?/p>

      “咋不過了十五再走?”

      “忙啊?!?/p>

      閑言少敘,樹田想怎樣開口提錢的事。

      “我爹媽走親戚去了?!蔽髅勒f。

      “我不找叔、嬸?!睒涮镎f。

      “找我兄弟?”

      樹田搖搖頭。

      “……找我?”

      “嗯,我想求你一個事?!?/p>

      “啥事?”

      “錢……錢……”樹田口吃起來。

      “錢?你要借錢?”

      “不,不是。是看看?!?/p>

      “看看?”西美滿臉疑惑,直盯著樹田,“看錢?”

      樹田惱恨自己笨嘴拙舌,說不清意思。他使勁咽了幾口唾沫,定定神,然后把自己的本意對西美說清楚:讓她拿出一指厚的百元票讓他數(shù)一數(shù)。沒別的,就是數(shù)一數(shù)。

      “樹田哥,你,你有病?。俊蔽髅佬α?,笑著笑著眼神變了,像看劫犯似的盯著樹田。

      “西美,給我,看看,數(shù)數(shù),就……”

      “我沒錢。”西美口氣生硬。

      “你有錢。”

      “我沒錢?!?/p>

      “你,你怎么能沒錢?”

      “我怎么就有錢?”

      “你,你干那個……還能少掙了……”

      “于樹田,你,他媽的給我滾,滾!滾出去!”西美怒吼,原本俊美的面龐一下子變了形,她張開雙臂,像轟雞似的把他往外攆,“滾!”

      樹田狼狽逃竄,來到街上滿臉茫然。他想不通,自己好好和她說話,咋說惱就惱了呢?這么兇!樹田惹了禍卻不明就里,確是昏了頭。

      往回走的時候路過慶全老頭的小賣部,樹田再次鬼迷心竅打起慶全老頭的主意。他覺得慶全老頭做買賣每天都有進賬,特別在年節(jié)間,大人孩子都上門,財源滾滾啊。他要說沒錢可是不對頭哩。

      “樹田,買點啥呢?”不等樹田跨進門,慶全老頭就向他打招呼。

      “啊,啊?!睒涮锿掏掏峦拢弁浖茏由狭?,他裝樣子,是等一個買炮仗的半大孩子走。錢的事不能說在人前,也包括孩子。

      孩子走了。

      接受剛才遭西美無理的教訓,樹田努力按捺住躁動的情緒,盡量把話說得和緩,可不管怎么個說法,意思是不變的:看看人家的錢。

      “樹田。你喝醉酒了嗎?”慶全老頭瞪著渾濁的眼睛問。

      “我……我,沒喝酒。”樹田認真地說。

      “沒喝酒咋說醉話呢?”

      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個來買東西的女人,慶全老頭就顧不上樹田,忙起自己的生意,直到女人買完東西離開。

      “樹田,你,再說一遍,想干啥?”慶全老頭似乎還在云里霧里。樹田又把自己的意思說了一遍。慶全老頭搖了搖頭。

      “樹田你真是高抬我了,我哪來那么多錢?你看看?!睉c全老頭把錢匣子搬到柜臺上,把手伸進去翻弄著給樹田看,“樹田你看看這不全是爛狗屎樣的零碎票,莊戶人誰舍得拿百元大票來花。要看大錢,到鎮(zhèn)里銀行,你去那兒看?!睉c全老頭喋喋不休地說。

