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榮
他經(jīng)常這樣向別人介紹自己:“鄙姓余,多余的余?!崩蠈?shí)巴交的老余,在單位悶聲不響,準(zhǔn)時上班,按時下班,下班就蹬著破車回家,買菜做飯,守著老婆孩子。單位里有個活動什么的,別人也懶得喊他,老余一直處于邊緣狀態(tài)。
老余的狗屎運(yùn),始于一次聚會。
那次,某老板請客,要求辦公室的人一個都不能少,于是,老余也被拽去了。酒足飯飽后,老板又請桑拿,還找了幾個小姐陪大家K歌。正在大家玩得起興的時候,主任的手機(jī)突然響了,主任看了看電話,是家里的,趕緊噓了一聲,示意大家別出聲,將音樂關(guān)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主任在單位是個厲害的主,在家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氣管炎”。
“老婆,我們在開會啊,真的,辦公室的人都在。不信,我讓小李聽電話:不要小李聽啊,那讓張科長聽電話?也不要?”
大家都忍住笑,主任這是向老婆請假呢。讓誰聽電話,就是讓誰證明下,自己正和主任在一起呢,讓主任夫人不要起疑心。每個人都給主任電話證明過,其中小李和張科長經(jīng)常陪主任出去應(yīng)酬,是日常證人??礃幼樱魅畏蛉藢@兩人的證言,已經(jīng)不怎么相信了。
“老婆,那你說,讓誰來聽電話,反正我們辦公室的人都在。讓老余聽電話?哪個老余?哦,你是說我們單位那個多余的老余啊?!敝魅嗡闹艹虺颍肮?,老婆,老余今天真還在,我讓他聽電話。”
主任將電話遞給老余,擠了擠眼睛:“你嫂子不相信我們在開會,你給證明下?!?/p>
老余哆哆嗦嗦接過來:“鄙姓余,多余的余。哦,對,對,我們是在一起,在一起?!?/p>
一場危機(jī)化解了。
老余名聲大振。大家驚詫地發(fā)現(xiàn),悶聲不響的老余,原來在家眷們的眼中,還是個好好男人,有著響亮的名聲:這老余啊,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不嫖妓,不包二奶。他給電話證明下,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換句話說,連老余都在場,還能發(fā)生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從此之后,老實(shí)巴交、悶聲不響的老余,成了大忙人。無論參加什么應(yīng)酬,大家都喜歡喊上老余,不為別的,就為了給家里打電話時,讓老余給證明下。
“老婆,我在單位加班,和老余一起,我讓他跟你講啊?!?/p>
“老婆,我和老余在—塊吃個飯,就我們倆,我讓老余聽電話啊?!?/p>
“老婆,我和老余他們幾個在打牌,賭什么錢啊,老余這人你還不知道嗎,從來不賭博的。不信?老余,你跟我老婆說說。”
“老婆,我跟老余在一起。有老余在,不管干什么,你還不放心嗎?!”
每次,老余從大家手里接過電話,都是那種招牌介紹:“鄙姓余,多余的余……”電話那頭,一聽是他的聲音,就放心地掛了電話。
老余,你一點(diǎn)也不多余了啊。
就像一根救命稻草,大家終于找到了一個人人信賴的證人,可以幫助證明自己。這對于在各種燈紅酒綠之地應(yīng)酬的人們來說,實(shí)在太重要了。
時間一久,見多識廣的老余性情大變,再也不是那種一棍子打不出個響屁的形象了,這一點(diǎn),從他打電話的口氣,可以窺見一斑:“我是老余,余音繞梁的那個余啊……”
有天,老余正和一幫人在某娛樂城消遣呢,手機(jī)響了,老余一看,是家里的?!袄掀牛罱液苊?,確實(shí)很忙,我正在陪幾個客人吃飯。我沒變啊,真的沒變,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不抽煙,不酗酒,不賭博……什么?和誰在一起?我讓老余給你證明下啊。”
老余話一出口,才發(fā)現(xiàn)說自己聽習(xí)慣了,說漏了嘴。證人老余舉著手機(jī),茫然四顧,不知道誰能夠來證明—下自己。
(摘自《貴陽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