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杰,郭九林
(1.吉林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長春 130012; 2.東北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長春 130024;3.大連民族學(xué)院 外國語言文化學(xué)院,遼寧 大連 116600)
諺語翻譯的文化認知視角
趙 杰1,2,郭九林3
(1.吉林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長春 130012; 2.東北師范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長春 130024;
3.大連民族學(xué)院 外國語言文化學(xué)院,遼寧 大連 116600)
通過運用文化認知理論,闡釋諺語的可譯性問題,旨在為文化承載詞語的翻譯提供一種新的視角。認為人們之所以能夠理解和翻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諺語,是因為人類有共享的認知標準。認知理論的介入使人們對翻譯的認識,特別是對文化承載詞語的翻譯有了一個從感性到理性的升華。
認知機制;諺語翻譯;文化承載;可譯性
波拉德說:“翻譯如同打開窗戶,讓陽光照射進來……翻譯如同拉開帷幕,讓我們能窺視最神圣的殿堂……”[1]翻譯使不同民族、不同國家、不同語言的人們在交流上跨越“通天塔”,從另一個層面了解到異國他鄉(xiāng)的風(fēng)土人情與歷史文化。在經(jīng)濟全球化的今天,國際間的文化交流日益加快,并成為各種交流活動中的主體。然而,如何更好地理解和翻譯一些文化承載較重的語言現(xiàn)象,如體現(xiàn)一個民族語言和文化結(jié)晶載體的諺語,仍然是當今翻譯界需要不斷反思和探索的課題。
諺語是復(fù)雜、迷人和重要的詞語實體[2]7,一直以來吸引著眾多學(xué)者的研究興趣。研究視角可謂多種多樣,其中有形式的、宗教的、文學(xué)的、實用的、文化及認知的,等等。[3]當前,國內(nèi)外的諺語研究大多集中在從認知角度去闡釋和解讀諺語的隱喻機制[4-7],跨學(xué)科研究的發(fā)展為諺語翻譯研究領(lǐng)域開辟了更廣闊的空間。本文擬從認知理論的角度,結(jié)合前人的研究,闡釋諺語的可譯性問題,希望為文化承載詞語的可譯性提供一種新的解讀視角。本文分析的語料主要來自課本和網(wǎng)站,分析方法是將語料先根據(jù)主題分類,然后進行具體分析。
認知(cognition)一詞源于拉丁語“cognitio”,指人獲得知識和學(xué)習(xí)的過程。認知科學(xué)被認為是21世紀的科學(xué),主要研究人的心智機制。[8]它的廣泛應(yīng)用也體現(xiàn)在翻譯研究中。[9]翻譯之所以能夠與認知相結(jié)合,就是因為“翻譯是按社會認知需要、在具有不同規(guī)則的符號之間傳遞信息的語言文化活動”[10]。德國的翻譯理論家威爾斯(Wilss)認為,翻譯科學(xué)應(yīng)該是認知性、解釋性和聯(lián)想性的科學(xué),是一種語際交際過程。[11]
人類的認知能力從根本上解決了語際翻譯中所謂的不可譯現(xiàn)象,即語言不可譯和文化不可譯。前者指譯語沒有與源語文本對應(yīng)的語言形式,后者意味著與源語相關(guān)的語境特性在譯語文化中不存在。[12]在可譯與不可譯問題上雖有爭議,但持否定觀點的一派顯然不占優(yōu)勢,如德國翻譯理論家沃爾特·本杰明(Water Benjamin)等。絕大多數(shù)的翻譯界人士認為,從本質(zhì)上說語言是可譯的,盡管有些時候會受到具有地方色彩方言和較強社會色彩的行話的限制。對該問題的闡釋最有說服力的當屬法國著名語言學(xué)家和翻譯理論家喬治·穆南(George Mounin)。他從人類認知的維度解釋了語言可譯的道理。他認為,形成語言障礙的主要原因是由于不同文化間文化焦點的差異造成的詞義空缺現(xiàn)象。這一空缺可以由人類的宇宙共相、生態(tài)共相、生理共相和心理共相這些人類共有的認知基礎(chǔ)來彌補,因為它們的存在必然導(dǎo)致語言共相或語言之間的相似性。[13-14]這種觀點與很多中外學(xué)者的意見不謀而合。維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提出的語言“家族相似性”(family resemblance)闡釋了人類的認知和語言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15]中國學(xué)者沈家煊也就此感言:“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的認知心理不僅古今相通,而且中外相通?!盵16]這些相同之處就是獲得概念相似的前提和基礎(chǔ)。由此可見,翻譯的障礙不在于語言形式,語言的可譯在于人的認知心理。而諺語的翻譯有了這些共性的大前提,就會克服語際間的文化障礙,最終被目的語的受眾所認同。