      “你有錢,我知道?!睒涮锊煌俗尅?/p>

      “樹田你這是啥話,咋就認準我有錢呢?”慶全老頭問。

      “做生意還能不賺錢嗎?不賺錢你早就不干了?!睒涮锊恢v理。

      “樹田,你這是說的啥話,你吃錯藥了咋的!大過年的來攪和?!睉c全老頭火辣辣地說。

      “我又不是要你的錢,只是看看,錢見不得人嗎?看看又看不丟,你怕啥哩!”樹田耍起蠻來,對西美不敢這樣,對慶全老頭他不在乎。

      “我……我……沒錢,有錢,也……也不給你看?!睉c全老頭氣得山羊胡直抖。

      “奸商!為富不仁哩!”樹田把手往錢匣子上猛地一拍,發(fā)狠道,“賠吧,使勁賠,賠你個六門到底!”反正無望。他破罐破摔。

      “你,你狗日的,不是來上廟,是來捉弄老道啊!”慶全老頭顫著聲,一副要哭的樣子。

      “活該!”樹田拔腿走出慶全老頭的小賣部。

      “你,你還賒著賬呢!還錢!還錢!”氣極的慶全老頭追到門口嚷。

      “還個鳥!”樹田頭也不回地走了。

      樹田沒有回家,裝著滿腔郁悶在村街上來回走動,像頭困獸。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能幫助他的人,如此更增加了心中的憤懣。他想自己不過是把錢數(shù)數(shù),就是數(shù)數(shù),沒半點不良企圖,可就把一個個嚇得要命,好像他是個打劫的胡子。想到這兒樹田感到無限悲凄。自己沒錢不說連看看的資格都沒有,這是啥事呢?真他媽窩囊透頂!他陡然覺得自己應(yīng)該有錢,必須有錢。同時冒出一個念頭:一旦有了錢,他就要出一口惡氣,用大票子朝慶東臉上摔,朝慶全老頭臉上摔,還有婊子西美,嫖,嫖了她!完事把票子往她肚皮上摔……

      他朝慶立家走去。

      這時天色已晚,紅霞布滿西天,炊煙在一幢幢白色屋頂上方裊裊飄升,如此美景,樹田卻是視而不見。

      刺客樹田溜出村子,投于茫茫黑夜里。許是剛出熱被窩的緣故,他感覺極冷,不住地打戰(zhàn)。風比白天收了些,雪下得更大了,直往他臉上撲,往脖領(lǐng)里灌。下雪倒是正中下懷的,雪會蓋住腳印,使他的行動無蹤無跡。

      在村頭他站下了,向前望望,他沒望見什么。要是在白天,他能看到遠處的漢河長長的河壩。再遠,是呈扇面在天邊排開的陳莊、呂店和河口。可現(xiàn)在他什么也看不見,天地間被風雪彌漫,還有夜,一片混沌。不過樹田并不擔心什么,他土生土長,對周遭一帶地形熟得不能再熟,即使閉上眼睛,他也能勇往直前:登上河壩,穿過漢河,再穿過呂店村街,然后到達他要去的薛家?guī)X子。

      樹田往下拉拉棉帽,往上提提襖領(lǐng),又伸手摸了下懷里的家什(一把殺豬刀),便邁開步子往前走了。雪埋沒了路面,夏天被大雨沖出的坑洼,暗藏險機。為提防摔跤,他行走緩慢,深弓著腰,像一頭蹣跚在雪地里的熊羆。

      今天是慶立的最后期限,他必須動手,不能再拖。所以挨到最后一刻,一是決心難定,再是要干也得有所準備。“殺人不犯輕易”。方方面面都是。包括他,也包括慶立。慶立倒是個合格的雇主,負責到底,不斷叮囑他一些注意事項,提供許多相關(guān)信息,如把薛胖子家在村中位置做了直觀的圖示。怕他殺錯了人,又給他看了好幾張照片。信息當中最使樹田寬心的是薛胖子嗜酒,每晚都要喝個爛醉,這樣便好對付,趁醉下手,殺人如同切瓜。

