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連山
母親做的布鞋,好得鄉(xiāng)鄰們?nèi)挤Q贊,說簡直是巧手做出來的工藝品。但我不僅僅把它看成工藝品,我更認(rèn)為那是母親的智慧鑄出的產(chǎn)物,是母親對親人傾注溫暖和愛心的結(jié)晶。
幾十年中,我不知穿過多少雙母親做出的布鞋,但刻骨銘心記憶特深的,是那雙白底藍(lán)幫的布鞋。
解放前,家里窮,我偏又好學(xué)上進,當(dāng)我因失學(xué)而傷心的淚水還未擦干的時候,國民黨兇殘抓兵更是愈演愈烈。十八歲那年,國名黨到家鄉(xiāng)抓兵,作為長子的我為避免家中因“抓兵”而遭遇不測,“自愿”報了名?!按饶甘种芯€,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臨行前,母親也像唐詩中的那位母親一樣,千針萬線給我做了一雙白底藍(lán)幫的十分結(jié)實的布鞋。哪知從軍路上崎嶇艱險,母親做的布鞋越穿越爛,我舍不得丟,直到露出的腳趾都磨出了泡。不得不丟掉,卻又幾步一回頭地看它……
斗轉(zhuǎn)星移,乾坤巨變。解放后,黨和國家讓我走上了一條灑滿陽光的路。幾經(jīng)奮斗,當(dāng)我在一個縣級機關(guān)小小的也掛上個“銜”,腳上穿上了锃亮的皮鞋的時候,母親頭上的白發(fā)、臉上的皺紋也更多了,但慈祥依舊,母親仍給我做鞋。
每天晚飯后,我穿上母親做的布鞋,在城郊的綠草地上來回踱步,輕輕的晚風(fēng)吹來,拂在我的臉上,就像母親的那雙巧手輕輕地?fù)崦?,令我陶醉。我難忘母親的撫摸啊,小時候病了,母親的手只要在我臉上、額頭上一撫摸,我就頓覺病輕了許多,這大約就是母親的疼、母親的愛作用于心的緣故吧。
母親做的布鞋中,還有很特別的一雙,每當(dāng)我想起或是看到,心中就會漾起情感的漣漪,久久不能平靜。這是一雙鞋底至少有2公分厚、鄰嫗都稱之為“千層底”的布鞋。這雙鞋是父親去世后,母親在處理他的遺物時給我的。我接過鞋,久久地默默不語。我知道,鞋是母親專門給父親做的。父親體弱多病,最怕腳冷。母親做的這雙厚底后幫的棉鞋,不僅幫難上,底就更難納,為納這雙鞋,母親的手竟起了血泡。父親一直沒穿,或許是不忍心吧,所以留了下來。
這雙鞋我當(dāng)然是舍不得穿的,我認(rèn)為,如果穿了那便是一種輕率。我一直把它珍藏,并將繼續(xù)珍藏下去,這是母親生活生命的印跡啊!盡管40年過去了,母親也去世15年了,但只要看到它,我就覺得母親還在我身邊,母親溫暖的愛還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