諺語研究被稱為諺語學(xué)(paremiology),源于希臘語的“paroimia”。雖然對諺語的定義見仁見智,多達50余種[17],但大多數(shù)研究者認為,諺語是人們?nèi)粘I罱?jīng)驗的智慧結(jié)晶,是文化承載較重的語言形式[6,18,19]。從本質(zhì)上看,大多數(shù)的諺語是隱喻的,因為它們說的是這樣而意思卻是那樣。由于這種奇異的言此意彼的特殊表達方式,諺語成了人們?nèi)粘I钪胁豢扇鄙俚慕浑H手段。它的不可或缺性還在于諺語作為一種媒介幫助各個區(qū)域的人們了解自己以及他們周圍的世界,這一作用是其他語言表達方式所不能企及的。諺語的最大特點之一是它的文化性。[2]因為諺語來自于不同的語言和文化,它們的出處是混雜和多元的。令人稱奇的是,不管諺語怎樣在不同文化間變化,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總能找到合適的翻譯對應(yīng)?!癐t takes two to tango.”的字面意思為“跳探戈舞需要兩個人”,但是在漢語中從未有人因我們的文化中沒有這種元素而將它直譯成字面意思。“一個巴掌拍不響”恰到好處地反映出源語中的語義內(nèi)涵,同時還保留了諺語風(fēng)格和隱喻特色。同理,“Gifts blind the eyes.”通常被譯為“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而不是令人費解的字面意思“禮物瞎了你的眼”,后者是從形式到內(nèi)容都沒有諺語特色的譯文。凡是有一定生活和社會經(jīng)驗的中國人都知道,送禮的深層含義是有求于人,而在漢文化中請客吃飯和有求于人常常是分不開的。因此,翻譯很完美地補充了目的語中該文化范疇的另一層面。由此可見,雖然文化背景千差萬別,但面對同一物質(zhì)世界,人類一定會有相同的感悟和認知。
借助隱喻,維特根斯坦的“凡可思者都可以清楚地思,凡可說者都可以清楚地說”[20]得以實現(xiàn)。借助隱喻,一些人類抽象的思維才可以通過內(nèi)容具體的諺語得以表征。同理,借助認知機制,人們才可以將源語中指代各異的喻體和本體翻譯成帶有目的語特色的諺語。如果沒有相通的認知基礎(chǔ),這些將無從談起。筆者根據(jù)“形”和“義”兩個概念范疇,將諺語分為3類,具體探討人類認知度在3類諺語翻譯中的不同作用。
大多數(shù)的諺語是“形同義和”的,就是說源語言中所表達的意境在目的語中也能找到同樣或非常相近的表達。這類諺語的主題通常是人們?nèi)粘I钪凶畛R姷脑掝}。由于最貼近生活,這類諺語的翻譯通常也是最直接、最容易的。不夸張地說,看到它們就會有相應(yīng)的漢語脫口而出。這一點足以旁證人類共享的很多 “共相”和“相通”之說。僅舉幾類為例。
(1)表達時間珍貴的主題:“Time is money.”(時間就是金錢);“Every minute counts.”(分秒必爭)。
(2)表達時間飛逝的主題:“Life is a shuttle.”(人生如穿梭);“Time flies.”(光陰似箭)。
(3)表達金錢萬能的主題:“Money talks.”(有錢能使鬼推磨);“Money will do anything.”(金錢萬能)。
(4)表達人是(動)物的主題:“The early birds catch the worms.”(早起的鳥有蟲吃);“A rolling stone never tethers moss.”(滾石不生苔)。
(5)表達教、學(xué)、教育的主題:“A journey of a thousand miles begins with a single step.”(千里之行,始于足下);“Give a man a fish and you feed him for a day, teach him to fish and he will feed himself for weeks.”(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其次是“形異義同”的諺語。就是說源語言中所表達的意境在目的語中雖然不同,但也能找到相應(yīng)的表達,只是不同語際間本體和喻體的指代不同而已。如:“Frog forgets he had a tail.”(數(shù)典忘祖);“The same knife cuts bread and fingers.”(水能載舟,亦能覆舟);“He who has once burnt his mouth always blows his soup.”