      離村漸遠,天地無遮,風雪立見肆虐,陣陣撲面令他幾乎不能呼吸,無奈只好用手罩住鼻口。稍久,手便凍得貓咬似的痛。樹田不由后悔起來,不是后悔自己當了殺手,而是應(yīng)提早行動。前幾天天氣都好,錯過了,實在太不應(yīng)該,是自作自受。不過除了老天不作美,其他尚一切正常。連樹田自己都感到驚奇的是自己十分鎮(zhèn)定,沒有恐懼的感覺,好像去干的不是殺人勾當,而是如走親戚看朋友般平常。這似乎印證了慶立對他的評價:是條漢子。不過細想想倒也不足為怪,在情理之中。幾天來該想的他想了不止千萬遍,是好是歹也像烙餅似的翻來覆去地權(quán)衡。最終他認了,無論是成還是敗。他想世上沒有一樁好事能讓人白撿。而且有大利必有大險。熱被窩里摟著老婆睡覺自是舒坦,可那樣大風能把錢票子刮進門?不會有那樣便宜事情??偠灾?,樹田是決意豁上去了,想的只是行動,把事干成。前行中他倒想起一樁無干的事:那天沒從西美和慶全老頭那里“看”到錢,他就到慶立家,慶立似乎猜到他的心思,不說話,像上次那樣把錢拿出分成兩摞,把一摞給他點數(shù)。他點了。慶立收回錢去問句:多少?他說:五千。慶立糾正說:半萬,當時他愣怔了,概念全亂,過了好一陣子才想到五千和半萬一樣,他在心里罵了句,想慶立自進了城啥都變得怪怪的,不可捉摸。

      迷蒙中,樹田短促的視線看到了隆起在身前的河壩。到漢河了。漢河,一條不起眼的河倒有個很氣派的名字。當然,樹田不會去想這個,他沒有這份雅興。他想的是路程已經(jīng)過半了。從他的村到薛家?guī)X子八里路,漢河不偏不倚橫在中間。樹田升上堤底,又降到河灘,這時他感受到更為強勁的河風。五冬六夏,風都認路,河道便是風道,暢通無阻。樹田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只能一步一停,好像等腳在雪窩里生根。這么走了一會兒,便來到河中,河水早已封凍,冰上的雪被風吹走,光溜溜的像是鏡面。樹田不及防備便滑倒了,跌得很重,很痛,樹田不由叫喚起來,叫聲很怪,如同狗吠。這聲音先是教樹田一怔,緊接腦袋轟地一響,全身緊繃,糟了,糟了,他心中暗叫,他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最為重大的問題:季節(jié)。季節(jié)不對。如果在河水流淌的季節(jié),警犬無法對人進行追蹤,而冬季就行。人在冰上過,狗在冰上追,那是插翅難逃。想到這些,樹田也就心明:不行了,行動必須取消,不能干,干就是找死。性命與錢相比,錢還是次要。慶立自己不肯冒險,就說明這個事理。盡管這么想了,也千真萬確,可樹田仍心有不甘,覺得窩火、窩囊,幾天來自己為這事折騰,備受煎熬,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整個是只野獸,到頭來卻是白遭了罪,一場空。樹田惱恨地從冰上爬起,站著不動,似乎陷入迷頓。過了好久,方醒悟般吁了口氣,折身后返。他覺出腿有些瘸,一步一晃,一晃一痛,痛得鉆心,他想是把骨頭摔斷了嗎?想到這一層,心又一縮,他知道這可不是一般般的事,要殘廢了,以后連老婆孩子都不能養(yǎng)活,全完了。

      樹田忍住痛疼,心里的和身上的,一步一挪,一挪一晃,好容易攀上河壩,就再也拖不動腿了,風吹得他趔趔趄趄,晃悠了幾下一腚蹾在壩上,沒立即站起,想歇一會兒。他朝村子方向望望,灰蒙蒙的看不見一點影兒,滿世界除了風雪沒有別的。他懊喪極了,覺得這檔子事,真他媽倒霉透了。又想自己弄到這般地步,全是狗日的慶立所為,他像個勾魂的鬼,愣把自己往死界里引??珊薜膽c立!可恨!他真的恨慶立,恨得咬牙切齒。想狗日的慶立從根上就不是個東西,不安分守己,輕薄洋擺;吃喝嫖賭(他炫耀說在城里嫖過妓);不孝父母;不憐兄弟;不疼老婆;老婆逃了,借刀殺人。樹田一件件一樁樁在心中歷數(shù)著慶立的劣跡、罪過,義憤填膺。陡然,樹田周遭的世界闃然無聲,這場冬季深夜里的大風雪風止雪消,樹田似乎于死寂的冥冥中聽到召喚:殺慶立!殺慶立!立時,他身上幾近凝固的血液,奔騰洶涌起來,伴著呼嘯直沖上頭頂,像沖開了閘門,開啟了他的思維,這思維是如此地奇異,石破天驚:殺薛胖子得錢——是脫了褲子放屁,省事合算——是殺慶立。殺了慶立得利是五千再加五千,用慶立狗日的話說是半萬加半萬,那就是一萬,整整一萬啊。多少年都盼著當上萬元戶,這遭卻是一轉(zhuǎn)身就成。他想自己咋沒早想到這一層呢?其實這賬是一清二楚的。連兒子大滿都會算。是的,是的,一萬,一萬,闊了,闊了,發(fā)了,發(fā)了,他念叨不止,癡迷了一般,身體卻像一臺加足了油的手扶機車,駛進茫茫風雪中。

