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齊白石

李鴻鴿

中圖分類號：I056J232.9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文章編號：1673-0992(2009)10-131-01

“柔藤不借撐持力，臥地開花落不驚”，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含概了齊白石老人一生的處事態(tài)度和人格魅力。他常以藤自喻，他畫的藤也就如其人。他是天真可愛的，可愛得毫不掩飾。

齊白石一生游歷名山大川，關(guān)注一花一草，留下大量作品。他曾經(jīng)說過，他只畫他自己見過的，沒有見過的東西他絕不畫。正是這樣的一種追求，他畫的花鳥草蟲栩栩如生，畫蝦無水卻在水中游。

四十歲才第一次出遠(yuǎn)門的齊純芝，早年一直是雕花木工，后棄斧斤學(xué)畫，不管是游歷在外還是客居他鄉(xiāng)，他的畫里總是充滿了田園氣息，充滿了對家鄉(xiāng)的眷戀之情，他受吳昌碩影響很大，但是吳昌碩揚(yáng)文人之風(fēng)，過多的表達(dá)文人的清高人格。他雖然也學(xué)文人畫，但是他的畫中表達(dá)的是對具體情景的回憶與體驗。如果說吳昌碩倡導(dǎo)的是一種“絕世姿”的姿態(tài)，那么齊白石就是一種“蔬筍氣”的姿態(tài)。這是他農(nóng)民文人雙重身份決定的，他始終敢于肯承認(rèn)自己的農(nóng)民身份。他的畫里面寄予了他對以前生活的回憶與感慨。有人說他畫的是蔬菜瓜果，是很庸俗的，特別是看習(xí)慣了四王的畫的人，覺得他的畫俗氣，不夠山水畫家來得大氣有胸襟。他早年是農(nóng)民，他的畫的題跋就沒有了八股文的限制，完全是自己心靈大膽的表現(xiàn)，題材上也就不限于牡丹楊柳四君子，追求雅俗共賞，但不膩于此。畫里透著農(nóng)民的樸實和孩子的天真。這種大氣是學(xué)不來的。齊白石活躍在一個動蕩的年代，中國歷史上一個大的轉(zhuǎn)折時期。整個中國都在一種西化的思潮中，齊白石所在的國粹派與革新派都在極力的想尋求中國畫的發(fā)展方向，做著至今仍然繼續(xù)著的論爭。然而齊白石卻以另外一種姿態(tài)審視世界，他做的就是一個純粹的自己。沒有做作，沒有虛偽，只有自我。

一生做畫無數(shù)的齊白石，大都是畫花草，蔬菜，魚蟲。他畫的題材之廣，別說是大寫意畫家，就是工筆畫家也很難比。他做畫的題材都來自農(nóng)村大自然，從普通的白菜蘿卜，到茨菰紫藤，從蜻蜓蟬蛾到魚蝦螃蟹，從牡丹芙蓉到不知名的野草，他都有很深的了解，他的《蜻蜓野草》題跋寫到“借山館后?專井旁秋來常開此花野州也余不知為何名”。齊白石老人對生活的觀察是極入微的，他知道什么花在什么季節(jié)開放，什么季節(jié)掛果，他知道同一種植物生長在南北方的區(qū)別，他知道什么蟲在什么季節(jié)鳴叫，產(chǎn)卵，蛻變。這與他早年在農(nóng)村生活的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就像一個初來世的嬰兒，對什么都充滿了好奇。他將他知道的一些動植物的生活習(xí)慣和畫法寫在了畫的題跋中，“兩部蛙聲當(dāng)鼓吹”“晴雨可呼乎予嘗問汝啼似是呼情呼雨婦可逐乎籬獸之雄者只有汝也”。正是這種好奇，才成就了這位曠世奇才。齊白石一生留下的山水人物不多，但是都是他再看過之后畫的?？吹贸鰜恚缒甑哪镜窠?jīng)歷給他后來的繪畫道路奠定了一個很好的基礎(chǔ)，素材的積累，造型能力的培養(yǎng)都是他后來繪畫的寶貴經(jīng)驗。他畫的人物畫一直保留有木刻畫的味道。但是他的山水畫一直不受人喜歡，所以后來他很少畫山水，特別是到40年代，他的山水可謂是絕筆了。他的山水也是自己心境的一種體驗，不管是名山大川，都是他親自去過的地方。山水簡單，大方，甚至是信筆亂圖。人們越是看不起他的山水，他就越堅持。率真的他就像一個小孩在和一個不聽話的玩具叫勁，那么樂在其中。

