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禮
在當今俄羅斯,作為社會左翼力量的代表和現政權的反對派政黨的俄羅斯聯(lián)邦共產黨(俄共),盡管與其鼎盛時期相比影響力和號召力已大為下降,但仍不失為一支重要的政治力量。俄共興衰歷程引人注目,俄共的前途更是人們所關注的俄羅斯國內政治領域的重要問題之一。
在逆境中崛起
俄羅斯聯(lián)邦共產黨成立于蘇聯(lián)解體前一年的1990年,這一年戈爾巴喬夫的“改革”陷入絕境,蘇共黨內分化日趨嚴重,聯(lián)盟國家面臨解體的威脅。在當年7月舉行的蘇共二十八大上,蘇共黨內的派別斗爭達到了最高峰,葉利欽等人退出了蘇共。在蘇共二十八大召開前夕,俄羅斯聯(lián)邦共產黨宣告成立。
俄共成立不久,內部即開始分裂。1991年8月3日,即“八一九”事件前夕,時任俄羅斯副總統(tǒng)的魯茨科伊等人從俄共中拉出一幫人馬,成立了俄羅斯共產黨人民民主黨(后更名為“自由俄羅斯”人民黨、俄羅斯社會民主人民黨),俄共顯現出明顯的頹勢。
八一九事件后,葉利欽相繼頒布《有關中止俄羅斯聯(lián)邦共產黨活動》《關于蘇聯(lián)共產黨和俄羅斯聯(lián)邦共產黨財產》的總統(tǒng)令及《關于停止蘇共和俄共活動的命令》。俄共被禁止活動后,它的影響并沒有消失,俄羅斯人民代表大會中近1/3的代表席位依然被共產黨代表占據著,他們利用各種合法手段為俄共的重建積極活動。1992年4月,部分共產黨代表聯(lián)名向俄羅斯憲法法院提出質詢,要求對有關禁止俄共活動的三個總統(tǒng)令是否符合憲法的問題進行裁決。1992年11月30日,憲法法院宣布了對俄共的解禁決定,卻又裁定俄羅斯總統(tǒng)有關中止俄共活動、沒收其財產和解散其組織機構的命令符合俄羅斯憲法。
1993年2月,俄共召開第二次非常代表大會(俄共重建與聯(lián)合大會),提出的綱領性“政治聲明”聲稱:重建后的俄共將吸取蘇共的教訓,“利用各種符合憲法的手段、方法以及政治斗爭的形式來爭取國家政權”。非常代表大會之后,俄共于同年3月24日在俄羅斯司法部登記,登記時有黨員50萬人以上。從1993年起,俄共積極參加國家和地方各級政權機關的選舉,實現了“成為體制內政黨”的目的。
1993年初,正當俄共重新恢復活動之時,總統(tǒng)與議會之間的對抗也達到了最激烈的程度。在用武力解散了民選的立法權力機關的同時,葉利欽推出了以加強總統(tǒng)權力為核心的新憲法草案,宣布1993年12月12日在對新憲法草案進行全民公決的同時舉行新議會的選舉。10月26日,俄共召開了全俄代表大會,決定參加國家杜馬選舉。選舉結果,俄共獲得杜馬450個席位中的65席,成為議會第三大黨。
俄共在1993年國家杜馬選舉中的不俗表現,標志著倍受打壓的俄共以合法身份重返政治舞臺,找到了發(fā)揮影響的新的場所和機會,這使俄共領導人看到了利用合法手段奪取政權的可能性。議會選舉后,俄共、農業(yè)黨等左翼反對派開始聯(lián)合,并以議會為舞臺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發(fā)揮著實際作用。在斗爭方式上,俄共逐漸放棄了街頭斗爭和大規(guī)模游行示威,轉而主要在議會范圍內活動,即通過選舉和議會斗爭的方式實現黨的政治目標,這樣也就同那些激進的左派共產黨組織拉開了距離。