      隆冬過去,很快就是清明。

      就是清明這天,有人在村外一口廢棄的機井旁發(fā)現(xiàn)一堆燃盡的紙灰,這種反常祭祀自是會引起人們的詫異與聯(lián)想,于是便報了警,警察亦不費什么力氣從井里打撈出一具尸體。由于嚴寒的保鮮,尸體沒有腐爛,盡管是閉了雙眼,可村人仍一眼就認出是正月十五在家里失蹤的慶立。警察自會記得,夜里慶立的家人來到公安局報案,案子最終沒有破,倒不是警察不盡心盡力,而是那場漫天大雪掩埋了所有可助于破案的線索,老虎吃天,無處下口,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失蹤人找到了,且是被人殘害而死,警方也就不敢怠慢,立即重啟破案程序。他們先是將村里所有有作案能力的人列為懷疑對象,然后再一個個排除,然而真正作案人樹田卻始終沒有進入警方視野,最終成為漏網(wǎng)之魚。這同樣不說明警方的弱智無能,而是樹田與受害人慶立之間沒有任何利害瓜葛,何況他在村里一向有口碑,于是殺人案又陷入迷津。

      只是下一個清明節(jié),機井邊沒再出現(xiàn)祭祀留下的痕跡,細想想也似乎理所當然。當初樹田一是覺得心中有愧,再是覺得慶立沒有后人,死了得不到人間香火;當然最根本的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給倒霉的慶立做些補償,讓他在陰間手頭稍稍闊綽些,所以……他想既然如此這般都潛藏著不盡的危機,他也就不能再管許多了。

      當又一個隆冬到來,一切復(fù)歸平靜,無聲無跡。

      原刊責編 趙 虹

      【作者簡介】尤鳳偉,男,山東牟平人,出版有長篇小說《石門絕唱》、《中國一九五七》、《泥鰍》、《色》、《衣缽》,以及文集作品集等數(shù)十種。中篇小說《生命通道》、《石門夜話》、《石門囈語》、《五月鄉(xiāng)戰(zhàn)》、《生存》,短篇小說《為國瑞兄弟善后》等多部(篇)曾被本刊轉(zhuǎn)載。現(xiàn)居青島。

      猜你喜歡
      老頭
      湯富強
      當代作家(2023年5期)2023-07-10 22:13:48
      成長才最重要(相聲劇本)
      參花(上)(2021年9期)2021-09-09 19:32:42
      加年華
      老頭與丫頭
      八旬老頭闖美國
      特別健康(2018年3期)2018-07-04 00:40:14
      只要白鋼井管的“傻”老頭
      華人時刊(2017年17期)2017-11-09 03:12:02
      傻老頭生活派
      倔老頭
      山東青年(2016年3期)2016-02-28 14:25:47
      薛老頭的櫥柜
      可憐的小偷
      白城市| 乌苏市| 淳安县| 安徽省| 襄汾县| 堆龙德庆县| 望奎县| 济源市| 营口市| 遵义市| 通道| 富阳市| 林西县| 京山县| 江北区| 迁西县| 彩票| 民丰县| 临西县| 天镇县| 罗城| 通辽市| 海盐县| 昌黎县| 孟村| 温宿县| 监利县| 汶川县| 沙洋县| 金塔县| 普兰县| 宾川县| 佛冈县| 余江县| 泰顺县| 浦县| 肥城市| 怀柔区| 叙永县| 林甸县| 阿拉尔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