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靜之:編劇、詩人。1969年赴北大荒上山下鄉(xiāng),后轉(zhuǎn)河南汝陽插隊。主要作品:電影《千里走單騎》(和王斌、張藝謀合編)、電視連續(xù)劇《康熙微服私訪記》、《鐵齒銅牙紀(jì)曉嵐》、長篇小說《琉璃廠傳奇》等。
今年我又重讀了巴別爾的《騎兵軍》和《奧德賽的故事》。我一生很少有重讀過的書,再好的書和電影也不會看第二遍,因為特別珍惜第一次閱讀時的感覺。再讀一遍可能有新的發(fā)現(xiàn),但也會有新的丟失。巴別爾的這兩本書是例外。我不知道為什么巴別爾在戰(zhàn)火紛飛的時候還能寫得這么超然,這么細致,包括后來在蘇聯(lián)剛建立時寫的小說,是那么的不一樣,讓我覺得它穿透時間的力量巨大無比。很多書的熱度也許只有一兩年,但是巴別爾的短篇,多年以后還是讓人感覺沉醉其中,很迷人。因為它不是為物理的時間在寫,而是為藝術(shù)的時間在寫。哪怕是過幾百年、上千年,依然會讓讀者到達那個時代人的面前。
如果把書比作一個人在悠長的路上行走的話,有些書可能走不出幾步就倒地了,有些書會走得很遠。比如我們的《詩經(jīng)》、唐詩宋詞。我最怕的就是特別時效的、特別短暫的書籍。
我所愛讀的,也包括下過很大功夫,經(jīng)過精心浸潤,并不是指點江山、頤指氣使的文字。比如《西湖夢尋》、《閑情偶記》、《清稗類鈔》等等。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如圣旨般高高在上的文字太多了,那種有點猶豫的文字反而使我能夠進入到它的空間中去。原來東方的文字講究溫柔敦厚,講究中庸,現(xiàn)在是越來越少了。
學(xué)生年代,我看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書,現(xiàn)在想來有些不是孩子應(yīng)該讀的。后來去北大荒時帶了一木箱的書。那一木箱的書可成了我在北大荒的資本,經(jīng)常用這些書跟連隊的其他人換書看。如今,我有一個特別深切的感受,就是越是沒書讀的時候,書越是管用。現(xiàn)在書特別多,反而沒有那些書對我的作用大。
非常有意思的是,有一段時間我無比愛好藏書,后來又陸續(xù)把這些書捐了出去,現(xiàn)在家里反而沒什么書了。
后來,我也變得不是特別依賴書了?,F(xiàn)在寫東西不太愿意翻書找引文。書無非是“指月亮的手”,它不是月亮,而是通過它看見月亮,月亮是在空中懸著。讀書是一個不斷豐富和涉獵的過程,主要還是個人的思索。關(guān)鍵是書能帶給你什么活躍的想法,而不是你像個傳聲筒一樣亦步亦趨。有時候我們的教育就是不開掘人,不尋找思維的閃爍的感覺,而是希望一個人能引經(jīng)據(jù)典,能照本宣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