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毅(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圖書館,銀川 750011)
我們所處的時代,按照公共經濟學(亦稱新政治經濟學)的理論,也被稱作“混合經濟”時代或“公共權利”時代。
何謂“混合經濟”?國內有學者將之界定為:“當代國家以社會目標補足私人目標,以政府經濟政策補足個人經濟政策,以政府調節(jié)補足市場調節(jié)的一種經濟體制。在這種體制下,國家與市場、政府與企業(yè)和個人通過職能分工與合作以實現(xiàn)國家經濟的穩(wěn)定增長和社會福利的最大化?!盵1]
我國當代經過近30年改革開放的偉大探索已基本確立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實質上表明我國已從單純的計劃經濟跨越單純的市場經濟而進入了“混合經濟”時代。[2]
“混合經濟”時代之所以亦被稱為“公共權利”(社會)時代,是基于由政府主導、承擔的“公共權利”在新的經濟體制下,實現(xiàn)其“公共權力”與“公共利益”二元結構的最佳組合與配置的發(fā)展取向的一種偏于國家政治形態(tài)的說法。因此,在一定意義上講,也就是指在混合經濟體制下,國家與政府在逐步明晰、規(guī)范其“經濟職能”的同時,朝向“公共職能”的轉變與調整。
按照國內外公共經濟學領域較為一致的認識,在混合經濟時代基于公共權利社會發(fā)展取向的政府職能,在宏觀上可定位為國防與外交、經濟調控與仲裁、社會管理、公共服務四大基本職能。其中,國家中央政府一般同時承擔四大職能,地方政府則主要承擔后兩項職能,并把經濟調控與仲裁職能中的地方經濟規(guī)劃、調解等子功能劃入社會管理職能。[2]109
美、日及歐洲部分經濟發(fā)達國家由于進入混合經濟時代較早,基于公共權利社會取向的政府職能轉變也完成得較早。而包括我國在內的廣大發(fā)展中國家多遲至上個世紀末才相繼啟動這種意義上的政府職能轉變(亦稱政府體制改革、行政體制改革等)。
在我國,微觀、局部意義上的政府職能轉變,應該說是與改革開放的過程相伴而行的,而宏觀上的政府職能轉變則是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有中國特色的“混合經濟”體制)基本確立的社會大背景下展開的。最具標志性的時間拐點,一是世紀之交我國正式加入WTO,一是2003年“非典”公共事件的突發(fā)與處置。前者標志著在我國由政府全面掌控、干預經濟的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的終結與政府宏觀經濟調控新體制的確立;后者則直接引發(fā)了一系列國家公共政策的重大調整,尤其是“公共財政”體制改革的啟動,標志著政府公共服務職能和社會管理職能的突變式“補足”。如是居間,確立“三個代表”的重要思想,堅持立黨為公與執(zhí)政為民的執(zhí)政理念,貫徹落實科學發(fā)展觀,經濟建設、民主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四位一體共同發(fā)展,社會發(fā)展一切成果全民共享等一系列帶有根本意義的治國方略最終形成,則在國家民主政治的最高層面上標志著有中國特色的“公共權利社會”的發(fā)展格局已經形成。
公共信息服務、公共文化服務(以下簡稱“公共信息(文化) 服務”) 是政府公共職能(公共服務職能與社會管理職能的合稱)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然也是公共權利社會取向下政府職能轉變的重點領域之一。在我國,隨著全國文化體制改革、事業(yè)單位體制改革、“公共財政”體制改革的相繼啟動與深入發(fā)展,尤其是集多重發(fā)展目標于一身的《國家“十一五”時期文化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以下簡稱《“十一五”文化發(fā)展規(guī)劃》)的頒布實施,不但表明我國當代政府公共信息(文化)服務職能的突變性“補足”已進入實質階段,更為我們在有中國特色的“公共權利社會”的取向下構建以政府為主導的公共信息資源全社會共建共享體系奠定了堅實的政策導向支持。
