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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之死”與作家重建

      2010-02-10 03:22:37刁克利
      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10年4期
      關鍵詞:作家詩人文學

      刁克利

      “作者之死”與作家重建

      刁克利

      巴特的《作者之死》和??碌摹蹲髡呤鞘裁础肥乾F(xiàn)代作者理論的兩篇最著名的論文,引發(fā)了西方學界對作者之死與作者建構的爭論。澄清作者與作家概念的混淆,把文本闡釋中的作者和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作家進行分界有重大理論意義。作家在文學理論史中有不同的形象。作家重建可以從三個方面展開:作家理論、作家批評與作家生態(tài),它們各有不同的研究資源、內容和能夠解決的問題。從作家重建可以得到的啟示是,就當代文學理論而言,回應巴特提出的“誰在說話重要嗎”的質問仍然重要。

      作者之死;作家重建;作者理論;作家研究

      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的《作者之死》和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的《作者是什么》是現(xiàn)代作者理論的兩篇最著名的論文,引發(fā)了西方學界對“作者之死”的爭論與作家重建的反思。澄清作者與作家概念的混淆,區(qū)分體現(xiàn)文本意圖的“作者”和創(chuàng)作文本的“作家”有重要的理論意義,是重建作者理論的必要前提和基礎。

      一、關于“作者之死”的爭論

      關于作者的研究,20 世紀最著名的文論莫過于巴特的《作者之死》和福柯的《作者是什么》。巴特的“作者之死”不是說作者不再寫作戲劇、小說和詩歌,而是說這些文本的作者在闡釋中已不再重要,甚至會壓制讀者,影響讀者對文本的理解。

      其實,早在形式主義者那里,當他們用“文本”(text)這個概念取代傳統(tǒng)文論中的“作品”(work)時,就切斷了作者與文本的聯(lián)系。后來,新批評理論提出所謂“意圖的謬誤”,明確指出闡釋中重要的是文本而不是作者的思想。??禄厮萘俗髡吒拍畹漠a(chǎn)生,認為作者在18 世紀末和19 世紀初才逐漸被看成是他們創(chuàng)作的文本的所有者,那時,所有權制度和版權觀念才建立起來。[1]

      巴特和??绿岢瞿敲礃O端的說法,所要表達的是一種哲學的觀念,所改變的是文學批評的方向。他們把近代意義上的啟蒙運動看做是作者的發(fā)端,認為作者是啟蒙運動的產(chǎn)物和個人主義高漲的結果,即現(xiàn)代的作者是一種人為的構建和社會的產(chǎn)物??梢钥闯觯吞睾透?路裾J的不是作者創(chuàng)作文本這一事實,而是反對將作者看做歷史人物的批評方法。他們反對試圖精心重構作者作為人物的歷史角色,理由是,這種角色是壓抑性的,會限制讀者的自由。為了讀者的自由和閱讀狂歡,作者必須死掉。此后,很多理論家都竭力從不同方面證實作者之死的必然性與必要性。①相關的論文除了《作者之死》和《作者是什么》之外,還有:Merold Westphal.“Kierkegaard and the Anxiety of Authorship”(《克爾凱郭爾和作者的焦慮》),David Weberman.“Gadamer's Hermeneutics and the Question of Authorial Intention”(《伽達默爾的闡釋學和作者意圖追問》),Jason Holt.“The Marginal Life of the Author ”(《作者的邊緣化生活》),Peter Lamarque.“The Death of the Author :An Analytical Autopsy”(《作者之死:分析報告》)等。比如,皮特·拉馬克(Peter Lamarque)在《作者之死:分析報告》中,從四個方面檢查了“作者之死”和“作者是什么”的問題。他認為,從歷史上看,作者的誕生發(fā)生在現(xiàn)代時期,只是在中世紀以后的某個時間點文本才被視為像現(xiàn)在這樣的作者。他仔細檢查了“作者之死”的含義,指出一個文本的作者行使分類和限制的功能,而不是指一個寫作了文本的人。[2](P319-331)這些論述,和解構主義 一道,使得“作者之死”和讀者狂歡理論被普遍接受,作者從文學闡釋以及文學理論構架中黯然失色,直至逐漸消失,成為被稱為文學批評的世紀的20世紀留下的諸多具有顛覆性和理論冒險的遺產(chǎn)。

