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曉紅

打工6年供男友讀高中并上大學,一次宮外孕又使她只剩下一半的生育能力,李菲擔心男友大學畢業(yè)后會離自己而去,于是和男友簽訂了一份婚約:如果男友變心,要賠償李菲100萬元。男友大學一畢業(yè)就和別人結(jié)了婚,李菲為此得了精神病,李菲的父親一紙訴狀將女兒的男友告上法庭,要求女兒的男友按婚約規(guī)定兌現(xiàn)100萬元。

供男友上大學,

癡情女孩忘了共同進步

李菲1981年10月出生在安徽省阜陽市,父親是一名中學教師。初中畢業(yè)后李菲考上了合肥科技學校,這是一所中專學校。在學校里,李菲結(jié)識了來自安徽巢湖市的陽光男孩王亞力,兩人在一起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沒多久,他們確立了戀愛關系。

畢業(yè)的前一天,李菲對王亞力說:“為了我們的以后,我希望你去讀高中然后上大學。”上大學一直是王亞力心里深藏的一個夢,但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根本沒有經(jīng)濟能力供他繼續(xù)讀書。王亞力苦笑著搖了搖頭。

見男友不“聽話”,李菲急了:“只要你肯讀書,我供你!”在李菲看來,自己一個女孩,有中專學歷就夠了,但男孩子不同,男孩子將來要“闖天下”,要養(yǎng)家,沒有本領怎么行?

2000年8月,李菲在南京一家電信公司找到了工作,做柜臺營業(yè)員,月工資600元。王亞力則回到了老家巢湖,重讀高中。李菲沒有忘記對男友的承諾,她省吃儉用,每月留下200元生活費,剩下的全部寄給男友。

在女友的支持和鼓勵下,王亞力用兩年的時間讀完了高中三年的課程。2002年9月,他如愿收到了南京林業(yè)大學本科錄取通知書,王亞力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女友。握著紅紅的錄取通知書,李菲高興地哭了。

王亞力來到南京上大學后,一對戀人終于團聚了。李菲從公司宿舍搬了出來在外面租了間房,兩人同居了。李菲的工資已經(jīng)漲到了1000多塊錢,她舍不得買衣服,舍不得買化妝品,省下每一分錢替王亞力交學費,買考研的書籍。

一次拿了工資后,李菲往男友的卡里存了700元錢,自己只剩下300元生活費。一位好心的同事提醒她:“你們學歷相差那么大,他要是變了心,你怎么辦?”李菲的心里隱隱約約有一絲不安。

2005年12月30日,李菲突然感覺肚子疼痛,并伴有下身出血,王亞力忙將她送進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軍醫(yī)大學長征醫(yī)院南京分院。十幾分鐘后,醫(yī)生神情嚴肅地對王亞力說:“病人宮外孕大出血,要想保命,必須切除右側(cè)輸卵管?！闭f完,醫(yī)生把手術(shù)同意書遞給了王亞力。王亞力一把抓住醫(yī)生的手問:“切除右側(cè)輸卵管對病人有什么影響?”“會喪失50%的生育機會?！贬t(yī)生的話讓王亞力一下子蒙了,李菲很愛孩子,她能承受住這個打擊嗎?王亞力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長椅上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fā),經(jīng)過一番痛苦的掙扎,最終在手術(shù)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醫(yī)生來查房時告訴李菲已將她右側(cè)的輸卵管切除,李菲像瘋了一樣捶打著男友的胸脯,哭著喊道:“誰讓你簽的,誰讓你簽的!”王亞力心里也不好受,但他還是安慰女友說:“沒關系,我會一輩子對你好,就是將來沒有孩子,我也不會埋怨你。”李菲呆呆地望著窗外,心里亂成一團,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不健全的女人,男友的話會算數(shù)嗎?

被迫簽下“百萬婚約”,帶著枷鎖的愛情變味了

2006年1月12日,李菲去學校找男友吃飯,遠遠地看見他和一個女孩有說有笑。李菲很不高興,快步走上前去,生氣地指責男友道:“我在外面等了你半天,你卻在這里和別人聊天?！迸赃叺呐瑢W尷尬地離開了。女同學走后,李菲一再質(zhì)問王亞力跟那名女同學什么關系。王亞力解釋說:“她是我班上的同學,我們在討論學習上的事?！崩罘谱焐舷嘈帕怂?心里卻不是滋味。