研究表明,早在19世紀下半葉英美等發(fā)達國家近代公共圖書館興起之初,其基本特征上即已顯示出與西方“混合經濟”初期“公共權利社會”取向在法理上的某些一致性,如:向所有居民開放;以國家或地方政府稅收為基本經濟來源;圖書館設立與經營必須有法律依據(jù)。[3]這為我們勾勒出了西方國家政府主導以圖書館為事業(yè)文本的PIRCS的早期初步框架,即:公共文化權利保障的政策導向;公共財政支持;法律保障。
綜合國內外之于PIRCS的最新研究成果和實踐經驗,我們將政府主導PIRCS的主要途徑與方式歸納為如下三個既相對獨立又緊密相關的基本方面。
公共文化權利是文明社會的公民權利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內涵和外延在不同的社會形態(tài)和不同的文明發(fā)展階段有不同的表現(xiàn)形態(tài)和表現(xiàn)形式。在商品社會里,體現(xiàn)公共文化權利滿足和實現(xiàn)的公共文化品(包括衍生服務品)也是商品。不過和一般的商品不同,它們或具有非排他性或具有非競爭性或二者兼而有之,難以由市場經濟體制來獨立承擔,必須轉而由體現(xiàn)公共權力的國家和政府為主導來承擔。但這只是問題的一個方面。從另外一個方面講,體現(xiàn)公共文化權利滿足和實現(xiàn)的公共文化品作為社會精神產品,還同時具有十分鮮明而突出的另一類社會正外部效應特征(如體現(xiàn)主流意識形態(tài)與社會核心價值觀、公民思想道德教育等),也須由代表統(tǒng)治階級根本利益的國家公共權力機構為主導來承擔。
構建由政府主導的公共信息(文化)服務體系是一個內涵豐富、外延廣泛的社會發(fā)展領域。在廣義上不但包括后面要進一步討論的兩個方面,還包括與其他相關聯(lián)的公共領域以及文化產業(yè)、信息產業(yè)的社會協(xié)同發(fā)展問題。在狹義上,這里專指以圖書館為事業(yè)性文本的PIRCS的管理體制、運行機制的構建,即通常所謂的“政府行政管理”。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 與國際圖書館協(xié)會聯(lián)合會(IFLA,簡稱國際圖聯(lián)) 早在其于1949年聯(lián)合制定與頒布的《公共圖書館宣言》中就鮮明指出“自由地利用圖書館信息是人類的一種基本權利?!?建立公共圖書館是地方政府和國家的責任,公共圖書館必須受到專門立法的支持,并由國家和地方政府財政撥款支持”。[4]97-99在 UNESCO 和 IFLA 于2001年修訂頒布的 《公共圖書館服務指南》[4]97-99中對世界范圍內除中國之外的許多國家的圖書館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進行了評價。認為“地方政府是管理公共圖書館最合適的部門”,而那些由非政府部門或私人基金會負責運作的圖書館,“也必須和相應級別的政府部門保持緊密的聯(lián)系,并獲得政府經費資助。其最終目標是使公共圖書館納入正式國家體制之中,按國家立法運作”,并強調指出:“無論如何,公共圖書館法必須說明哪一些政府應當對公共圖書館負責,經費的來源是什么,同時,還必須使其納入一個國家或地區(qū)圖書館的具體管理體系之中?!?/p>
綜合《公共圖書館服務指南》和國內業(yè)界對美、日、俄及歐洲發(fā)達國家圖書館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的評介,[3]109可以看出其主流性的發(fā)展趨向主要是:以政府主辦和管理為主,民辦公助為輔;國家和地方政府多以立法形式規(guī)制各類圖書館的服務與運作,以“公共財政”提供充足的經費保障;政府(及其部門)管理圖書館的重點還有統(tǒng)一規(guī)劃、制定和實施適用于不同類型圖書館的各種服務與運行目標、標準,對圖書館進行質量評估、運行監(jiān)督……
當代中國,在計劃經濟時代即已形成了由政府及其職能部門主辦各級各類圖書館的格局。進而,按管理體制(行政隸屬關系)劃分圖書館系統(tǒng)也是最顯著、最具實踐意義的一種取向。通常,人們把由各級政府文化主管部門主辦的各級公共圖書館與高等院校圖書館、科研系統(tǒng)圖書館視為我國圖書館事業(yè)的三大支柱,此外還有工會系統(tǒng)圖書館、共青團系統(tǒng)圖書館、軍事系統(tǒng)圖書館等。