      當然,對作者之死的質疑和回擊也時有所聞。亞歷山大·內哈馬斯(Alexander Nehamas)在《作家、文本、作品、作者》一文中,對??滤U述的“作者是什么”的理解和解釋是,??码y以把作者作為一種功能和作為一個實在的人區(qū)別開來。他對作家和作者的區(qū)分是:作家是一個牢固局限于具體境況之內的歷史人物,這個具體境況即促使文本產(chǎn)生的原因;而作者則是為讀者所理解的、產(chǎn)生了那個文本的任何人。作者的這種角色有更多的闡釋自由,隱含于作者功能中。[3](P267-291)

      尼古拉斯·帕帕斯(Nickolas Pappas)在《作者身份和權威》一文中指出,強調抗拒權威是??碌囊粋€主題。帕帕斯建議把對作者意圖的注意轉移到讀者動機上。他以閱讀普魯斯特、尼采和柏拉圖為例,認為對這些作者的尊重并不必然等于尊重他們權威。[4](P325-326)

      羅伯特·斯坦克(Robert Stecker)在《表面的、隱含的和假定的作者們》一文中,討論了表面作者、假定作者和隱含作者等概念。他認為,區(qū)分文化構建的作者和真正的歷史中的作者沒有實質意義,甚至會造成不必要的混淆;如果關心作者意圖,就沒有必要建構作者。[5](P258-271)

      琪瑞爾·沃爾克(Cheryl Walker)在《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和作者》中指出,在闡釋中建構的作者角色對女性主義批評構成了一個有趣的兩難處境:一方面,她們應該站在巴特和??乱贿厑矸纯棺髡邫嗤蛯ψx者的壓抑,另一方面,也應該支持作者作為人的真實存在的觀點,以此來推動和提升那些較少為人所知的婦女作家的地位。沃爾克的結論是,雖然我也許不希望把文本當作那些作者的私有財產(chǎn),但我也不愿意失去那種至關重要的聯(lián)系。[6]

      喬基·格雷西亞(Jorge J.E.Gracia)在《作者理論》一文中,進一步明確區(qū)分了創(chuàng)作文本的那個真實的“歷史作者”和我們在闡釋文本時創(chuàng)造出來的作為歷史中介人的“假設歷史作者”。他支持更細致區(qū)分二者。他認為,歷史作者是生產(chǎn)文本的真實的人。假設歷史作者是一個建構,而不是一個真實的人,他是一個我們所知道的或者我們認為我們知道的那個歷史作者的復合體。因為我們關于那個歷史作者的知識總是有限的和近似的,我們的假設歷史作者是那個歷史作者的不完美的對應者。作者建構絕對不是武斷的,而是盡可能建立在歷史事實基礎上的。[7](P161-189)

      威廉姆·埃文(William Irwin)在《意圖主義和作者建構》中認為,意圖主義者可以從作者建構中受益,也需要作者建構。[8](P191-201)埃瑞克 · 布朗森(Eric Bronson)在《塞萬提斯之死與唐·吉訶德的生命》一文中,檢查了作者死后這部名著的生命,得出的結論是:對唐·吉訶德的完全不同的闡釋實際上和塞萬提斯廣闊開放的意圖相吻合。[9](P205-216)

      從以上關于作者之死和作者建構的諸多爭論中,可以得出兩個啟示:一是在已有的作者理論中,對作者的重建主要是在文本解讀的層面上,立足點停留在巴特所框定的作者原意與文本闡釋之間的關系上;二是區(qū)分體現(xiàn)文本意圖的作者和創(chuàng)作文本的作者有重要的理論意義,是重建作者理論的必要前提。

      二、作者還是作家

      作者還是作家?在巴特提出“作者之死”以來,這種概念的混淆一直存在。那么,果真存在“兩個作者”嗎?答案是肯定的。

      其一,具體文本中的作者。這個概念帶出的相關問題是:作者與文本是否有關系,作者是否一定要死去才能帶來讀者的狂歡?他的意圖是否真的重要,在何種程度上重要?對作者與文本關系的不同理解,是巴特的現(xiàn)代作者理論和傳統(tǒng)的作者理論的根本分歧。否定作者與文本的聯(lián)系,忽略文本中的作者意圖是巴特和??碌淖髡呃碚摰闹c。注重作者意圖在文本中的體現(xiàn),強調作者與文本的必然聯(lián)系是傳統(tǒng)的作者理論的基本觀點。這種分歧代表的是兩種不同的文學理念和批評實踐。

