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首金更含“金”?
首金,這是每屆大型綜合運動會上中國軍團極其看重的一枚金牌。然而,首金與其他金牌本質上有什么不同嗎?沒有!那么是因為中國民眾對首金有偏愛的特殊感情嗎?當然!而如果中國軍團的首金同時也是賽會首金,那將更是重中之重。與其他金牌運動員相比,能夠拿到首金的選手往往都能享受一鳴驚人、名利雙收的待遇?!暗谝弧?,這一特殊的符號早已成為中國民眾內心的榮譽信仰,而這樣的信仰滲透到體育領域,我們就不得不感慨:首金,天生高人一等。
中國人凡事都講究討個好“彩頭”,做事總是要力爭“開門紅”,這已經(jīng)是古來源遠流長的思維模式。延伸到競技體育的賽場上,便搖身一變成了國人的“首金情結”。中國對“首金”的情有獨鐘,體現(xiàn)在歷來的綜合性運動會中,已成為我們司空見慣的“首金現(xiàn)象”。
歷屆大型運動會,由于首金所帶來的豐厚的獎金與無可比擬的影響力,大家都習慣性地將視角鎖定在“首金”上。其實,這枚萬眾矚目的金牌與其他金牌唯一的區(qū)別僅僅是在于賽程的安排上,但也正因為它被貼上“第一”這枚特殊的標簽,“身價”便陡然提升。
就拿2008年北京奧運來說,當時,某集團承諾中國射擊隊如若射落“首金”,則重獎首金得主1000萬,但無奈比賽沒有劇本,每個環(huán)節(jié)都不能按照設計好的情節(jié)推演,被寄予厚望的杜麗錯失首金,落了個名利兩空。在陳燮霞將首金收入囊中之后,從國家到地市以及社會各界,首金為她帶來的獎勵超過了500萬元。而為中國代表團奪得第二金的龐偉拿到的冠軍獎勵則為150萬。
做個假設,如果當時龐偉射落的是首金,他所獲得的獎金將是1000萬,僅在這一點上來看,首金與第二金在獎勵上的區(qū)別就高達850萬。再從國家獎勵的標準上來看,北京奧運會的金牌獎金為35萬,但首金得主的獎金卻是100萬。且不論首金得主在社會影響力等方面與其他奧運冠軍的區(qū)別,就在獎金這一項上,差別已是一目了然。
不僅物質金錢獎勵方面有所差異,在社會的關注度和歷史地位上,首金選手也是具有絕對的“天生優(yōu)勢”。國人對于大型賽事“首金”的關注度自1984年的洛杉磯奧運會以來從未斷絕。在那一屆奧運會上,許海峰為中國軍團實現(xiàn)了奧運歷史上金牌“零的突破”,“首金”的概念自此深入人心。而許海峰這個名字,也永遠與“打破中國奧運零的突破”這一名字聯(lián)系在了一起,一舉成名永留青史。相反,有幾個人知道李玉偉、吳小旋?讓我來告訴你吧,他們就是與許海峰一起參加了1984年奧運會,并且也獲得了冠軍。但是,現(xiàn)實就是這樣殘酷,僅僅由于賽程的安排,歷史就將他們與許海峰的地位做了天壤之別的安排。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體育愈來愈以強者姿態(tài)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從悉尼至雅典,再到北京奧運,中國軍團的奧運冠軍不再是人們掰著手指就可以數(shù)得過來的,奧運冠軍的關注熱度也按照“物以稀為貴”的法則逐漸冷卻下來,但首金得主的關注度卻始終未減——這都得益于國人對于“第一”這個詞語的特殊情結。
打開搜索引擎進行相關詞條的搜索,關于10年之前的悉尼奧運會首金得主陶璐娜的搜索結果高達251000條,而近兩屆奧運會首金得主杜麗與陳燮霞的搜索結果更是超過百萬條。相比之下,如今,在中國掀起更加洶涌的奪金狂潮的年代,又有多少人還會關注悉尼奧運會時,與陶璐娜一樣,也曾站上冠軍領獎臺的那些早已淡出人們視線的前奧運冠軍們?在搜索引擎鍵入悉尼奧運男子10米氣步槍冠軍蔡亞林、女舉69公斤級冠軍林偉寧等人的名字時,這些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榮耀金牌時刻的奧運冠軍的相關搜索結果僅僅只有不到10萬條,網(wǎng)頁中除去那些早已落進塵埃的歷史賽事新聞、信息以及相關人物簡介之外,早已難覓如今這些人的蹤跡。
從20年前的北京亞運會,到2年前的北京奧運會,直至本屆廣州亞運會,當“首金”被附著上了更多的特殊色彩,作為東道主的中國在賽程的安排上也做足了工夫,為了能夠讓“首金中的首金”落入自家口袋,組委會真可謂是煞費苦心。
邢芬在20年前走向亞運首金誕生的賽場上時,已是連續(xù)兩屆的舉重世錦賽冠軍。北京亞運組委會安排邢芬出戰(zhàn)首金,早已是對這枚金牌有了勢在必得的信心。“當時我也聽說,亞運首金將產(chǎn)生在44公斤級女子舉重項目上,是有意安排的?,F(xiàn)在回想起來,我還是覺得很榮幸。當時領導啦、教練啦,還有社會各界的代表,很多人都在賽前鼓勵我,一定要在北京贏第一枚金牌?!倍嗄旰?,邢芬接受媒體采訪,對那天發(fā)生的事情記憶猶新。
2008年北京奧運會,在賽程公布的第一時間,國人對于首金的期待就落在了2004年雅典奧運會的首金得主杜麗的頭上。正當所有人都巴望著杜麗能夠好戲重演,為中國軍團取得開門紅的當口,這位女神槍手卻在奧組委精心安排的賽程下失去了準星,使得首金“旁落”。