在亂世中壯大
1994年秋的金融危機引發(fā)了盧布匯率大幅度下跌,民眾對政府的不滿情緒加劇。12月中旬車臣戰(zhàn)爭爆發(fā)。圍繞車臣戰(zhàn)爭,俄羅斯社會各種政治勢力的對抗加劇,不僅反對派嚴厲批評政府的車臣政策,“民主派”內部也出現了分裂。突發(fā)的社會政治危機使葉利欽的威信迅速下降,議會反對派開始為1995年議會選舉和1996年總統(tǒng)大選提前做準備。俄共也提出了更加明確的行動綱領,即利用目前的政治形勢,爭取實現總統(tǒng)的提前選舉。
1995年1月,俄共召開第三次代表大會,通過了黨綱,修改了黨章,同時針對社會政治形勢,提出了俄共參加1995年議會選舉的競選綱領。俄共綱領宣稱,決不接受資本主義社會制度,認為“對俄羅斯來說,最科學、最符合本國利益的選擇是理想的社會主義發(fā)展道路”。俄共宣稱,以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為理論基礎,建設公正的社會、集體主義、自由和平等;建立真正的蘇維埃式的人民政權,鞏固多民族的聯(lián)盟國家;俄共代表和捍衛(wèi)工人階級、農民、知識分子及一切勞動者的利益,忠實于社會主義思想;恢復蘇維埃政權、社會主義制度以及走社會主義發(fā)展道路是振興俄羅斯的唯一選擇。俄共明確提出了競選的三個階段性目標:第一階段是“爭取在議會選舉中取勝”;第二階段是“在總統(tǒng)選舉中確保愛國力量代表獲勝;第三階段是“在‘愛國主義者當選總統(tǒng)后,在俄羅斯各地區(qū)進行地方立法和執(zhí)行權力機關的選舉。
幾年來政府執(zhí)行的激進經濟改革政策導致物價上漲、失業(yè)率上升、社會貧富差距懸殊,以及犯罪活動猖獗等一系列嚴重社會問題,加上車臣戰(zhàn)爭的曠日持久,民眾對當政者的不滿情緒越來越強烈。在競選活動中,俄共有針對性地采取了具有平民主義色彩的宣傳攻勢,喚起了部分選民對蘇聯(lián)時期社會安定和溫飽生活的懷念。這樣,在1995年12月舉行的第二屆國家杜馬選舉中,對政府不滿、希望改變現狀的選民把選票投給了許諾“恢復俄羅斯大國夢想”的俄共。選舉結果,俄共異軍突起,獲得22.3%的選票,加上在單名制選區(qū)中獲得的議席,俄共獲得157個代表席位,占450個杜馬議席中的三分之一強,一躍成為議會第一大黨。1996年3月4日,俄羅斯十幾個左派、中左派政黨和組織成立了“人民愛國主義力量聯(lián)盟”,支持久加諾夫競選俄羅斯總統(tǒng)。
自1994年以后,葉利欽的威望急劇下降,而且身體狀況極其不好。但是,面對左翼反對派,為了保住“民主派”政權和防止“共產主義勢力”重新上臺,葉利欽認為自己“有責任”參加競選,爭取連任。所以,1996年總統(tǒng)選舉變成了葉利欽政權與俄共為首的左翼反對派的一場政治決戰(zhàn)。在這樣的政治背景下,盡管有11位總統(tǒng)候選人參加了競選,但實際競爭始終是在葉利欽和久加諾夫之間進行的。經過兩輪激烈的較量,葉利欽最終以微弱優(yōu)勢擊敗久加諾夫。俄共由此也失去了一次非常有希望執(zhí)掌國家政權的機會。