      與此相連的一個事實是:必須是在文學文本發(fā)表之后,作者意圖與文本闡釋是否關聯(lián)才能成為一個命題。沒有讀者閱讀的文本不成其為作品的說法也是基于這個基本事實。所以,巴特的作者理論和意義闡釋只能發(fā)生在文本發(fā)表之后,關注的只能是讀者閱讀中的具體文本。

      其二,現(xiàn)實生活中以文學創(chuàng)作為訴求的作者。這個概念帶出的相關問題是:作者如何創(chuàng)作文學作品?作者的素質特質構成為何?通俗地講,這些問題就是:誰在寫作,誰能夠寫作,如何寫作,為什么寫作?文學作者是什么樣的人?他對文學有何期望,對文學與人生、與社會的關系如何理解?他在這個物質世界里的生存狀況、精神存在和情感訴求如何?

      與此相連的一個事實是:在文學創(chuàng)作之前和創(chuàng)作過程中,這些問題就有研究的必要,并且可以進一步延伸:如果文學作者是一種職業(yè),他和其他職業(yè)比如科學家、工程師、體力勞動者的區(qū)別在哪里?如果文學是一種精神存在,它和其他的知識領域和作為精神存在的宗教、哲學和藝術的區(qū)分在哪里?這些問題遠遠超越了具體文本的闡釋。

      從像巴特和??乱粯拥恼軐W家和文學批評家那里獲取這些問題的答案無疑有些冒險。要回答現(xiàn)實生活中以文學創(chuàng)作為訴求的作者所帶出的上述問題需要新的研究方法和理論建構。換一種思路來看,如果能從真正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的作家那里了解他們對這些問題的回答顯然有益于文學理論的建構。這里包含著一個作家和哲學家不同的思考起點和思考方式,即作家從創(chuàng)作的源頭和文本的產(chǎn)生思考文學的問題,哲學家和批評家慣于從文本本身和文學生產(chǎn)的結果開始他們對問題的思考。所以,對作家創(chuàng)作動機的探詢包含了對文學產(chǎn)生意義的體驗和追問,包含了對文學產(chǎn)生之前、創(chuàng)作過程之中的體驗和了解。這種思路至少對哲學家和批評家的思考是一個反駁、矯正,至少也是一種必要的補充。

      作者理論的重構首先要區(qū)分“作者”和“作家”,進而確立“作家”的概念。被形式主義、新批評、結構主義以至解構主義所精心營造和構建的“作者”概念顯然不適合回答上述相關問題和延伸問題,因為這種區(qū)分遠遠超出了作者與文本是否相關這個問題的范疇。

      與上述問題相聯(lián)系在一起的是“作家”,就是深諳文學魅力、為之折服、并下決心為之增添榮耀并傾心其中,盡力為之,以文學為精神寄托、職業(yè)追求和思想所依的那一類人的一個稱號。這可以是一種職業(yè),一種精神生活領域的從業(yè)者、追求者,一種在現(xiàn)實物質世界中從事以虛構和想象為主要事業(yè)的人。他們具有獨立的精神追求,不管這種追求是否或在多大程度上體現(xiàn)在他們的作品中。他們這種精神追求的本身具有的啟發(fā)性應該得到重視。在文學邊緣化的今天,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堅持和態(tài)度。他們應該被稱為“作家”(而不是“作者”),他們的創(chuàng)造應該被稱為“作品”(而不是“文本”)。

      這種“作家”,是小說、詩歌、散文、戲劇等所有文學形式的創(chuàng)作者的一個合稱,一個文學的書寫者和創(chuàng)造者。他們的創(chuàng)造不僅是供批評家分析闡述的“文本”,而且是和他們的生命體驗和對生活的深度觀察與思考密切相連的“作品”。作品是他們的生命體驗。如果能把這種體驗和觀察過程挖掘、還原,作為一種生命存在的方式,會給我們更多更豐富的啟示。這超出具體文本的啟示,而與讀者自己的狀態(tài)相關。

      根據(jù)以上的闡述,作品闡釋中的“作者”和創(chuàng)作作品的“作家”是兩個概念?!白髡摺笔俏谋娟U釋的產(chǎn)物,是一種閱讀和批評的角度,是虛構的、闡釋中的,因而是多變的;他產(chǎn)生和出現(xiàn)在文學作品完成出版流通并被閱讀批評之后?!白骷摇笔蔷唧w的人,是現(xiàn)實中的、活生生的存在;他早于文學作品的產(chǎn)生,與文學作品的產(chǎn)生相伴相隨,并在作品中體現(xiàn)和永生。雖然可以是同一個人,但一個是人的文本屬性,一個是人的現(xiàn)實存在。