畫風(fēng)淳樸，用筆簡練，這是白石老人的風(fēng)格，有時寥寥幾筆卻若有神。重筆墨的表現(xiàn)，將書法融入畫中?！肚锢婕?xì)腰蜂》一畫，齊老極粗糙的草紙隨便的幾筆便是一個梨，一只蜂?！渡徟羁取贰痘B》完全是一個小孩的簡筆畫，放筆直干，痛快簡約，毫不掩飾，近乎粗率。這是一個孩童才有的不做作。他畫畫是很霸道的，有的時候，他覺得該怎樣畫他就怎樣畫，《筆硯茶具》里面的簡筆筆硯茶，加上一株精致的蘭花。他或許認(rèn)為這樣畫很好，他就這樣畫了。沒有過多的考慮，大膽的發(fā)揮。翻看齊白石的畫冊，很少有橫頁的，幾乎是掛軸。我想這也和他放蕩不羈的畫風(fēng)有關(guān)，要他畫橫頁精心布局很難，他是感性個性揮發(fā)的。

前半生作為一個雕花木工，四十歲才開始畫畫的齊白石，作品大量集中的他八十歲以后，他畫蝦無數(shù)，他筆下的蝦非常生動，不畫水卻感覺畫面充滿了水，紙快要掛不住的飽滿了。他畫的蝦與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幾乎所有的蝦都是尾左上角，頭右下角的動勢。似乎看起很呆板，但是玄機(jī)也就在這里，他能在這種統(tǒng)一的方向中畫出豐富的變化來，是很不容易的。我所看到的齊白石的蝦是他1941年以后的作品，在那以后的十幾年里面，他畫了很多幅蝦，幅幅生動，我最喜歡的是他在1951年畫的一幅《蝦》蝦的身子全在一個方向，那么的靈動，那么灑脫?！靶撩攀粴q白石老人制于京華”，就這么簡單的題詞，樸實，有趣。

我將這篇文章起名為永遠(yuǎn)的孩童，是因為齊白石一直保持著童心，他在1947年的一幅《楓葉秋蟬》里面題詞到“霜葉丹紅花不如八十七歲白石”，八十七歲的老人，能有這樣的情懷，將自己比喻為風(fēng)華正茂的紅葉。齊白石一生很少有人物畫。他畫里面的人一頭白發(fā)，卻有著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有著年輕人的狀態(tài)，表情夸張，詼諧有趣。這與人物的年齡比起來顯得很幽默(《東方朔偷桃圖》，《搔背土》)，他在1953年畫的《不倒翁》“秋扇搖搖兩面白，官袍楚楚通身黑”將齊老的心理狀態(tài)寫得很清楚。據(jù)說他在九十歲左右還娶了個五十多歲的妻子。這是怎樣的一種自信啊。在那樣的社會背景下，我想中國人是需要這種自信的?？傆胁恍蕾p齊白石的畫的人，也有對他進(jìn)行攻擊的，他也真是個奇人，他是被人罵而還之以“罵”。但是他不是人身攻擊，而是粗率性格本身的顯露，是兒童天真的愛和恨。他將自己缺點真誠的說出來，“吾生性多疑”還有點小孩子氣的說“我心眼特別多”。我想在他面前我們應(yīng)該釋懷了吧。

“燭火光明如白晝不愁人見豈為偷”，這就是我眼中的齊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