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眼蝴蝶
1
沒見到蘇魅妝之間,我只知道什么叫美,不知道什么叫媚。
我惡狠狠地干掉三瓶喜力,一抬頭,就被她誘惑了。
她修長的腿漫不經心地擒住鋼管,半露的黑色胸衣,欲蓋彌彰的丁字褲,指甲突然齊刷刷地伸出來,發(fā)著幽藍的光。
我被誘惑了。
女友朵拉消失100天,我的身體逐漸結成冰冷的厚厚的墻。
但是此刻,我全身的血液像一頭小獸一樣橫沖直撞,我拿出一疊錢,翻轉著,然后又加了幾張。我在想怎樣給才能讓鋼管上的那個妖精在我身下發(fā)出蝕骨銷魂的聲音。
但妖精卻在我身后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她甩了一個男人一記耳光。那個男人叫馬山,酒吧里人人都敬畏他,只有蘇魅妝敢甩他耳光。
誰讓她是妖精,即使甩巴掌也甩得香艷無比。
然后她突然一個急促地轉身,撲到我懷里,說,帶我走。
我愣了一下,還是帶走了她。確切地說,是跑,周圍都是呼呼的風聲。我想,明天我出門大約就能被馬山打到骨折。但是這種驚險來得如此刺激和直接,以至于我和蘇魅妝連續(xù)一個星期都沉浸在彼此的身體里。
她是我見過的身材最好的女人,珠圓玉潤,重點突出。脖子,胸,小腹一直到腳踝,都是要命的性感。
我說我會死的,她笑了,用溫潤的嘴唇咬著我的耳垂。她真是個性感的女神,她從不說她要,我卻不得不一遍遍地給。
下了床,她也風情得一塌糊涂。她穿著搖搖欲墜的睡衣,帶子好像隨時可以斷裂。她不會煮飯不會做家務,但她只要哀哀地看我一眼,我就像著了魔一樣愿意為她做任何事。
2
馬山一直也沒來找我的麻煩。在這個城市,他擁有很多家夜總會、俱樂部、酒吧。蘇魅妝是他最當紅的情人。
那天在酒吧里,在蘇魅妝甩給他耳光之前,我曾清晰地聽到他說,他要買下這個酒吧。他就是要讓蘇魅妝知道,她無論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以為占有一個讓馬山這么重視的女人一定會激怒他,但是沒有,連憤怒的跡象都沒有。
蘇魅妝叫他馬哥。蘇魅妝的確是個很有辦法的女人,或許是她的嫵媚讓男人沒有辦法,我能想象得出蘇魅妝在馬山身子底下斷斷續(xù)續(xù)的風情,一聲聲馬哥,怕是讓他骨頭都酥了吧。
不知道為什么,每當想到這一幕,我就掏心挖肺一樣地難受。我狠狠地要著蘇魅妝,狠狠地捏著她,我說叫呀,叫呀,然后我就會感到變態(tài)的快樂。
但是蘇魅妝并不怪我。我說我是因為太愛你了,寶貝。自從朵拉走后我很無恥地學會了對女人的哄騙。
蘇魅妝笑笑,淡淡的,然后穿上衣服出門。她比我還要發(fā)瘋,她要伺候兩個男人,或許,比兩個要多得多。
我憎恨她旁若無人的風情,憎恨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理直氣壯,但是每當見到她的時候,那些恨意就化成了水,軟軟的,沒有骨氣。
當然她并不是什么時候都鎮(zhèn)定自若的,有時深夜12點,她在屋外拍門,一下一下地拍得肝腸寸斷,在門開的一瞬間光著腳跳到我懷里,像一只被遺棄的鳥。
我想一定是馬山那個孫子在虐待她,這個時侯我會不自覺地和蘇魅妝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惡狠狠地咒罵馬山,我說這個王八蛋竟敢虐待我的女人,總有一天我會把他碎尸萬段。
蘇魅妝冰涼的身體軟軟地搭在我身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不說話,我就抽煙,一支接一支地抽,我主動跟她講朵拉,我說她曾經對我多么好,她是個賢惠的老婆,但是,我卻把她弄丟了。
蘇魅妝說,你應該好好珍惜。
這時我會突然暴怒,我說別提那個婊子,她現在大約滾到澳大利亞看袋鼠去了,女人都是一樣,誰給她富貴,她就賤賤地供誰奴役。
然后我開始不要命地咳嗽,也許過了這個夏天,我該戒煙了。
3
6月的一天,蘇魅妝突然淡雅起來,她穿素色的衣服,馬尾辮松松地扎著,幾縷頭發(fā)散落下來,依然是風情入骨,卻帶了家居的氣息。
她做菜,煲湯,樣式越來越豐盛,也越來越好吃。
但她越來越少跟我做愛,好像只專注于享受家庭生活,把那些性感那些鋒芒,一點點地收了起來。
她弄了很多盆花,把陽臺弄得香香的,當她對著晶瑩的陽光俯下身子的時候,我突然有了那么一點的不舍,我想到了永遠。
但我知道,我們沒有永遠。
她絕口不提馬山,但她的事我都知道。我是小報的記者,我的任務就是負責捕風捉影。
那天去酒吧是為了接近馬山。我自告奮勇拿下寫馬山花邊新聞的任務,本來我只需要輕描地淡寫地寫一下他和半紅不紅的演員捕風捉影的風流韻事就可以,但見到蘇魅妝的時候,我改變了主意。
盡管蘇魅妝只是個剛從藝校畢業(yè)的學生,但她卻有著二三流明星無法比擬的東西,一種嫵媚卻帶著倔強清高的韌性。
我是男人,所以我懂,馬山為什么會迷戀她。
但是我不懂蘇魅妝不想拍戲不想成名,之前投靠馬山,僅僅是因為學費和家里如山的債務,那么現在,她又想要什么?更多的錢還是名分?