      作者不等于作家,正如文本不等同于作品。文本是批評和闡釋的素材,作品是有傳統(tǒng)光輝和生命力的獨立的存在。任何文本都是作為構成作家作品整體的有機組成部分。從作者到作家的認同,可以不但體會作者闡釋的一切,包括文學技法、形式、素材和內容,還能體驗作家的生命和思想,體驗人類思維的高度、情感的強度和胸懷視野的廣度。對于作家,我們遺忘了很久,我們忽略得太多。

      三、作家的責難與辯護

      在不同的時代和語境中,所謂作家,也可以稱為詩人、藝術家和作者等。由于詩歌的歷史最為悠久,由于詩歌在人類大多數(shù)時期都是現(xiàn)在意義上的文學的主要形式,也由于詩歌最能代表文學的品質,在人類歷史上相當長的時期,“詩人”這個稱號被普遍用來指稱文學的作者。

      在西方文論中,詩人曾經(jīng)被定義為很多不同的角色。在《伊安篇》中,柏拉圖誘使可憐的伊安承認,“詩人只是神的代言人,由神憑附著”[10](P8)。柏拉圖在《理想國》里,把詩人描述成模仿者,詩人的模仿都只得到影像,并不曾抓住真理。他給詩人的罪名是:不真不善。因此,在他理想的城邦里,不準許有這樣的人。柏拉圖同時也為詩人重返理想國開出了必要的條件:“她不僅能讓人愉快,而且對于國家和人生有益。”[11](P80)這樣的詩人方可準許進入城邦。詩人的宿命從柏拉圖那里就開始了:站在理想國的城門外候審。亞里士多德從一個新的角度定義了詩人:詩人寫詩乃是出于人喜愛模仿的天性?!霸?,按照詩人的個性,分為兩種:較莊重的詩人往往模仿高尚的行為,較輕浮的詩人則模仿卑劣人物的行為”[12](P6)。亞里士多德對詩人的看法簡單的概括是,詩人應該回來,回到人間。

      由于柏拉圖的巨大影響,西方文論史后來對于詩人的定位,都是在把詩人請進來還是趕出去之間搖擺,或者都是對詩人合法性的辨與駁的延續(xù)。古羅馬詩人賀拉斯贊成詩人的合法性和詩的功用。他覺得,詩之用大矣。好詩貴在“寓教于樂”,只要能做到這一點,詩人之用大到馴服蠻荒民族,甚至野獸,教化風俗,傳播文明,指導人生,小用則能使書商賺錢,詩人揚名,作品暢銷海外。朗吉努斯從詩歌風格與詩人心靈的密切聯(lián)系的角度論述了詩人培養(yǎng)崇高風格的五種途徑和重要性。他說,崇高的風格是一顆偉大心靈的回聲。養(yǎng)成偉大心靈的途徑是:到大自然中觀高山飛瀑,在古代經(jīng)典中修養(yǎng)品性,同時既須掙脫奴性的枷鎖,又要能夠超越物質的引誘。

      對詩人的責難一直不絕于耳。詩人們的辯護同樣前赴后繼。在神學統(tǒng)領一切的中世紀,奧古斯丁以上帝的名義斥責過詩人模仿的拙劣。文藝復興時期,斯蒂芬·高森把詩人和吹笛手、演員、小丑等放在一起,把他們比作國家和社會的蝗蟲,要求對之展開痛快的嚴懲。他反對詩的理由是:詩是謊話的母親;詩是腐化的保姆,使人染上許多瘟疫性的欲念。針對斯蒂芬·高森錫的責難,德尼爵士為此寫下著名的《為詩辯護》,對其所責難之要點逐一進行了反駁。他得出的結論是,自然的世界原是銅的世界,詩人則為人類鑄造一個黃金的世界。