一次,王亞力帶李菲去參加大學同學的生日聚會?？粗矍耙粋€個打扮光鮮亮麗的大學生,李菲不由感到有些自卑,默默地呆在角落里喝飲料。王亞力沒注意到女友的情緒,還和幾個女同學說著找工作的事?；氐郊?李菲對男友不理不睬。王亞力不解地問她怎么了,李菲酸溜溜地說:“你跟別人聊得那么開心,還管我干嗎?”王亞力解釋說:“我們說的事你又不懂。”這句話一下子戳到了李菲的痛處:“我是不懂,我一個中專生哪能跟你們大學生比?！比螒{男友怎么道歉,李菲就是不依不饒,把家里的東西扔了一地。

冷靜下來后,李菲問男友:“你是不是不愛我了?”“你別胡思亂想,沒有的事?！蹦杏训慕忉尣荒茏尷罘品判?她拿出紙和筆說:“你寫份保證書給我,保證以后一輩子愛我。”女友竟然這么不相信自己,王亞力也火了,生氣地說:“我不會寫的,你不相信就算了。”說完,拿起外套離開了家。

李菲連續(xù)好幾天沒見到男友,決定去男友學校制造一次“轟動效應”,讓所有人都知道王亞力是有女朋友的人。在男友宿舍樓下,她扯著嗓子喊道:“王亞力,你給我出來。”李菲的大喊大叫引來無數(shù)同學圍觀,王亞力一看樓下這動靜,生氣地把頭蒙在被子里,任由女友去折騰。見男友如此不拿自己當回事,李菲氣極了,跑到一幢五層教學樓的樓頂,給男友下了“最后通牒”:“王亞力,你再不出現(xiàn)我就跳下去?！蓖瑢W們忙去寢室通知王亞力,等他趕到的時候,學校領導和老師都趕來了。李菲站在樓頂邊上,整個人搖搖欲墜,讓人看了心驚膽顫。王亞力嚇壞了,忙跑到樓頂,勸女友說:“有話咱們回去好好說。”李菲哭著說:“那你保證絕對不離開我?！蓖鮼喠o力地點點頭。

跳樓事件讓王亞力在學校成了“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點點,甚至有人說他忘恩負義。王亞力有苦說不出,心里別提多難受?；氐郊依?面對女友他又得處處小心,時間長了,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一對原本相愛的戀人變得疏遠而陌生。李菲察覺愛情離自己已經(jīng)越來越遠,她想跟男友好好談談,可兩人一說話就吵,無奈之下,她只得向父母求助。

接到女兒打來的電話,李天有跟兒子李覺一起連夜趕到了南京。見女兒整個人瘦了一圈,李天有又氣又心疼?！鞍?你幫幫我,我真的離不開他?！崩钐煊械男谋慌畠嚎捃浟?最終答應幫女兒想辦法留住這份愛情。

2006年3月26日,李天有和李覺兩人將王亞力約到了賓館房間。李天有狠狠地瞪了王亞力一眼,說:“小菲有今天,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打算怎么辦?”王亞力低著頭,再三保證說:“我會負責到底的。”“空口無憑我們不能相信你,你必須給我們寫一個婚約。”李覺從包里掏出一份協(xié)議書遞給王亞力,對他說:“婚約我們已經(jīng)幫你草擬好了,你抄一份就行?！?/p>

王亞力接過協(xié)議,展開一看,上面寫著:

鑒于王亞力的行為致使李菲未婚而異位妊娠,在李菲家屬不在場的情況下由王亞力簽字對李菲實施了輸卵管切除術(shù),王亞力愿意對此承擔責任,對于李菲的身體傷害和精神傷害予以賠償壹佰萬人民幣。王亞力和李菲結(jié)婚后,王亞力愿意用一生呵護李菲,兩人相互扶持,絕不離棄。

100萬!王亞力被這個數(shù)字嚇壞了,趕緊說:“叔叔,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照顧李菲,但賠償100萬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李天有憤怒地站起身:“我那么健康的一個女兒被你害成這樣,你還討價還價?這錢現(xiàn)在不用你賠,假如哪天你變心了,拋棄了李菲,你就得陪;只要你不變心,我們就是一家人,哪會要你賠錢?”見王亞力仍在遲疑,李覺生氣地說:“你要是不簽,我就把這事反映到你們學校,讓學校領導評評理?！蓖鮼喠φ谒奶幷夜ぷ?他不想給學校領導留下一個壞印象,再說,李菲供了自己六年,他怎么會變心呢?只要自己不變心,這份協(xié)議對他就沒什么損害。

想到這,王亞力答應簽約。李天有找來了女兒的同事吳娟作為見證人,王亞力在吳娟的見證下抄下了這份“婚約”。 “婚約”一式三份,王亞力和李天有各保留一份,見證人保留一份。

為了給女兒的愛情再添一份保障,李天有又趕到了王亞力的老家巢湖,找到他的父母,很嚴肅地說:“本來我不打算放過你兒子,誰叫我閨女不爭氣就喜歡他,我們只能答應,今天大家都在場,這樁婚事就這么說定了,要是你們到時反悔,咱們就法庭上見?！蓖鮼喠Φ母改敢宦犝f上法院,嚇得連連答應,保證等兒子大學一畢業(yè)就辦婚事。

