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與余萬里博士商榷
江肅京
中國崛起,中國學者卻沒有同步崛起。8月10日《環(huán)球時報》國際論壇版刊登北京大學余萬里博士《中國學者要放眼看世界》一文(以下簡稱“余文”),提出了這個尖銳的問題。余文認為,“在一長串重大而緊迫的問題清單面前,中國學者幾乎都很少有人研究”,比如,遇到涉及澳大利亞、土耳其等中小國家的研究時“學者們立即就遇到書到用時方恨少的尷尬”。
當前中國學術界追求短期效應早已為人所詬病。余文稱中國的國際問題研究,跟不上中國崛起步伐,也是事實。但筆者要推究的是,是誰造成中國學者追逐熱門、回避冷門的偏視?該怎樣扭轉中國學者“閉眼看世界”的窘境?
要回答這些問題,必須要審視當前令人堪憂的中國國際問題研究的大環(huán)境。首先,當前關于中小國的冷門研究已很難進入中國一流高校。以余文提到的澳大利亞研究為例,除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下設澳大利亞研究中心(主要研究澳洲文化、文學等)外,排名前30名的中國一流大學都沒有專門的澳洲研究機構,也很少有研究類似中小國家的專門學術機構。
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的一位教授曾向筆者感嘆,過去他們學院還有不少專門從事中小國家研究的學者,現(xiàn)在隨著那些學者的退休,這些研究領域也隨之“斷了”。這種現(xiàn)象同樣存在于復旦、人大、外交學院等著名高校中。正如有學者調(diào)侃,現(xiàn)在搞國際關系的,90%是搞美國研究或大國戰(zhàn)略研究的。為什么非大國研究被“擠出”重點高校,這是我們必須要思考的問題。
其次,中小國家的研究也沒引起政府部門的重視。以教育部重點扶持的人文社科重點研究基地為例,全國各大高校的研究基地里,有美國、歐洲、俄羅斯等,卻找不到拉美、非洲、大洋洲、中亞研究的基地。重點研究基地的確立,意味著大量的研究經(jīng)費和充足的學術資源。目前,西北邊疆問題正在成為亟需研究的重點問題,但中國學術界對此問題卻捉襟見肘。從事多年中亞研究的蘭州大學中亞研究所所長楊恕說,西北有許多優(yōu)秀的中亞研究人才,卻缺乏相應的學術支持力度。
再次,對于包括中小國家研究在內(nèi)的冷門問題,中國還缺乏更合理的激勵機制。以教育部高等學??茖W研究優(yōu)秀成果獎(人文社會科學)為例,擬獲獎的649項成果中,僅有的幾項國際問題研究成果,都是大國或熱門理論研究。2008年諸多重點研究基地的200多個重大項目中,也沒有中小國家外交或政治問題的研究項目。誠如余文中提及,當前中國外交急需解決“二等戰(zhàn)略支軸國家”(如土耳其、澳大利亞等)的問題,但是,學術界的關注和激勵的機制卻遠遠落后于中國外交所迫切需要解決的現(xiàn)實。
更糟糕的是,緊盯現(xiàn)實變遷,可能得不到學術體制的鼓勵。一位有較高研究水平的年輕學者曾對筆者解釋,自己為什么不在媒體上發(fā)文章。因為在任何報紙發(fā)表的評論文章與學術無關,既無助于職稱評定,也無助于提升學術地位。相反,那些經(jīng)常在媒體上刊發(fā)文章的學者,反而可能被視為“不務正業(yè)”,并被冠之為“媒體學者”,更有可能遭到圈內(nèi)排擠。
最后是中國整體國際關系研究界的力量不足。中國學術界把外交戰(zhàn)略的重點都放到了美國研究,有位知名教授曾統(tǒng)計,中國真正從事美國研究的學者,大約有兩三百名,但是,美國卻差不多有500多名專門研究中國的學者,而“中國研究”在美國學術界中,還大體屬于“偏冷”的研究內(nèi)容。
美國全球外交的需求,使絕大多數(shù)外部國家和事物的研究,都能受到政府、社會和企業(yè)的大量資助和關注。同樣,崛起中國面對著全球外交的大趨勢,同樣需要全方位地支持中國學術界的全球視野。
當然,當前中國學術界整體上狹隘的研究視角、落后于中國崛起速度的研究能力,學者本身也難辭其咎。但目前顯然不是推托責任的時候。 國家發(fā)展急迫需要中國學術界、教育界、企業(yè)界和政界正視現(xiàn)實,推動整個學術研究體制的大改革。畢竟,擺脫中國國際問題研究的窘境,已經(jīng)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作者是北京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