      另一次比較著名的論戰(zhàn)在兩個私下里關系不錯的好朋友之間進行。英國作家托馬斯·皮科克(Thomas Peacock)于1820 年發(fā)表了《詩的四個時代》,對現(xiàn)代詩人提出了批評:在科學突飛猛進、使人類生活舒適、給世界帶來文明的現(xiàn)代社會里,詩歌只是一種不合時宜、毫無用處的東西?!敖裉斓脑娙?,是文明社會里的半野蠻人。他生活在過往的歲月里。他的觀念、思想、感情、聯(lián)想,總是帶有野蠻的風俗、已廢棄的習慣和被破除的迷信。他的理智的發(fā)展宛如蟹行向后倒退……今日的社會情況下,一個作詩的人是一個虛拋自己歲月的浪子和一個奪取他人光陰的強盜?!保?3](P69-70)次年,雪萊以《詩之辯護》為題,為“被侮辱的繆斯”進行了全面的辯護。他激情洋溢地宣稱:“詩人是不可領會的靈感之祭司;是反映出未來投射到現(xiàn)在上的巨影之明鏡;是表現(xiàn)了連他們自己也不解是什么之文字;是唱著戰(zhàn)歌而又不感到何所激發(fā)之號角;是能動而非被動之力量。詩人是世間未經(jīng)公認的立法者?!保?4](P177)

      在為詩人正名的論述中,幾乎所有文論家都對理想的詩人形象寄予深深的厚望。柏拉圖希望詩人能成為安定城邦、教化青年的良師,賀拉斯認為詩人是寓教于樂的榜樣,朗吉努斯的詩行回響著一顆偉大心靈的激蕩,普羅提諾的詩人心靈映照著絕美的神光。對于圣·奧古斯丁、圣·托馬斯、阿奎那,詩歌是對上帝榮光的贊揚。華茲華斯把詩人定義為“一個向全人類說話的人”[15](P655)。近代思想家叔本華寄予詩人解脫生之苦難,尼采祈盼詩人超越痛苦、超脫生死而精神飛揚,海德格爾更把看護人類詩意棲居的使命鄭重托付于詩人。

      作家消隱作為一種寫作策略久已有之。自然主義提倡作家在作品中主動隱退,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在意識流創(chuàng)作中將作家定位為“漠然的上帝”,一邊靜觀故事的發(fā)生,一邊漠然修剪自己的指甲等等做法,則是作家一種主動求變的寫作技巧和策略改變。

      作者曾經(jīng)被神化、被人化、被吁請召喚過、被放逐肢解過。他可以是神性的分有者,也可以是人性的集大成者;他可以與民族歷史社會大義相提并論,也可以將他的私欲本能剖開來作精神分析;他可以被擱置在文本批評的邊緣,也可以被看做閱讀接受的一個對流源;他可以是文化生產(chǎn)活動中的一環(huán),也可以在快樂的閱讀游戲中被視而不見。在長長的人類文明史中,作家以不同的面目穿行了長長的歷程。

      四、作家重建的方向

      從以上關于文論史的考察可以得出“作家”這個詞的界定范疇:作家是歷史現(xiàn)實中的作家,是創(chuàng)作作品的作家,是貼近人類學、社會學意義上的作家,而不僅僅是作為文本闡釋的作家,不僅僅是作為心理分析的作家,不僅僅是存在于作品中的作家。作家不僅是一個靜態(tài)的稱謂,而且是一個動態(tài)生成的過程,也可以指稱作品產(chǎn)生前和過程中的作家。關注作家包括關注他的生活狀態(tài)和社會存在,比如作家生成的外部文化語境、寫作環(huán)境和社會歷史背景;還有作家自身的生成規(guī)律,如作家的教育背景與文學思想的形成等。

      把作家縮減為作者,不是簡單的名稱的改變;從作者到作家,同樣也不是稱謂的不同。由“作者之死”到作家重建,這不是一種簡單的還原,不是對從形式主義、新批評、結構主義以至解構主義所精心營造和構建的作者概念的還原,以及對古典文論概念的簡單的循環(huán);而是一種對20 世紀至現(xiàn)在的文學批評遺產(chǎn)的反思。這種由作者到作家的研究重心的改變還意味著文學邊緣化大背景下文學理論構架新的方向。

      對“作者之死”的誤讀及其帶來的嚴重后果是文學的持續(xù)不斷的被邊緣化:一方面是文學批評自說自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產(chǎn)生了后來的“小說死了”、“文學死了”、“理論死了”以及“理論之后”的理論、“后現(xiàn)代之后”等理論表述;另一方面是造成了理論與實踐的脫節(jié)。理論家熱衷于論述“作者死了”,作家仍然在寫作,批評家仍然從文學創(chuàng)作中獲取批評的養(yǎng)分。經(jīng)常有人問:作者死了,作家還寫什么?文學死了,為什么還有寫作?理論死了,文學研究何以為繼?這些都是由于概念的混淆而導致認識的不清。每每這時,我們總能看到作家和讀者對理論家的冷笑。