2003年,我國正式啟動了全國范圍內的文化體制改革。單就管理體制改革這一層面而言,其基本取向有二:
(1)明確公益性文化事業(yè)與經營性文化產業(yè)的二分法。各級各類圖書館、博物館、群眾文化館、藝術館等屬于公益性文化事業(yè)單位。其改革方面被概括為:增加投入、轉換機制、增強活力、改善服務的“十六字方針”。[5]
(2)積極推進政府職能轉變,實行政事分開,政資分開,管辦分離,切實地把政府的職能由主要辦文化轉到社會管理和公共服務上來。在健全公共文化服務組織體制和運行體制方面,各級政府要發(fā)揮主導作用,加強整體規(guī)劃、布局協(xié)調、分類指導與監(jiān)督,并從資金、設施、場地、機構、人員等方面給予保障性支持。編制并實施圖書館等公共(信息)文化設施建設的國家標準,制定服務質量標準體系,建立健全評估系統(tǒng)和績效考評機制,[5]等等。
作為對文化體制改革的某種配套性制度安排和政府主導的公共信息文化服務體系的模式化探索,2003年國務院正式授權文化部和省級政府文化行政部門負責各類型圖書館事業(yè)的協(xié)調和互聯(lián)網社會服務業(yè)的行政管理。在此前后批準啟動了“全國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廣播電視‘村村通’工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程”“全國古籍普查與保護工程”以及高校圖書館的“文獻資源保障體系工程”建設、科學院系統(tǒng)的“文獻信息資源保障體系工程”、國家數(shù)字圖書館工程等。
國家和政府主導公共信息資源共建共享(PIRCS)的另一個重要途徑和方式是通過公共財政為其提供經費支持與保障。
毫無疑問,PIR&CM作為一種具有普遍公益性質的公共事業(yè)(多元性、綜合性公共信息產品、文化產品),其投資主體必然是承擔公共財政職能的國家與政府。問題的關鍵是,公共財政能在多大程度上對PIR&CM給予支持和保障。換言之,在發(fā)展觀的層面上,即公共財政之于PIRCS的支持與保障力度問題。而一旦涉及所謂力度問題(公共財政學上稱實際支出能力與水平),則必然涉及公共財政的整體規(guī)模、水平,支出結構與比例、支出增長速度甚至包括邊際成本認定等一系列復雜的公共財政政策框架內的基本取向問題。
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公共財政的整體規(guī)模與水平,取決于整體經濟發(fā)展水平(一般用GTP或GNP來衡量)和現(xiàn)行稅收政策及其執(zhí)行能力。即便是在公共財政整體規(guī)模和水平一定的前提條件下,內部支出結構與比例以及相關增長率也存在著很多變數(shù)和變量,不能一概而論。一般情況下,實行計劃經濟的國家的公共財政支出結構由補償性支出、積累性支出與消費性支出三大部類構成;而實行混合經濟制度國家的公共財政支出結構則主要由積累性支出與消費性支出兩大部類構成,補償性支出比例微乎其微。政府主導的公共信息(文化) 服務支出一般被列入消費性支出序列。在美、日、西歐等發(fā)達的混合經濟國家,積累性支出與消費性支出的大體比例為4:5.5,甚至3:6.5(補償性支出約占5%),這是這些國家包括圖書館事業(yè)在內的公共信息(文化)服務業(yè)能夠獲得較為充足的公共財政資金支持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而在當代中國,不論是在計劃經濟時代還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混合經濟) 轉型時期(“十一五”規(guī)劃以前),積累性支出的比重都基本保持在50%以上。[6]而在計劃經濟時代,補償性支出曾占居較大比重。進入混合經濟轉型時期,雖然補償性支出比重已大幅度減少,消費性支出大幅度提高,但在消費性支出序列中,行政性支出又一直居高不下,科教文衛(wèi)體與社會保障等公共支出便難免捉襟見肘。在這一大背景下,我們便不難理解,何以作為體現(xiàn)政府公共信息(文化)服務職能的公共圖書館的公共財政投入比重在2002年以前一直徘徊在0.09%-0.12%區(qū)間的偏低基準水平,公共圖書館的年投入增長率在與公共財政總支出年增長率的橫向對比方面不增反降。[6]