為適應選舉后新的社會政治形勢,避免同政權當局發(fā)生直接政治對抗,從1996年中至1999年底,俄共領導層適度調整了斗爭策略,暫時放棄“奪取政權”、“改變國家發(fā)展方向”等激烈的政治口號,對執(zhí)政集團采取了一種“妥協(xié)+對抗”的態(tài)度。接受葉利欽的倡議,同意參加由總統(tǒng)、總理、議會上下兩院議長參加的“四方會談”,和由議會各黨派參加的協(xié)商性“圓桌會議”;利用執(zhí)政集團內部在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和利益分配問題上的分歧,在議會表決中支持主張采取穩(wěn)健經濟政策的切爾諾梅爾金政府和普里馬科夫政府的各項提案,贊同俄共代表馬斯柳科夫等人進入普里馬科夫的聯(lián)合政府。在1998年到1999年的政府危機中,俄共聯(lián)合議會其他各派力量,以通過否決案的方式迫使總統(tǒng)作出了部分讓步,并在葉利欽執(zhí)政后期,利用日益加深的社會矛盾,發(fā)起組織了對葉利欽的彈劾案和有關限制總統(tǒng)權力的修憲運動。
新形勢下日漸衰微
俄共領導人對執(zhí)政集團的政策調整遭到了黨內“左”、“右”兩派勢力的激烈反對。黨內激進派指責俄共領導人是在搞機會主義和妥協(xié)主義;而持“右”傾觀點的謝列茲尼奧夫等人則主張俄共應放棄對抗思想,擴大與政府的合作。觀點對立的兩派在黨內相繼組成了各自的政治派別。黨內派別的出現不僅在俄共內部造成了理論上的混亂,同時還引發(fā)了俄共組織上的分化。
由于內部的分化與組織上的分裂,這一時期以俄共為首的左翼反對派已經基本喪失了與政權當局抗衡的能力。1999年5月和9月,針對持續(xù)不斷的政治經濟危機和日益激化的社會矛盾,俄共等議會黨團提出《對總統(tǒng)的彈劾案》和《有關限制總統(tǒng)權力的修憲法案》,試圖結束葉利欽政權或改變總統(tǒng)大權獨攬的局面,但兩個法案均未獲得通過。
在1999年國家杜馬選舉中,俄共雖保住了議會第一大黨的地位,但由于人民愛國聯(lián)盟的分裂,左翼力量嚴重受挫,其影響已讓位于以“團結黨”為主的中右翼勢力。由于葉利欽的提前辭職,2000年總統(tǒng)大選提前到3月舉行。此時,代總統(tǒng)普京在民眾中的聲望日漸高漲,加上親政府的“團結”運動等中右翼勢力在議會選舉中的勝利,普京在第一輪投票中就以較大優(yōu)勢戰(zhàn)勝久加諾夫,當選新一屆總統(tǒng)。
2001年末,議會中兩個支持政府的中派政黨——“團結黨”和“祖國——俄羅斯運動黨”合并為“團結——祖國運動”黨。兩個中派政黨的合并使該黨取代了俄共議會第一大黨的地位,此后展開對俄共的攻勢,竭力排擠俄共議員。作為反擊,俄共中央宣稱:俄共議會黨團將自動放棄所有議會委員會主席職務,拒絕與議會中的中右派進行任何合作。然而,俄共中央委員、國家杜馬主席謝列茲尼奧夫因拒不執(zhí)行俄共中央命令其“辭去國家杜馬主席職務”的決議而被俄共中央全會開除出黨。此后,謝列茲尼奧夫等人成立了“有50萬選民支持”的“俄羅斯復興黨”。俄共黨內危機演變?yōu)榻M織分裂,使俄共的影響力急劇下降,在2003年底的議會選舉中其得票率從上屆的24%降至12.61%。