      現(xiàn)代文學批評的巨大缺憾是:對于文學的現(xiàn)象,我們一向闡釋得過多;對于文學的生成,我們已經(jīng)遺忘得太久。以至于當“作者之死”被提出之后,很長時間,我們無法回應,我們亦無所適從。其實,對上述問題,簡單的回答是:作者死了,作家還活著;作者可以被肢解,作家必須精氣神一體。文本可以被解構,好的作品卻常讀常新。一種理論會死亡,文學生生不息。因為作家和文學同在,固守在文學的源頭,和文學的本原是一體。

      所以,區(qū)分作者和作家、文本和作品有重大的理論意義。換言之,在新的文學理論的建構中,作家應該重新歸位。在商業(yè)主義甚囂塵上、所謂讀圖時代業(yè)已來臨的當今,在新的文學理論的版圖上,在文學理論與文學實踐漸行漸遠的軌道上,從《作者之死》的思路上拉回來,重建作家研究,重視作家研究,不但必要,而且刻不容緩。

      有說服力的文學理論的重建也許還是要從關于文學和作家的基本命題開始。文學的基本命題之一就是:文學是因人而產(chǎn)生的,因作家的書寫而存在的。從這個基本的事實可以說,文學的狀況與作家的境況密切相連。所以,重視作家研究,有回到源頭的意思。從文學發(fā)生的源頭開始,對于找回文學的意義,喚回人們對文學的熱情是可能的。對于新的文學理論架構是必要的,至少是一個可以而且可能的途徑。

      目前的文學現(xiàn)狀是:實際上投身寫作的人比任何一個時代都多。博客、個人空間等數(shù)不勝數(shù),寫作者渴望表達自己,但水平良莠不齊,迫切需要文學創(chuàng)作指導和作家培育。什么人可以成為作家?即作家需要什么要的心理機能、素質特征,或先天稟賦等。如何成為作家?即作家必要的知識儲備、經(jīng)驗積累、寫作環(huán)境與指導,教育背景與人生經(jīng)歷等。成為作家意味著什么?還有,作家與讀者、批評家及出版者的關系是什么?在很多職業(yè)都在進行職業(yè)咨詢和就業(yè)指導時,對作家的這種研究不應該顯得荒唐。還有為什么寫作的問題,等等。對類似問題,其他的行業(yè)也許不需要回答得特別清楚,作家卻要一直面對,永遠不能回避。這些都應該被納入文學理論和作家研究的范疇。

      因而,作家研究要有新的方向。作家理論的建構要面對許多新的問題。重視作家研究,重建作家研究,至少有三個方面可以進行拓展和深化。

      (1)作家理論:以西方文藝理論史為資源,研究作家的產(chǎn)生、界定和職能,即以作家是什么、作家為什么寫作、如何寫作、作家的心理機制等為核心命題,研究作家作為一個整體與世界、與文學、與作品、與讀者的關系,作家以及他創(chuàng)作的文學與其他知識領域的不同和聯(lián)系,以及作家對人類文明史的貢獻。這是文藝理論史的基本格局。

      (2)作家批評:以國別文學史為資源,以作家生平經(jīng)歷與文學創(chuàng)作、作家個人創(chuàng)作與文學潮流的關系為中心,研究作家作為個體的產(chǎn)生、生平與創(chuàng)作的關系、創(chuàng)作特點的形成和概括,以及對文學史的貢獻。這是傳統(tǒng)作家研究的內容,和國別文學史的目前狀況。

      (3)作家生態(tài):以作家的當下存在為研究目標,考察作家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實際狀況,進行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實證研究。研究作家產(chǎn)生和成長的稟賦特征、早期經(jīng)歷、教育背景、寫作環(huán)境、職業(yè)身份、素質特征、作家角色特征與定義,以及寫作目的、個人寫作與文學傳統(tǒng)的關系、作家與讀者及批評家的聯(lián)系等。這是一個嶄新的視角和研究領域。

