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華

我是一名普通的船員,對那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向來都是不屑一顧,可是去年冬天發(fā)生在我身邊的一樁奇異的事情,卻使我感到匪夷所思。

那是一個晴朗的日子,沒有一絲風(fēng),金色的陽光灑滿海面,我們的商船正航行在通往英國利物浦的海域上。我因?yàn)橛惺乱嬷L,便來到了船長辦公室?？墒俏仪昧藥状伍T,都無人應(yīng)聲。門是虛掩著的,我下意識地從門縫向里窺去,那里面有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從背影看,這個人根本不是船長,頭發(fā)是金黃色的,他分明是個西方人,正在船長辦公桌前寫著什么。

“這分明不是我們的船員,我們的船員都是中國人,他是從哪里來的呢?”我驚詫地想,忍不住推開門,大聲喝問:“你是誰?怎么進(jìn)來的?”那人聽到喊聲,慢吞吞地轉(zhuǎn)過身來,動作非常呆板僵硬。當(dāng)我看到那人的臉時,嚇得驚叫一聲,幾乎暈厥過去──他的確是個藍(lán)眼睛的西方人,可根本不像正常人,呆若木雞,面無表情,臉色蒼白如紙,眼睛直直地愣愣地注視著前方,一言不發(fā),整個身體好像籠罩在一片霧氣里。而就在這時,我分明感到一股陰森森、冷颼颼的寒氣正向我幽幽地襲來?！耙姽砹?”我驚出一身冷汗,跌跌撞撞地倉皇逃奔。剛奔出辦公室不遠(yuǎn),就在慌亂之中撞到了迎面走過來的船長?！耙粋€大老爺們,什么事把你慌成這樣?”船長不以為然地淡淡笑著?！按L,你……你的辦公室里有一個神秘可怕的陌生人!”我驚魂未定地說。船長疑惑不解地問:“什么陌生人?我們這條商船已經(jīng)離岸六周了,怎么可能有陌生人?”“真的,不信咱進(jìn)去看看!”于是,船長立即跟我來到辦公室,打開門一看,卻是空無一人,闃寂無聲。船長有些生氣了:“你小子在開什么玩笑?”我有些委屈:“船長,我什么時候跟你開過玩笑?真的,我發(fā)誓沒騙你,那個人剛才還在你桌前寫字呢!而且還是個老外!”于是,我們都不約而同地向辦公桌上看去,結(jié)果奇跡般地發(fā)現(xiàn)桌子上還存留著那張字紙,上面用英文寫著:“向西北方向行駛。”

船長的兩眉之間聚起了一個大大的“川”字,他看看桌上的字條,又滿臉狐疑地看看我。然后,他又抽出一張紙,讓我用英文寫下“向西北方向行駛”幾個字,看來船長是懷疑我搞什么鬼,有意驗(yàn)證一下我的筆跡跟桌上字條的筆跡是否一樣。我有些不愉快,賭氣地用英文寫下那幾個字。當(dāng)然,結(jié)果是證明桌上的那張字條不是我寫的,我也因此脫了干系。最后,船長把我們船上所有這些船員都集合起來,要求每個人都用英文寫下這幾個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人的字跡跟紙條上的字跡一樣。船長又帶領(lǐng)我們把這個船從頭到尾,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細(xì)細(xì)搜了好幾遍,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旮旯,都不放過,結(jié)果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陌生人。

這是我們船隊(duì)有史以來從未遇到過的怪事,船長覺得蹊蹺極了。幸好我們船行駛的方向如果繞道向西北方向的話,最多比原來多花三個小時。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船長決定改道向西北方向行駛。走著走著,風(fēng)越來越大了,海面上也越來越寒冷了。漸漸地,一座冰山浮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冰山坳里,一座客船凍結(jié)在那里?？吹轿覀兊纳檀?客船上的人們一片歡呼雀躍,大聲向我們呼救。其中有一個人還興奮地連聲大喊:“吉米說的沒錯,吉米說得沒錯,來救我們的真的是一艘黃色的中國商船!”

船長派出救生艇,把這些遇險者一個個都救到我們船上來。驀地,我從這些遇險者中間發(fā)現(xiàn),有一個年輕人居然跟我在船長辦公室看到的陌生人一模一樣。我?guī)缀躞@跳起來,指著那個年輕人向船長大喊:“船長,船長,這就是我在你辦公室里遇見的那個陌生人!”“什么,你說的是真的嗎?”船長一臉驚疑。“是真的,船長,只是現(xiàn)在他是面色紅潤的,有活力,有生氣的,而在你辦公室看到的他卻是蒼白的,呆板的,毫無活力的?！蔽覉?jiān)定地說。這時船上如暮鴉噪林,一片嘩然。于是,船長就拿出紙和筆讓這個年輕的遇險者寫下“向西北方向行駛”幾個字,結(jié)果一對比這個年輕人的字跡居然跟船長辦公桌上紙條的字跡一模一樣。

船長驚奇地問這個怪異的年輕人:“你叫什么名字?你還記不記得剛才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有沒有到我們船上來過?”這個年輕人用流利的英文說:“我叫吉米,已記不清剛才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記得大約跟這個事情有關(guān)的是,我所乘坐的客船被冰山困住后,我感到很累,就躺在床上打了個盹,睡著了,睡夢中恍恍惚惚覺得自己的身體飄了起來,飄到一處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海面上,遇到了一艘中國商船。于是我便向這艘中國商船求救,結(jié)果,我真的發(fā)現(xiàn)這艘中國商船向我們遇險的方向駛來。我很高興,于是,我又恍恍惚地向回飛去,當(dāng)我飛到我們的客船時,我驚異地發(fā)現(xiàn),我的床上躺著一個和我長相完全一樣裝束完全一樣的人,而這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身上仿佛有磁鐵一樣,把我吸到了他身上,就在我感到和‘他合二為一的時候,我醒來了。醒來后,我出了一身虛汗,感到十分疲乏?！彼艘豢跉?繼續(xù)說,“我覺得這真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夢,于是我,便把這夢告訴了與我同行的伙伴杰克,還告訴了他這艘中國商船的模樣。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我夢見的商船居然跟你們的船一模一樣!”這時,剛才那個興奮地喊著“吉米說的沒錯,吉米說的沒錯”的年輕人開口了:“我就是他的同伴杰克,真奇怪,吉米一直睡在我的身邊沒有離開過,難道是睡夢中他的靈魂飛出去向你們求救的嗎?不可思議!不可思議!生命真是一個謎!”

“的確是不可思議!”幾乎每一個在場的人都異口同聲地驚呼起來,每一個在場的人都被這件事情深深地震驚了。

這樁怪事聽起來是那樣令人莫名其妙,卻又是真真實(shí)實(shí)發(fā)生在我們船隊(duì)。雖然已經(jīng)過去幾個月了,但至今想起來還歷歷在目。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靈魂可以脫離肉體而存在嗎?有誰能解開這個生命之謎呢?

選自《新聊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