2003年到2004年,俄共黨內圍繞著黨的指導思想問題又發(fā)生了第二次分裂。為了擴大自己的生存空間和社會影響力,俄共上層在黨的指導思想上作出了一定調整,在新一屆議會選舉前,以議會候選人資格和黨內領導職務為交換條件,吸引了一批大資本家加入俄共,試圖以此獲得競選需要的資金,壯大黨的社會基礎和競選實力。然而,這一指導思想的變化卻引起了相反的結果。在2003年議會選舉前,大資本家謝米金利用自己的資金在俄共的基層組織收買人心,與俄共中央爭奪基層選民。這一情況引起了俄共上層的不滿。俄共中央主席團通過決議,指責謝米金試圖在俄共黨內搞兩個領導中心的破壞活動。在對待謝米金的問題上,俄共中央內部出現了不同聲音。7月3日,就在俄共十大舉行的同一天,一部分俄共中央委員召開了另一個俄共十大,決定提前罷免久加諾夫等俄共主要領導成員的職務,并推舉被開除出黨的伊萬諾沃州州長吉洪諾夫擔任新的俄共中央主席。雖然經俄羅斯司法部裁定,吉洪諾夫等人召集的全國代表大會為非法,但俄共內部分裂已成事實。俄共十大后,俄共中央開除了20余名中央書記的黨籍,解除了部分地方黨組織負責人的職務。這次分裂不僅形成了兩個中央,而且還波及到許多地方基層黨組織,造成了俄共隊伍的大分裂。
普京執(zhí)政以來,俄羅斯始終保持著政局的穩(wěn)定,逐漸形成了新的政治力量格局。在此過程中,俄共不斷遭受擠壓、排斥,而與此同時俄共本身又不斷分化、分裂。在大多數民眾希望社會穩(wěn)定和保持現有方針政策的情況下,作為議會中唯一的反對派政黨,俄共在議會中的作用和影響力日漸衰退。
在2007年12月舉行的第五屆國家杜馬選舉,由普京領導的“統(tǒng)一俄羅斯黨”獲得2/3以上議席,俄羅斯議會中一黨獨大的政黨格局最終確立。俄共僅獲得11.6%的選票,是自1993年參加議會選舉以來得票最少的一次。
俄共經過十幾年的內部分化,主張堅持蘇共原則的“正統(tǒng)馬克思列寧主義派”和希望俄共成為社會民主黨的“社會民主主義派”都已經離開了俄共,留在黨內的主要是以久加諾夫為首的“強國主義派”。
俄共興衰的緣由
以俄羅斯廣大勞動人民、弱勢群體利益捍衛(wèi)者和代言人身份出現的俄共,其存在和積極抗爭制約了執(zhí)政當局的為所欲為,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國家向好的方向發(fā)展。然而在共產黨曾經執(zhí)掌國家政權70多年的國度里,俄共并沒有像東歐一些國家的左翼政黨那樣重掌國家政權,這里面的原因發(fā)人深省。
從俄羅斯國內政治背景方面看:
第一,在轉軌進程中,由于社會各階層處在發(fā)展變化之中,致使作為社會階級、階層、利益群體的政治代表的各政黨本身也處于演變發(fā)展過程中,迄今為止尚未形成成熟的政黨體制,包括“政權黨”——“統(tǒng)一俄羅斯”黨在內的多數政黨,實質是自上而下建立的精英團體。而俄共作為一個真正的反對派政黨,也同樣面臨著黨的社會基礎問題。盡管俄共一直是作為勞動人民利益的捍衛(wèi)者和代言人而出現的,但在新的形勢下也面臨著社會基礎日益縮小的窘境。1993年前后,因政權當局推行的激進改革而出現的社會大量貧困階層開始傾向左翼反對派,為俄共的迅速崛起提供了良好的群眾基礎。依靠社會貧困階層的支持,俄共取得了議會選舉的勝利并成為他們在議會中的代言人。普京當選總統(tǒng)后表示,政府將考慮那些支持俄共的選民的利益,從而贏得了社會各階層民眾的普遍歡迎,其中也包括俄共的大量基礎選民。隨著國家經濟狀況的好轉,以及普京推行的一系列消除社會貧困的措施,曾占俄羅斯社會人口35%左右的貧困階層正在出現分化,社會貧困人口的數量也在相對減少,這客觀上造成了俄共賴以存在的社會基礎的萎縮。在這種情況下,俄共的勢衰也就不可避免。