      重視作家研究,要回顧過往。文論史的資源中,實證主義的作家傳記在各種文學選讀中依然適用,精神分析對作家的潛意識的探討、直覺主義的分析、象征主義的意義仍有啟發(fā)。作家傳記與作品產(chǎn)生的關系依然有強大的影響力。重視作家研究,要重新發(fā)現(xiàn)、研究很多新問題。作家的角色需要重新界定,作家的教育背景、寫作環(huán)境、成長歷程值得關注,作家與讀者、與批評家的關系應該密切,作家本人對文學的理解應該重視。

      五、結語

      “誰在說話真的重要嗎?”[16](P16)巴特在《作者之死》的最后,借用塞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的這一句話提出問題。

      我也想提出同樣的問題。對于被任意闡釋的作者來說,對于“狂歡”的讀者而言,“誰在說話”的確沒有太大的重要性,不過是多了一種說話的方式,多了一個戀人的“絮語”。而對于以作品為精神訴求的作家來說,這很重要,或者說,至關重要。中國當代作家莫言說:“一個作家一輩子可能寫出幾十本書,可能塑造出幾百個人物,但幾十本書只不過是一本書的種種翻版,幾百個人物只不過是一個人物的種種化身。這幾十本書合成的一本書就是作家的自傳,這幾百個人物合成的一個人物就是作家的自我?!保?7]《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說: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誰在說話,意味深長。能解開其中味,會收獲很多。

      文學是人類深沉的需要,一位美國詩人如此說。[18](P120)從對“作者”的種種理解和闡釋中,我們得不出這樣的結論。從“作家”那里,這種斷言比比皆是。對同樣的文學,會有如此不同的判斷和結論,是我們思考和對話的方式出現(xiàn)了問題,還是我們思考的問題本身遇到了問題?這應該成為當代文學研究的一個命題。

      [1]Michel Foucault.“What Is an Author ?”.inJosuéV.Harari(ed.).Textual Strategies :Perspectives in Post-Structuralist Criticism.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79.

      [2]Peter Lamarque.“The Death of the Author :An Analytical Autopsy”.British Journal of Aesthetics ,Vol.30 ,No.4 ,1990.

      [3]Alexander Nehamas.“Writer ,Text ,Work,Author ”.inCascardiAnthony J.(ed.).Literature and the Question of Philosophy.TheJohns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89.

      [4]Nickolas Pappas.“Authorship and Authority”.The Journal of Aesthetics and Art Criticism,47 :4 ,F(xiàn)all ,1989.

      [5]Stecker Robert.“Apparent ,Implied,and Postulated Authors ”.Philosophy and Literature ,1987(11).

      [6]Cheryl Walker.“Feminist Literary Criticism and the Author ”.Critical Inquiry,1990(16).

      [7][8][9]William Irwin.The Death and Resurrection of the Author.London:Greenwood Press ,2002.

      [10]《柏拉圖全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

      [11][15]Vincent B.Leitch .The Norton Anthology of Theory and Criticism.NewYork:W.W.Norton Company,2001.

      [12]章安祺編訂:《繆靈珠美學譯文集》,第一卷,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 。

      [13][14]章安祺編訂:《繆靈珠美學譯文集》,第三卷,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8 。

      [16]Samuel Beckett.Texts for Nothing.London:Carder and Boyars ,1974.

      [17]莫言:《我變成了小說的奴隸》,載《文學報》,2000-03-23 。

      [18]刁克利:《詩性的對話:美國作家訪談與寫作環(huán)境分析》,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 。

      (責任編輯 林 間)

      “The Death of the Author ”and the Resurrection of the Writer

      DIAO Ke-l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The Death of the Author ”and “What Is an Author ?”are two most influential essays in modern author theory,leading to fierce debate concerning the death and the resurrection of the author ,among the debate there appears the ambiguity and even confusion of the author concept.It is of great theoretical significance to prove the co-existence of the two “author (s)”and clarify the difference of the author in text interpretation and the writer in realistic life.There have been various images of the writer in the history of critical theory,and the writer has been attacked and defended in different ways.The resurrection of the writer can be based on three aspects :the theory of the writer ,the criticism of the writer ,and the ecology of the writer ,each with relevant resources ,methodology and resolution.It matters to respond to “What matter who's speaking”,aquotation by Foucault at the end of his essay,as for the resurrection of the writer in contemporary critical theory.

      death of the author ;resurrection of the writer ;author theory;writer study

      刁克利: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北京100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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