(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Live with wolves and you learn to howl.”(近朱者赤,近墨者黑);“He that is born to be hanged shall never be drowned.”(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He does not know one thing knows others.”(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以上諺語出自多個國家,但都有對等的英語譯文。同樣,在漢語中也能找到恰如其分的對應(yīng)翻譯。這說明盡管語際間語言形式各異,但是講這些語言的人心智相通,對來自各自生活中的諺語的理解是大同小異的。
在諺語的翻譯中,數(shù)量較少的當屬第三類“形異義異”。這些一直被認為是源語和目的語較難呼應(yīng)的諺語。它們的難譯之處在于,與前兩類相比,恰當?shù)姆g需要更多學(xué)科的介入以及更多知識的融合。正如方夢之先生所談及的翻譯中的“一體三環(huán)”現(xiàn)象[21],翻譯不僅涉及翻譯的本體問題,還包括本體之外的心理學(xué)層面的認知、再現(xiàn)、意象等外環(huán)因素。否則,譯文將讓目的語受眾感到困惑和不解。例如:“Apples never fall far from the tree.”《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詞典》[22]將其直譯為“蘋果落地,離樹不遠”。其意何在?不解。很顯然,譯者沒有把握它的諺語和隱喻的屬性,因此,譯文遠離了目的語的含義。雖然有人建議使用加注的方法將它譯成“蘋果落地,離樹不遠”(突出的家族特征通常得以沿襲)[23],但還是感覺沒有體現(xiàn)出諺語和隱喻的特點。該諺語的概念域覆蓋較廣,既包含物理學(xué)中的萬有引力定律、生物學(xué)中的植物有機生長過程,又包含了人類學(xué)、心理學(xué)、社會學(xué)等人的個性品質(zhì)和家族關(guān)系。涉及層面貌似復(fù)雜,然而其中的自然科學(xué)和人文科學(xué)的常識是人類共享的。因此,筆者認為,該諺語翻譯成“落葉歸根”更能被目的語的受眾所接受。另一個頗具爭議的例子是“三個和尚沒水吃”的翻譯。有人把它譯成“One boy is a boy, two boys half a boy, three boys no boy.”這種譯法已被有力的理據(jù)否定,[24]但是如果譯成“One Buddhist monk in a temple will fetch his drinking water alone; two will fetch water together, but with three, none will go to get it.”同樣覺得欠妥,因為該譯文雖然保留了其文化內(nèi)涵,但完全失去了諺語和隱喻屬性,成了地道的文字解釋。因此還是認為“Everybody's business is nobody's business.”是最接近目的語文化的譯文。畢竟,成功的翻譯不應(yīng)只體現(xiàn)在語言的轉(zhuǎn)換層面,還應(yīng)當體現(xiàn)在文化的有效傳達上。由外文翻譯成漢語是這樣,反之亦然。以下兩種現(xiàn)象進一步說明了這個道理。
其一,一條諺語會有兩條意思相近的目的語譯文與之對應(yīng)。例如:“A stitch in time saves nine.”可譯成“一針及時省九針”或者“小洞不補,大洞吃苦”;“To 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可譯成“一石雙鳥”或“一箭雙雕”;“One swallow does not make a summer.”可譯成“一燕不成春”或“一花獨放不是春”。每對譯文中都是一個更接近源語,另一個更靠近目的語,即涉及翻譯的本體問題、歸化與異化問題。雖然筆者傾向于前者,但是孰是孰非的議題暫且不在此深入探討。以上譯文究其在認知基礎(chǔ)上的翻譯和使用都是無懈可擊的。反之亦然,兩條諺語可譯成一條目的語。例如:“It is not the horse that draws the cart, but the oats.”和“Many kiss the baby for the nurse's sake.”都可譯為“醉翁之意不在酒”;“An ox remains an ox, even if driven to Vienna.”和“A leopard will never change its spots.”都呼應(yīng)目的語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To mention the wolf's name is to see the same.”和“To speak of the devil, and he will appear.”都對應(yīng)“說曹操,曹操到”。有意思的是,源語中的“wolf”和“devil”兩個有貶義意思的詞語都和中國文化中“曹操”這個普遍被認為是反面形象的人物相呼應(yīng)。