第二,俄羅斯現行政治制度對俄共的興衰有著直接影響,客觀上制約了俄共執(zhí)掌國家政權的可能性。俄羅斯憲政制度包含了諸如多黨制、三權分立與自由選舉等民主原則,同時又賦予總統(tǒng)在國家權力體系中的絕對權威。據此,俄共一方面重新取得了合法地位,成為體制內的政黨;而另一方面,總統(tǒng)的大權獨攬又對俄共和其他反對派政治組織形成高壓態(tài)勢。盡管俄共在議會選舉中連續(xù)占據第一大黨的地位,但卻無法直接參與政權管理。而執(zhí)政集團卻可以利用手中的國家機器、輿論工具丑化、排擠、打壓和分化俄共。相對于俄共,執(zhí)政集團所擁有的國內外政治資源要雄厚得多。而俄共除了得到社會貧困階層的支持外,幾乎沒有其他的社會政治資源,它在國內外實際上處于孤立無援境地,很難找到同盟者,俄共不得不孤身同執(zhí)政集團抗衡。
第三,來自執(zhí)政集團的打壓持續(xù)不斷。普京執(zhí)政后,對俄共采取了“打拉結合”的策略。一方面,在議會中與俄共黨團開展建設性對話,在一系列內外政策上尋求俄共等左派黨團的支持。另一方面,推動中右翼勢力的聯(lián)合,在議會中排擠俄共。普京上任初期,俄共曾經對其強化國家政權、結束政治混亂的措施給予支持。2000年總統(tǒng)選舉結束后,普京便發(fā)表聲明,表示將認真考慮投票支持自己競爭對手——俄共領導人久加諾夫的近30%選民的意見。他認為,有如此之多的選民支持反對派領導人,表明社會領域存在很多問題。普京這番話中表露出的對俄共的尊重,這與葉利欽對俄共的極端排斥態(tài)度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曾使俄共領導人看到了希望,并打算與普京政府積極合作。在議會中,俄共對普京執(zhí)政之初提出的一系列社會改革方案都給予了積極支持。隨著俄羅斯政治形勢的變化,俄共領導人對普京政府的態(tài)度逐漸發(fā)生變化。俄共領導人很快就對普京政府的社會改革政策感到失望,他們指責中右勢力在議會中對俄共的擠壓做法是普京政府“對左派的背棄”。2000年12月,俄共七大宣稱,俄共將做普京當局“負責任的、不妥協(xié)的、建設性的反對派”。
2006年8月,在普京的支持下,被稱為另一個政權黨的“公正俄羅斯黨”宣布成立。該黨在支持普京路線的同時,提出將奉行社會民主主義方針,以“捍衛(wèi)勞動者利益、維護社會公正”為宗旨。在2007年議會選舉中,“公正俄羅斯黨”吸引了大批中下層選民,也贏得了俄共陣營部分選民的支持。而俄共堅持對“現政權不妥協(xié)反對派”的立場與大多數民眾希望社會穩(wěn)定的愿望不相符。近年來,俄羅斯國內社會經濟的持續(xù)發(fā)展,以及民眾對普京政權的高支持率,都使俄共的選民基礎大大縮小。
從俄共自身思想組織建設方面看:
第一,俄共綱領脫離社會發(fā)展現實。俄共綱領于1995年1月22日在俄共第三次代表大會上通過,此后多次修改,最近一次是在2008年11月召開的第十三次代表大會上審議通過的。盡管經過多次修改,俄共綱領仍然未能在理論上有所突破,未能制定出吸引廣大社會階層的國家發(fā)展方案以及切實可行的戰(zhàn)略和策略。俄共綱領的主要內容是批判、揭露資本主義的極端腐朽性,而缺少建設性的內容。俄共宣稱,將站在反對現行社會制度的立場上,利用一切合法手段來實現自己的目標。而當執(zhí)政當局實行了一系列有利于國家發(fā)展的政策,國家走上正常的建設軌道上來之后,俄共的處境便十分尷尬了。俄共堅信社會主義是強國之路,社會主義會在21世紀獲得新生,這并沒有錯,問題在于認定“國家已回到資本主義”,認為這是一條導致民族災難和俄羅斯文明毀滅的社會倒退的道路等表述,特別是普京執(zhí)政以來未必能夠得到俄羅斯廣泛階層的認可和擁護。從俄共綱領中可以看到,他們對蘇共和蘇聯(lián)歷史的反思缺乏深度,而對未來社會發(fā)展方向的展望也沒有超出傳統(tǒng)社會主義的范疇,缺乏理論創(chuàng)新。
俄共在意識形態(tài)上的偏激,以及它的非建設性反對派立場,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俄共領導人遵循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根據社會發(fā)展現實的需要,提出能夠與時俱進、符合大多數民眾利益的正確主張。1996年總統(tǒng)選舉時,正是俄共綱領上的這種保守性成了“民主派”攻擊的把柄,俄共也因而失去了多數選民的信任,成為“守舊”、“倒退”與“恢復舊制度”的代名詞。
俄共在指導思想上的混亂為一些政治投機者以及想與執(zhí)政當局做政治交易的人提供了投機可能,從而加劇了黨內爭權奪利的斗爭。2003年尤克斯石油公司的多名高管進入俄共競選名單參加了議會選舉,導致俄共在民眾的支持率急劇下降。俄共黨員的人數也大幅下降。2005年俄共召開十一大時,俄共的黨員人數已經由1993年參加第一次議會選舉時的50多萬人,減少到18.8萬人。
由于俄共的核心選民來自社會弱勢群體,限制了俄共的政策選擇,這使俄共在處理與國家政權的關系和一系列社會政策問題上左右為難??梢哉f,意識形態(tài)與行動綱領上的缺陷是俄共由盛而衰的根本原因。
第二,俄共黨內派別嚴重導致內部分裂。重建后的俄共內部在思想意識與黨的行動綱領上分歧很大,各派觀點不一。其中有以科索拉波夫為代表的正統(tǒng)派,也有以久加諾夫為首的帶有民族主義色彩的中間派,還有以謝列茲尼奧夫為首的具有民主社會主義特點的溫和派。隨著謝列茲尼奧夫、謝米金等人被開除出黨,由他們領導的“俄羅斯復興黨”和“俄羅斯愛國者運動”等俄共黨內派別也因此與俄共決裂,在組織上使俄共受到嚴重削弱。
同時,成為體制內政黨后,俄共領導人把參加各級國家權力機關選舉作為實現黨的政治目標的手段。憑借在選舉中的勝利,大批俄共黨員進入各級權力機關,并從中獲得了很多實際利益,成為黨內的既得利益者。與蘇聯(lián)時期所不同的是,他們不再是從執(zhí)政的共產黨那里獲得各種利益和特權,而是依靠反對黨的影響進入國家政權機關并因此而從執(zhí)政當局那里得到好處。這種狀況不可避免地導致一部分人蛻化變質,或者說被當權者“招安”。隨著這些黨內既得利益者隊伍的擴大,以犧牲黨的整體利益來保全自己個人利益的現象日益普遍。更有一些投機者利用俄共急需資金和擴大社會影響的之機加入俄共,以謀求在議會中的議員資格,而他們的到來也更加劇了黨內既得利益者們之間的爭權奪利,加速了俄共組織上的分裂。
(責任編輯李樹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