如果是前者,我不是不可以為之努力,如果是后者,我沒有辦法不為之心碎。
蘇魅妝就好像一種帶毒的茶,入口時清淡得覺不出什么來,最后毒發(fā),已經不治。
4
我的毒很快被解了。蘇魅妝消失了,沒有任何跡象。
她走之前跟我說,她要去藥房給我買藥,最近我抽煙抽得厲害,總咳嗽。
我被她的賢惠感動得一塌糊涂。
7月的天氣熱得要死要活的,我趴在窗戶上看外面女人穿著妖嬈的裙子露著白花花的大腿走來走去。
我開始流連夜店,在酒吧喝得爛醉,伸手去撩女人的裙子?;剡^頭來的臉有的憤怒有的曖昧有的糾葛,只是沒有一張是蘇魅妝的。
我?guī)切┡嘶丶?在蘇魅妝曾經睡過的地方糾纏,白花花的欲望一下子就把蘇魅妝的氣息擠了出去。
然后我把床單一點點撕碎,把墊子翻過來,像充滿破壞欲的獸類。我看到了那張紙,上面赫然寫著蘇魅妝懷孕兩個月。難怪她吃不了油膩的東西,難怪她充滿欲望的身體到關鍵時刻總是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她帶著我們的孩子去了哪里,或許我們真的只是場艷遇。兩個背負著過往沉重感情的人之間突然有了一個交集,不顧一切地尋找短暫的安慰,卻看不到未來。
所以一旦未來有一點眉目的時候,她馬上選擇了逃避。
但是我不打算逃避了,也許明天很多報紙就會競相報道一個男人因為失戀而發(fā)瘋的消息。
5
蘇魅妝回來了,倚在門上,笑容很冷,身上很涼。盛夏的夜晚,我光著身子都大汗淋漓。
她的肚子平平的,好像那張紙,是一個玩笑。
她恢復了妖嬈,穿著那件帶子搖搖欲墜的睡衣,極盡妖嬈,婉轉承歡。她鮮紅的指甲吸附在我身上,一雙鳳眼半開半合,不要命地性感,像只吸掉男人精氣的狐貍精。整個過程她一直在索要,我一次一次地被推到風口浪尖。
她媚惑地看著我說,秦生,我美嗎?
她的聲音甜軟滑膩,有種令人骨酥的力量。我說美,你很美。
她笑了,眼睛里有晶瑩的東西。她說,知道嗎,秦生,我有過你的孩子,但是掉了。
情欲來得太洶涌,太顛簸,但我還是緊緊地抱住了她。我說沒關系,魅妝,我們還有未來,我們可以生一大堆孩子,一輩子在一起。
但是蘇魅妝輕輕地推開我,她說,秦生,我不是個好女人。我一直想向馬山要個名分,可是他不給,他甚至不肯給我一個孩子,但是我沒放棄跟他賭氣,直到遇上了你,我想你可以給我一個孩子。
我去跟馬山說,這是我跟他的孩子。可是他卻打了我一個耳光,給了我一張他不能生育的診斷書。呵,他原來是不能生育的。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我的心卻劇烈地疼了起來,我說,為什么?值得嗎?
因為馬山是我的第一個男人。她說。
她蒼白的小臉仰起來,一直笑,秦生,對不起。
6
那天晚上突然冷了起來,我?guī)еK魅妝的體溫在夜里奔跑,前面,后面,都是呼呼的風聲。
我想起了蘇魅妝蒼白的笑臉,她對馬山的執(zhí)著,我對朵拉的不能放下,我們都曾經以為那是愛,其實,那僅僅是不甘。
人在最初的愛中,往往像個賭徒,越投入越覺得不甘,越不甘就越舍不得放手。
我想,過了今天,她的生活將沒有賭徒似的糾纏,她可以選擇一個干凈的男人,好好地談戀愛,她會有一個全新的生活。
我想我是瘋了,我沖進KTV的時候,整個KTV就馬山一個人。他在等蘇魅妝,他要給她一筆錢,因為她破壞了他的規(guī)矩,所以必須滾蛋。
但是他見不到蘇魅妝了,五分鐘前,我在蘇魅妝的水杯里放了安眠藥。
我把汽油沒命地澆在馬山身上,我想起了朵拉,她就是在這樣一個夏夜上了馬山的奔馳。所以最初,我接近馬山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報復,是為了男人的尊嚴??墒乾F在,我只想讓他消失,或許他消失了,蘇魅妝就會快樂。
當我拿出打火機的時候,卻突然被一陣疾速的風掠走,是蘇魅妝,她的身手如此矯健,干脆利落,她把毫無防備的我推出門外,然后點亮了打火機。
她還穿著那件睡衣,身上都是汽油的味道,無比妖嬈無比凄艷。KTV所有的服務生都知道蘇魅妝和馬山的糾葛,沒有人會懷疑我。
火勢迅速蔓延開來,我張著嘴喊不出來的樣子,就好像一個被突如其來的火災震驚了的旁觀者。
我還沒來得及對蘇魅妝說我有多么愛她,我只是徒勞地一遍遍喊著她的名字。隔著洶涌的大火,隔著過往亂七八糟的感情糾葛,我們那么悲哀那么絕望地看著彼此卻無法靠近無法拯救,無能為力。
我想問問她如果我們是彼此的第一次,那么會不會有最深摯最深摯的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即使為對方去死,對愛,也那么吝嗇。
很多很多人涌了過來,隔著大火隔著人群,我分明看見蘇魅妝看向我的眼睛,一直一直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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