從父親手里接過男友簽的“百萬婚約”,李菲像吃了一顆“定心丸”。每當兩人因為某事爭吵的時候,李菲都會晾出這份婚約。這紙“百萬婚約”就像一個枷鎖,牢牢地鎖著王亞力,讓他不能呼吸。

此后,兩人總為結(jié)婚的事吵架,越是這樣,王亞力越想躲著女友,兩人的關系越來越差。這時,王亞力的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孩,她叫劉晨,是王亞力的大學同學,得知王亞力的一些事后,她總是開導他安慰他。漸漸地,王亞力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劉晨。

男友的新娘不是我,

癡情女孩為愛瘋狂

一天晚上,王亞力正在寢室看書,室友急匆匆地跑來對他說:“王亞力,你快出去看看,你女朋友在樓下……”王亞力忙跑到了寢室樓下,女友正在一件一件地脫衣服。王亞力羞愧得無地自容,脫下外套把女友包了起來,將她拖回了家。

回到家后,李菲坐在一邊掉眼淚。王亞力生氣地問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李菲說:“我只想和你在一起?！?/p>

李菲脫衣服的事一夜之間傳遍了校園,王亞力被烙上了背信棄義的罪名。在這種沉重的心理壓力下,他考研失敗了。那天晚上,王亞力一個人坐在學校附近的小飯館里,喝得酩酊大醉。劉晨知道后,連忙從寢室趕了過來,奪過他手中的酒杯說:“一次不行從頭再來,一個男子漢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王亞力伏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劉晨心疼極了,輕輕抱著他的頭說:“我會陪著你,不管遇到什么事,咱們一起想辦法?！眲⒊康臏厝狍w貼讓王亞力無法抗拒。

2006年7月13日,王亞力參加工作后不久跟劉晨辦理了結(jié)婚手續(xù),他想以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方式結(jié)束他和李菲之間的感情,徹底斷了李菲的愛情幻想。

得知這一消息,李菲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找到王亞力問:“你真結(jié)婚了?”王亞力點點頭,說:“我們勉強在一起不會幸福的,你放心,以后我會竭盡一切去補償你。”李菲重重地給了王亞力一巴掌:“你這個大騙子,你用什么補償我?”

得知“準女婿”竟和別人結(jié)了婚,李天有急急忙忙趕到了南京,等他趕到女兒住的地方,李菲似乎變了個人,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睛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念道:“亞力,亞力?！崩钐煊袊槈牧?忙把女兒送進了醫(yī)院,后經(jīng)河南省淮陽縣醫(yī)院診斷為精神病。李天有只得把女兒帶回了阜陽療養(yǎng)。

一天晚上,李天有叫女兒吃飯時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在巢湖大街小巷尋找一個多月后,李天有終于在一個廢棄的工廠邊上找到了女兒。當他看到女兒衣衫襤褸,披散著頭發(fā),神情呆滯像個乞丐時,他的心比刀割還要痛。

為了給女兒討個公道,2008年2月12日,李天有將王亞力和其父親一起告上了巢湖市中級人民法院,要求對方按照婚約賠償李菲和身體精神雙重損失100萬人民幣。

2008年6月30日,巢湖市人民法院做出判決,要求王亞力一次性給予李菲經(jīng)濟補償15萬元整,駁回李天有要求王亞力父母承擔連帶責任的訴求。一審判決后,王亞力和李菲均表示不服,雙方均向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2009年5月16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做出終審判決,維持原判。

法官說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最重要的原則就是婚姻自由,訂婚并不具有法律效率,用這種“百萬婚約”對婚姻進行規(guī)制,法律是禁止的。加上王亞力是在李菲家人脅迫的情況下簽下“百萬婚約”,100萬元的賠償也明顯超出他的經(jīng)濟能力,違背其真實意思,應為無效。王亞力在李菲宮外孕大出血的情況下,為挽救李菲的生命,在“手術(shù)同意書”上以患方家屬名義簽字,并無過錯,術(shù)后李菲仍具有一半生育能力。不過,李菲資助王亞力上學長達六年,期間不僅付出了金錢,還付出了感情和精力,這種付出是以王亞力和她相愛為前提條件的,不同于一般的贈與,王亞力既然不愿和她結(jié)婚,就應該對李菲的資助給予適當補償;李菲宮外孕與王亞力的行為存在因果關系,王亞力應承擔一定的賠償責任。

(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文中主人公均為化名。本文拒絕任何形式的轉(zhuǎn)載、摘錄。)■(責編 江有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