2003年以來,尤其是“十一五”規(guī)劃頒布實施以來,受前述“公共權利社會”取向下多重時代主題的復合拉動,我國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公共財政”明顯加大了對包括圖書館事業(yè)在內的公共信息(文化)服務體系的資金投入傾斜支持力度。最突出的標志除了普遍實行了對包括圖書館在內的各種公益性公共信息(文化) 服務機構的常規(guī)運行經費的全額撥款,還包括以多種公共財政渠道聯(lián)合啟動對前述多項全國性重大公共信息(文化)服務工程的資金支持與保障,啟動了新一輪圖書館、文化館、博物館等基于數(shù)字化、網絡化、自動化的“新館”建設熱潮,特別是這新一輪“新館”建設在公共財政的框架體系中多被列入積累性支出(包括國債項目)的序列,極大地拓展了公共財政支持PIR&CM的資金來源空間。而在《“十一五”文化發(fā)展規(guī)劃》中,則明確提出了中央和地方“公共財政”對公共文化事業(yè)(含公共信息服務業(yè))的投入增幅“不低于同級財政經常性收入的增長幅度”的剛性指標。
在微觀或中觀上,國家或各級地方政府公共財政對PIR&CM的支持保障力度,除表現(xiàn)為對其特定事業(yè)主體(如圖書館)的投入比例與消費性支出同部類其他事業(yè)主體(即科研、教育、其他公益性公共信息機構、文化機構)的投入比例的正相關傾斜外,還突出地表現(xiàn)在對其特定事業(yè)主體的投入總量的絕對性增長和基于成本/效益分析方法不斷優(yōu)化基礎上的相對性增長。
按照公共財政學的微觀分析理論,上述三種“增長方式”中的前兩種合稱為有形增長或絕對增長,第三種則相對稱作無形增長或內涵式增長。[2]312-328
比較起來,在我國最有實踐分析價值的增長方式當是兩頭,即:同部類比較意義上的正相關傾斜和內涵式增長,但人們(特別是政府部門自身)卻熱衷于用投入總量的絕對性增長指標來做通常的統(tǒng)計口徑。而美、日、西歐等經濟發(fā)達國家則恰好相反。仍以圖書館為例,在世界諸經濟發(fā)達國家,各種類型圖書館(尤其是公共圖書館)的投入額度及內含的各種宏觀、中觀經濟學意義上的比例關系多是在經過相當嚴格的立法性審定程序和基于已相對成熟的成本/效益分析法評價分析的基礎上確定的。因此上述第一種意義的“增長”便無太大的公共經濟學分析價值。同時,第三種意義的“增長”多是在新增成本要素的無形價值(如數(shù)字圖書館的公共經濟外溢價值、公共借閱權的公共財政補償?shù)龋┩伙@的條件下對現(xiàn)實邊際成本的一種重估,且這種重估多不計入其常規(guī)性增長方式中(例如UNESCO的《公共圖書館宣言》中就有“公共借閱權(補償)經費與圖書館(正常)經費分開”的表述)。因此,這些國家對圖書館事業(yè)的投入總量的絕對性增長就是一種嚴格意義上的。相反,我國當代在“混合經濟”轉型時期的圖書館投入總量的絕對性增長仍是在缺乏另兩個增長方式的內在前提性制約的條件下形成的,更遑論計劃經濟時代如何了。
如上一些微觀、中觀的體制性問題,一方面構成了現(xiàn)階段我國與文化體制改革相配套的公共財政體制改革的一些主要方向,亦是我們探討的相關模式構建的重要參照性問題域。
在“公共權利社會”,政府(廣義上包括執(zhí)政黨和立法機關)就是公共權利(權力與權益的合稱)的代表者、代言人,因而,用法律和政策來規(guī)制、規(guī)范公共信息資源共建共享(PIRCS)的社會活動,調整規(guī)范其中涉及的各種主體利益關系,既是政府權力的內涵之一,也是政府公共服務與社會管理職能的重要內容和手段,它與行政管理、財政支持一道,構成政府主導PIRCS的一種超穩(wěn)定性的三維框架。
從相對獨立的法的角度講,所謂公共信息(文化)法律與政策應是指規(guī)范社會信息(文化)活動中產生的眾多而復雜的公共關系的法律與政策的總稱。這里的“公共”是多義的,既可以是抽象概念,也可以是具象概念;既可以指群體、社會單位和個人,也可指法人和自然人。這里的公共關系主要指法律和政策范疇的公共利益、公共權益、公共義務、公共安全等,而其主題(法律與政策的“部門”“專門”) 領域,主要包括公共信息(文化)服務業(yè)(包括圖書館等)法律與政策、知識產權(專利權、著作權、商標權、網絡傳播權) 法律與政策、信息公開法律與政策、信息安全法律與政策、文物與文化遺產保護法律與政策,等等。在廣義上,也涉及到電信、電子商務、電子政務、打擊計算機犯罪等新型法律、政策主題領域的“公共關系”與“公共問題”。[7]325-326