其二,一條諺語會有兩個意思完全不同的譯文。例如:“Misery loves company.”可譯成“同病相憐”,也可以譯成“禍不單行”;同理,“Out of sight, out of mind.”常常被譯成“眼不見,心不煩”,而“日久情疏”也是廣為接受的。這一現(xiàn)象也表明,人的認知能力使他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和理解不僅僅局限于單一層面。
以上諺語的翻譯表明,沒有不可譯,只有哪個譯法更好。世界上各民族的文化有著相互影響、相互借鑒、相互交融的互動關(guān)系和不解之緣。這些共相使語言之間存在著“比人們想象的要多的”相似性。[13]費道羅夫也指出,無法表達的思想是不可想象的,每一種相當發(fā)達的民族語言都有能力傳達另一種語言所表達出來的思想。[25]這些現(xiàn)象可以用另一個諺語高度概括,盡管有些欠妥:“All rivers run into the sea.”(萬流歸海),即盡管語言不同,文化不同,表達方式也不同,但最后的相通理解都可以歸因于人們普遍共享的認知能力。
眾多的交叉學(xué)科使翻譯學(xué)研究從單一的語言學(xué)途徑走向多學(xué)科的交叉研究。不同理論的融入使翻譯研究從經(jīng)驗走向科學(xué)。[26]認知理論的介入使人們對很多翻譯,特別是文化承載詞語的翻譯的認識,有了一個從感性到理性的升華過程。新的語言觀所強調(diào)的人的經(jīng)驗和認知能力在語言運用和理解中的作用一定會在翻譯中發(fā)揮越來越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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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al-cognitiveapproachtoproverbtranslation
ZHAO Jie1,2, GUO Jiu-lin3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Jilin Univ., Changchun 130012, China; 2.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Northeast Normal Univ., Changchun 130024, China; 3.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Culture, Dalian Nationalities Univ., Dalian 116600, China)
The paper explored the translatability of proverbs with a cultural-cognitive theory so as to seek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translation of cultural-loaded words. It argued that people can understand proverbs loaded with special and different cultural and linguistic information in terms of translation because there is underlying cognitive norms among different cultures and societies. The application of cognitive theory shifts people's understanding of translation from perceptual to rational, especially the cultural-loaded linguistic phenomena.
cognitive mechanism; proverb translation; cultural-loading; translatability
1671-7041(2010)04-0103-04
H315.9
A*
2010-04-23
趙 杰(1962-),女,長春人,博士研究生,副教授;E-mailzhao156@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