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 中
舉起你高高的油燈
我的紅孩子,沖過紛亂宴席
寫下孤獨篇章——你愁苦的酒杯
盛滿頭顱的青翠:大神!快伸出
巨大的手掌,接納小小心臟
大神!花園的大門已經關閉
那身著白衣的更夫移走了床位
那天天伴隨的人兒已令你厭煩
你愁苦的酒杯里,請再盛一滴
準備逃亡的血液——
滿街的車聲消失了,鄰居的呻吟
響起了新的渴望,中年的太陽
還有你!請再次寬宥陌生的歌喉——
一個亡者的電話,留下十足的痛悔
大神!舉起你高高的油燈
我要寫下無可比擬的文字
在一個遠方的乳峰,道出藍色宣泄
大神!畫一片睫毛的城堡——
我要歌頌我更新的春天
大神!我要歌頌蔭涼中的月光
我要遠離舊時的戀人,我要催開感傷的枝葉
我要命令天上的星辰!我要寫下致命的咒語
我要欲望在扼殺中沖向叢林深處
白晝漆黑的兒子說:一條蛇不能走多遠
一段日常生活,壓迫噩夢
進入虛構的場面:仿佛花布上的植物
被我的眼睛看活;仿佛一截紅紅的香腸
被有滋有味地吞下
黑夜的溫暖手心,掌握一切
暗藏的燈——從細胞中裂變
芳香氣息像迷幻的藥草
提升一大批靈魂
引人注目的青春痘自然要還給光明
女人的下巴凸出楚楚的神態(tài)
一條蛇不能走多遠
一滴血不能長久
這都是繁茂情調的
一床海水
浮蕩被星星批發(fā)的魚類
鷹,還是別的,我是曼陀羅的零件
從觀察里循環(huán),是西藏的太陽
部分東西是從顏色中發(fā)射
堅利的爪子緊捉殘余的死肉
圖形啊,蒼蠅、蚊子、燭臺的金色火焰
更多年伴隨白晝漆黑的兒子
天上的芽草,一夜長遍大地
高高在天的琴王,你的寒冷被彈撥成鵝毛大雪
打牌
撲克輕捷地落下,無以名狀的指頭
宿命般卷起數(shù)字:該是你出手了
大地流入荒夜,彗星經過我家屋頂
倦于訴說:古時的經典降下流火
牡馬的目光盯住宅門的石柱
待一會兒,是否有個異鄉(xiāng)人停留樹蔭
白楊林掠起大群麻雀
村口的銅鐘突然響亮——
撲克全部散失,數(shù)字消遁不見
敲鐘的阿Q馬上看見
不安的老K和大王已經離座
絕對可以肯定有事件要迅速發(fā)生
死于非命的兄弟們!可要彼此珍惜
該是我身負重傷歌唱的時候了
離開喜馬拉雅谷地的草桌:藍色的和平與愛情
兩張不該出手的牌——像兩只小鴿子
棲息在化膿的疤痕
我要繼續(xù)前進,如果風雪更大
低徊、漫延的午夜砸開黑桃的門
你這送別的梅花公主,請借我一匹好馬
多年前留下的空屋響起細微的聲音
如同閑置的一雙腳,如同眼睛遺棄的光明
如同幼時的老貓爬越房頂,如同對抗的寂靜
我銳利的言詞是這個午夜時分的悲哀
呼叫并不見得是天下唯一的滴血,前途是刺入道路的
一陣光輝和兇險,沒事兒的百姓,沒事兒的
風情你怎么面對!黃昏的家門外,私奔的戲劇
還在上演。我無足輕重的才華,應該向上應答
向下的臨時現(xiàn)象,向下的孩子的另一條路
死了嗎?接茬的一團血,毛發(fā)的一團歷史
活動了那個空間?多年前留下的空屋響起輕微的
聲音。有一個早晨,像吸毒者注射過的天空
臉龐盛開愜意的馬蹄蓮,埋伏著濃綠的熱帶
銀針的日子就像液體,咆嘯穿越每一片雪花
成為內心的遠景和雨水,大大豐富了我的世俗生活
衰老呵,減法計算的目的,第七個小人兒
身穿紅衣歌舞,枝葉充滿熱烈的幻象
淚水里翻騰的女子:大河從石階淌流,
你汩汩而去
舊時民謠、蝴蝶點綴自己墳頭,一叢叢野花
抽出鋒利的牙齒——寒冷、急切,屬于遙遠文學史
青銅大鼎的掛件,和焚燒的草垛燃放爆竹——
新歲來臨,舊時城池涌上心靈
孤獨的王在蟲子的花粉中暈眩
那虛無中的光環(huán)竟被小風吹得團團打轉
不用說太多的話,在我們仰起頭顱的同時
心里的流血已經止不住了:往年的刀客
潛入被暗殺的子夜時分;不用祈禱
不用唱圣詩的姿態(tài)——擊碎的石柱和墟煙迷朦的大殿
提供完整的黎明;不用打虎,不用磨劍
一道激流之中,淹滅歡快的無數(shù)臉龐
甚至不用行動,透明的外部世界
構成巨大容器:幾個婦人的美好去處
幾個男人的由衷之地,那植物翻卷的身體
把室內風光送到沙灘:大海的藍,不就是那藍嗎
在一個地方生活,在一個地方生活久了
街景很容易被擠碎,很容易失去形狀
那個時候,你脫離軀干的靈鳥
像禿鷲一樣在河上張望,晴空里響徹的
是公牛的雷鳴,是一朵真正的野花的飽嗝
那么多事件浸泡醫(yī)學院的長廊
乙醇中困惑的嬰兒玩耍的是啥呀
肢解的器官,像一堆蠕動的大白蛹蛾——
獨立晚風,世紀景象令人心痛
吶喊
我靜坐河邊,一聲吶喊
一聲真切的吶喊剌穿所有耳朵
一聲烏鴉的吶喊,一聲召喚行者的吶喊
剌穿黑夜的眼睛,流淌詭異的血
一聲吶喊:我從河邊離去
從耳朵和眼睛,從黑夜和血
留下龐大的心事,留下建筑大廈
我從河邊進入?yún)擦?/p>
你說呢?干凈人
光線浸入花苞,收留我的城市學會了遺棄
酒,普通的一次事故,沒有人知道——
夢幻的盡頭是什么樣的蠕動
淫蕩的船兒沿江下去了,丟棄的小本子
寫下仇恨的字眼,絕不和邪惡的春天合作
綠色沾臟腳趾,肥大的話語背后
車站放逐了靈魂——巴爾廓的人群
爬行咒語的時間,我根本不知道
生活的種種艱難竟是午夜的主題
在藥店柜臺前,手心里的汗水
肉體和陽光,墳墓旁的狐仙
——色情的鳴唱從不間斷!繼續(xù)向前
偽劣的陣地無所謂痛癢,前衛(wèi)戰(zhàn)士和重金屬
真像嬰兒的哭泣,尿布上的小騷小腥
膠質的愛情勞累不堪,哈達、餐巾紙、安爾樂
一起堆擠小床,沒有辦法了
把自己翻出來,扎進最好的祝福
惡毒地詢問:痛還是疼?死還是“是”
酒、禿鷲、普通的一次事故,沒人知道——
昨天我睡在自己家中,收留我的城市學會了遺棄
社會保險,大眾避孕的終極玩意兒
臭蟲們沒辦法的辦法呵——你說呢?干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