在嚴格的意義上講,公共信息(文化)法律與政策,應分別為兩個層面:公共信息(文化)法律、公共信息(文化)政策。
公共信息(文化)法律系指由國家立法機關依據(jù)一定的法律程序制定或認可的有關公共信息(文化)方面的專門法律,但在事實上,目前世界上尚未有一部國家層級上的、完整意義上的公共信息(服務)法或公共文化(服務)法。世界范圍內,由政府通過法律手段和途徑主導PIRCS發(fā)展主要體現(xiàn)在圖書館法、知識產權法、文物與文化遺產保護法、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法、信息安全法等等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制訂與組織實施上。
一般說來,進入國家層級的公共信息(文化)法律應具有強制性、規(guī)范性、概括性、穩(wěn)定性等基本特征,因而也對立法條件、立法秩序、立法環(huán)境有極高的要求。由于“公共信息”“公共文化”作為一種社會領域尚處初見端倪的形成時期,當代世界的大多數(shù)國家大多對之采取相關法律“修改適用”模式和相關法律不適應部分的“謹慎暫緩”模式,[7]327同時,轉而尋覓以積極的政策(包括行政法規(guī))方式引導相關領域和社會活動的健康發(fā)展。這也符合當今世界在推進社會信息化方面走“政策導向、行業(yè)自律、立法規(guī)制、逐步統(tǒng)一”發(fā)展道路的大趨勢。
與公共信息(文化) 法律相比,公共信息(文化)政策雖然在“法”的意義上的層級要低得多,但其實踐意義、導向性、可操作性都不容忽視。一般說來,“制訂政策就是制訂規(guī)則”,[7]但由政府制定并通過政府的行政執(zhí)行力推行的各項公共信息(文化)政策尤其是行政性法規(guī)畢竟不是一般的規(guī)則,它多充當可操作性強、導向性強的實踐應對手段。它不僅能及時應對既有的、尚未形成法律規(guī)范對象的現(xiàn)實問題與矛盾,而且要對正在形成中的或將要形成的問題與矛盾做出反應。與此同時,公共信息(文化)政策也是公共信息(文化)法律的先導與鋪墊,成熟的政策終將進入法律層級。
基于此,在本課題的研究中我們對來自國內外政府公共信息(文化)政策層面的取向性、趨勢性的信息將給予更多的關注,并將我們的理解融會于相關的探討或模式建構。
這里,我們要特別討論一下PIR&CM或PIRCS中的核心范疇——公共信息(資源)在當今世界國家層級的政策層面中的相關表述與界定。
誠如前述,所謂“公共信息資源及其認知機制”(PIR&CM) 在原則上可對應于信息資源管理(IRM)領域中的公共信息資源管理(PIRM)。這當然會讓人誤以為后者是前者的一個基本語源(或曰前者是后者的一種變體)。我們注意到,世紀之交以降,不但“公共信息(資源)”的述語(包括一些近義詞)已在國內外諸多官方政策(法規(guī))文獻中頻頻出現(xiàn),而且概念內涵較之“公共信息(資源) 管理”(PI(R)M)也正發(fā)生著一些帶有根本意義的變化。
美國圖書館與情報學全國委員會是經美國聯(lián)邦政府授權管理全國圖書館和各類社會信息機構的半官方的行業(yè)組織。[8]在這個委員會于2001年1月公布的一份題為《公共信息傳播的綜合評估》的權威報告中認為:“公共信息是指聯(lián)邦政府所創(chuàng)造的或搜集的以及管理的信息。公共信息的所有權是屬于民眾的,政府受民眾的信賴而進行管理,民眾可以獲得除法律限制的其他任何信息?!盵8]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位高級官員在2004年于巴黎舉行的第三次跨政府信息理事會議上作《發(fā)展與促進政府公共信息政策的指導方針》的報告,認為“公共信息是指公眾不受版權限制或者不侵犯隱私而可以獲得的信息?!盵8]
分析這兩則在國內外相關領域被廣泛引用與普遍認同的“公共信息”概念,我們至少可以看出:(1)所謂公共信息,既可以指政務公開范疇的政府公開信息、政府信息范疇中的公共信息,也可以指由圖書館等公共信息服務機構提供的信息;(2)“公共信息”是一個基于公共(公民、公眾)基本信息權利(現(xiàn)代人權的一部分)的價值觀概念;(3)“公共信息”的獲得與提供,不得侵害知識產權和個人隱私權;(4)政府負有向公眾提供法律限制外的一切信息的責任與義務。當然,這種責任與義務,在我們看來,在法理上亦包括直接與間接等形式,也包括提供公共信息獲取權(包括“公共借閱權”) 與知識產權、個人隱私權互不侵害的法律與政策規(guī)范以及公共財政框架內的轉移性支付等等連帶性的問題。