如今,廣州亞組委在賽程安排上再度大做文章,將中國的“國粹”武術搬到了角逐首金的賽場上,“揚我國威、誓奪首金”的意圖昭然若揭。最終,袁曉超坐擁主場之利,如愿以償?shù)貫橹袊妶F帶回首金。在廣州亞運的首個比賽日,不僅有“首金”,還有國人心心念念的“亞運千金”,中國以慣有的方式將這些在特殊數(shù)字節(jié)點上的金牌托起至一個高度,而其余的那些金牌呢,則在隨后如潮的奪金狂潮中一一被吞沒,直至淡忘。
中國參加大型運動會,既重視大會首金,更看重代表團首金。本屆亞運會,首個比賽項目武術男子長拳決賽中,中國選手袁曉超動作舒展、發(fā)揮穩(wěn)定,最終以9.78分成功衛(wèi)冕,這不僅是中國體育代表團的首枚金牌,也是本屆亞運會的首枚金牌。奪得大型運動會的首金,不僅是中國人的愿望,也是所有參賽國家的愿望。不過像中國有這樣濃重“首金”情結的,似乎不多。
中國人對“第一”有種天生的眷戀。于是乎,在每年夏天,高考狀元能夠出盡風頭;電影也喜歡用票房排行榜彰顯自己的江湖地位;還有我們已經(jīng)成為奢侈品的重地,《大腕》里那句“不買對的,只買貴的”已然成為一部分人的生活寫照。對應在體育賽事里,當美國的《紐約時報》列舉獎牌榜時,我們更喜歡盯著奪金的數(shù)量。而我們對“第一”的執(zhí)著追求其實是分為兩個層面的。如果說將跑在最前面、分數(shù)最高、票房最高、只要最貴這些由實力體現(xiàn)出的第一歸為現(xiàn)實中的“第一”;那么我們還對具有象征意義的“第一”無比癡迷——所以,就孕育出“金牌中的戰(zhàn)斗機”:首金!
拿賽會首金來說,它與所有金牌從本質上沒有區(qū)別。更重要的是,很多時候,即使在中國軍團沒有拿到當屆賽會的首金后,我們也依舊習慣將焦點對準“屬于我們自己軍團的首金”,比如2008年奧運會上的陳燮霞,又比如悉尼奧運會上的陶璐娜。她們拿到的都不是當屆賽會的首金,卻依然就此成為國人的偶像。換句話說,她們的“勝利”,更多的并不是因為其在現(xiàn)實中奪得“第一”;而是來自象征意義上的功成名就,是屬于我們自己、也是我們自己給予的,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首金”勝利。
中國人好面子,古已有之。而在大賽中拿下首金無疑是倍兒有面子的一件事情。有一種觀點認為自卑會導致好面子心理,拋開這句話的對與錯,有一點是無可爭議的,那就是中國人曾經(jīng)有一段屈辱的體育史——1948年倫敦奧運會之后,有這樣一幅漫畫:幾個疏著大辮子的中國人爬在一個大雞蛋上,始終無法實現(xiàn)“零的突破”。
這般羞辱自然讓中國人心里憋著一團火,而這種歷史因素也促使了國人對“第一”的無比期待,第一個世界冠軍容國團,第一個三連冠運動員莊則棟,第一個打破世界紀錄的人陳鏡開,第一個大球世界冠軍中國女排……直至1984年奧運會,許海峰不僅實現(xiàn)了中國軍團在奧運會上金牌“零的突破”,同時,這枚金牌也是當屆奧運會的首金,這大大鼓舞了我們的信心,胸中那團火終于得到釋放——原來首金如此提氣!
從此,無論在奧運會還是亞運會,不管我們是不是東道主,能拿到賽事首金注定青史留名。我們喜歡用首金讓自己臉上有光,喜歡用首金證明中國人在世界體壇的地位。這種喜歡沒有錯,就像爭第一不是性格上的缺陷,歸根結底,它更像是在歷史車輪的推動下潛意識的產(chǎn)物。而正是有了這種民眾的心理作用,首金才會成為中國軍團一直追逐的目標,拿下賽會的首金不僅可以鼓舞民眾士氣,對于整個的賽事也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的心理暗示。
2010廣州亞運會,我國女子100米自由泳選手唐奕為中國代表團摘得第86金
媒體的天性即把握熱點。當亞運會這類大賽,賽會初期并未進入高潮之時,“首金”話題則即成為媒體爭相報道的熱門話題。以本屆亞運會首金為例,作為非奧項目,武術平時得到的關注不多,但袁曉超奪金的比賽現(xiàn)場卻涌進了來自國內外近200名記者。比賽前一小時,大批媒體記者涌入南沙體育館,140個新聞發(fā)布廳通行標志也派發(fā)完畢,來晚的記者只能站著參加發(fā)布會。而此時,觀眾人數(shù)還不及記者多。值得一提的是,4年前袁曉超就在多哈亞運會上拿到過冠軍,然而今日的“首金”待遇,卻絕非袁曉超在多哈所能比擬。
媒體如此的趨之若鶩,首金的關注度想不高都不行。如此的連鎖反應就是,一枚可能僅是代表團首金的金牌價值都會被極盡所能的放大,首金英雄走進了千家萬戶,各類商家爭相追捧。對于有著“開門紅”意義的首金,在這一刻含“金”量陡升也就不足為奇了。
回顧中國幾十年來的體育史,體育人每次完成一個“第一”的突破,總會給國人以巨大的精神鼓舞與自信。從這一角度講,賽會首金,乃至代表團首金,對整個賽程的鼓舞作用自然不言而喻。強力追逐首金,也已不僅僅是一個榮譽問題,而更多的是被賦予了期許與戰(zhàn)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