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夢

（日本）星新一

“恭喜！恭喜?。　?/p>

許多人在我的身邊蜂擁而至，七嘴八舌地喊叫。

事情是這樣發(fā)生的。在我胡亂刨地時，意外地刨出個壇子，打開一看，?。M壇子金幣，金光閃閃，耀人眼目。

我開始擺弄著金幣玩。時而一枚一枚地擺起，時而把它拋起，傾聽那美妙的響聲。

不一會兒，人們從四面八方涌來，并喊道：“恭喜呀，發(fā)財！”

這些人不停地向我點頭哈腰，滿臉堆笑，阿諛奉承。此種作態(tài)，笑臉，真令人生厭。

有個家伙，竟想趁機偷一枚。不巧，被旁人瞧見，只好把手抽了回去、然而，在場的人似乎都在覬覦著這塊金幣。

我覺得太無趣。

其間，還來了幾位年輕姑娘。她們都偎依在我的身旁，悄悄地說“您太了不起！真是個美男子呀！”云云。

看到這番情景的男人們，不禁贊道“身邊環(huán)繞著如此美貌的女人，真叫人羨慕！”“但愿今生能有如此艷遇”等等。

我拋出一把金幣，并用手示意他們走開，那些家伙彎腰拾起，連連點頭道謝，就走開了。這才稍微清靜了些。

周圍的女人，唧唧喳喳地也擾人不安。又都賴著不走。對女人，我毫無興趣。塞給金幣后，總算打發(fā)走了兩三個。可是片刻，她們又蜇了回來。

她們端來了豐盛佳肴，一個偌大的銀盤子里，盛滿了魚、肉，還有酒?？晌液翢o興趣，我吃了一片面包，喝了口水。她們見我不肯動筷，便說：“讓我們品嘗品嘗吧！”其姿態(tài)看上去彬彬有禮，但吃起來卻沒夠，貪饞極了。

而后，來了一個男人說：“我想請您去公司當(dāng)經(jīng)理。全體職員都很敬佩您。因此，不叫您為煩雜事務(wù)操心，只是想實現(xiàn)敬佩您的這份心愿?！?/p>

我一點頭，就被請到臺上，數(shù)百人隊伍整齊，向我低頭致敬，并振臂高呼：“萬歲！萬歲！”我覺得這還有那么點意思。給他們當(dāng)頭頭，倒也不壞。

“ 您的勛章已從國外運到了。”一個提著箱子的人這樣說道。打開箱子一看，只見鑲嵌著金光寶石的勛章上，綴有一條長長的綬帶，雖然把它掛在了脖子上，但半點意思都沒有。

“這是您的專車?！?/p>

面前停著兩輛車。一輛是賽車，另一輛是涂黑的大型車。我仍然覺得沒趣，哪輛車我也不肯坐。然而，不管怎么討厭，也不行。女人們一邊尖聲歡叫著，一邊前簇后擁地把我推進了大客車。雖不情愿坐進這種車?yán)?，但又不便拂逆。車輪前飛，一加大油門，頓時覺得頭暈?zāi)垦?，太掃興了。

不一會兒，車子開到海濱。一艘揚起白帆的游艇停在那兒。我被領(lǐng)到艇上，女人們穿著游泳衣，露出白皙的肌膚，在彈著琴，唱著歌兒。蒼穹、白云、海鷗、波浪……

“您必須在這兒……”

她們不讓我進艙，可我什么都無心欣賞，只想躲入艙內(nèi)，但好像這也不允。真沒趣。

游艇沖向大海，自然，船兒開始顛簸。我感到厭煩。一旦落水，豈不……想到此，惶惶不安，猛然間一股苦澀味兒涌上胸口。我慌忙抓住欄桿，緊閉雙目，強忍著。

此時，別無所求，只求“快停船吧”！

一場荒誕離奇的夢，終于結(jié)束了。我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被放到桌子上。頭上安著小型金屬裝置。周圍人正在議論。

“我們研制出了使人做夢的這一裝置。用它，人們就可以做理想的夢。剛才試驗的錄像磁帶，是面向成年男子的初夢用的。但是，如對人有害，就不妥了。因此，首先用猴子做試驗，看它是否有害?！?/p>

因為我是猴子，不通人語。然而，真是無聊、令人厭倦的初夢一收場，我覺得輕松了。難道人類喜歡做這樣的夢嗎？

我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并且喜歡做個夢，在那靜寂的大森林里，飽餐一頓香蕉。

如果再夢上成為猴王，那更是妙哉，妙哉……

人們?nèi)匀辉谖业纳磉呌懻摗?/p>

“這只猴子似乎有些疲倦了?？磥碛幸欢ǖ暮μ?。但總有一天會改進的。真盼著早一天應(yīng)用。使用這種產(chǎn)品已經(jīng)為期不遠(yuǎn)了?？茖W(xué)在進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