在國內,雖然國家層級上的相關政策(行政法規(guī))文獻中出現(xiàn)“公共信息”的概念已遲至2007年頒布的《“十一五”文化發(fā)展規(guī)劃》,且與互聯(lián)網概念直接關聯(lián),但此前已在相關政府政策性文獻中頻頻出現(xiàn)的“文化信息資源共享(工程)”,在事實上已經與我們所定義的“公共信息資源共建共享”(PIRCS)的核心架構神合暗契了,比如它以推進文化信息資源全社會共享為目標,由政府強力打造、公共財政提供強大支持,主體數(shù)字化信息資源完成知識產權補償性收購,以各級公共圖書館和鄉(xiāng)村、社區(qū)綜合文化站為事業(yè)主體,并尋求構架跨系統(tǒng)、跨領域、跨網絡的社會共建共享機制等等。[9]因此,我們完全有理由將之視為有中國特色的“公共信息資源共建共享”(PIRCS)的一種模式化探索。
此外,在2000年由中央兩辦頒布的《互聯(lián)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教育網站與網校暫行管理辦法》以及2006年頒布的《關于加強信息資源開發(fā)利用的若干意見》中,都有許多關于鼓勵和扶持圖書館開展公益性網絡信息資源開發(fā)與利用、圖書館多樣化信息服務以及開設電子閱覽室的政策性規(guī)定。
2003年以來,我國國家文化政策層面上開始頻頻使用“公共文化(服務)”這樣的概念。如果認真分析一下從2003年國務院頒布的《公共文化體育設施條例》以及此前后的“全國文化體制改革”相關政策文件直到近期頒布的《“十一五”文化發(fā)展規(guī)劃》,一些帶有國家宏觀政策導向性的概念界定框架正在逐步明晰起來:(1)所謂“公共文化(服務)”,作為一個公共領域,既包括圖書館、博物館、文化館、美術館等傳統(tǒng)的“公共文化”機構(可概稱為“四館”),也包括廣播、電視、電影、互聯(lián)網公共網站(點)等大眾(公共)傳媒。它們以政府為主導(行政管理、公共財政投入),但也允許民間資本、社會力量部分介入(目前主要鼓勵進入“四館一站”)。(2) 公共文化機構中的“四館”以公益性事業(yè)體制為主,而大眾傳媒機構則實行混合體制。(3)區(qū)分大文化和小文化。大文化包括科學技術(自然科學與技術、哲學社會科學)、教育、新聞出版、文學藝術等。小文化則專指公益性的文化事業(yè)(公共文化的主體)和市場性的文化產業(yè)。(4)大力推進數(shù)字技術、網絡技術在公共文化服務領域的應用,建設數(shù)字圖書館(網上圖書館)、數(shù)字博物館(網上博物館)、群眾文化遠程指導網絡等。(5)面向農村基層和城市社區(qū)建設多元復合型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
將這樣一個龐大的基于“文化”視角的結構框架與另一個同樣龐大的基于“信息”視角的結構框架(社會信息化、行業(yè)信息化、信息服務業(yè)與信息產業(yè))聯(lián)系到一起,單就我們所討論的公共信息資源及其認知機制(PIR&CM)之主導性社會組織機制的圖書館(事業(yè))而論,現(xiàn)行政策導向下提供的發(fā)展、創(chuàng)新空間不可謂不大:它不但橫跨公共文化服務與公共信息服務兩大領域,而且存在與更多領域、更多事業(yè)主體、市場主體共建共享的廣闊前景。
當然,在我國,人們過去多習慣于將由各級政府文化主管部門直接管理的各級公共圖書館視為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或公共信息服務機構。但我們已注意到,在當前我國高校系統(tǒng)和科學院系統(tǒng)大力推進的以圖書館為事業(yè)主體的“文獻信息資源保障體系”(CALIS和NSTL)建設中,在概念層面上已普遍使用了“公共保障”的術語,在政策導向上也開始顯現(xiàn)向全社會開放、共享的趨勢。[10]而對這兩層意義的體味,則構成了我們之于PIR&CM的概念界定中的“一定時空意義上的公共的……”的理論依據(j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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