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 坤 [商丘師范學院 商丘 476000]

峨眉山佛教源流考

□韓 坤 [商丘師范學院 商丘 476000]

早期的峨眉山是作為道教名山而存在的，被稱為道教第七洞天。東漢蒲公故事系宋人偽造，峨眉山佛教濫觴于東晉時期高僧慧持入山建普賢寺。峨眉山曾長期處于佛道并存格局，明清以降，才演變成為佛教名山。

峨眉山道教; 峨眉山佛教; 蒲公; 慧持

峨眉山文化，源遠流長、內(nèi)涵深蘊，由道教、佛教等多種文化傳統(tǒng)融合而成。早期的峨眉山是作為道教名山而存在的。明清以降，峨眉山佛教不斷發(fā)展壯大并成為峨眉山文化的主流，峨眉山也逐漸演變成為四大佛教名山之一，以普賢菩薩道場名世。

但是，峨眉山佛教究竟肇始于何代，其早期佛教的發(fā)展狀況如何，長期以來聚訟紛紜，莫衷一是。本文擬對峨眉山佛教的源流進行探討，懇請方家批評指正。

一、峨眉山作為道教仙山的早期歷史

峨眉地處四川盆地西南邊緣向青藏高原過渡的地帶，在成都平原西部拔地而起，直沖云霄，氣勢雄偉，其最高峰萬佛頂海拔3099米，比五岳中最高的西岳華山（海拔2200米）還要高出近1000米。對于“峨眉”這一頗具特色的山名來歷，據(jù)明陸深《蜀都雜抄》云：“峨眉山，本以兩山相對如蛾眉故名，字當從蟲，不當從山?！盵1]337可見，峨眉山的確切稱呼應為“蛾眉”，而不是“峨眉”，取其山輪廓修長，柔美若黛意。因峨眉山獨具雄偉奇特的自然地理氣質，早期的峨眉山是以道教仙山角色名世的。

（一）道教創(chuàng)始于峨眉山地區(qū)

東漢末道教初創(chuàng)時，主要有太平道和五斗米道兩大教派，峨眉山既是黃帝得道之地，也是道教早期教派五斗米道的發(fā)源地。

1．峨眉山是道教思想的發(fā)源地

西南巴蜀一帶高山岳峙、地勢險峻，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極易使先民產(chǎn)生仙道崇拜心理，所以，古來認為巴人重巫、蜀人好仙，蜀中歷來仙風極盛，被認為是神仙的故鄉(xiāng)。在古代典籍中，蜀中峨眉山很早就被塑造成為像昆侖山一樣盛產(chǎn)“不死之藥”的仙山，有很深的仙道思想淵源。東漢時期著名的神仙家書《孔子地圖》中就有關于峨眉山仙藥的記載，據(jù)說漢武帝都未能如愿以償?shù)玫竭@種仙藥?！度A陽國志》卷三蜀志云：“南有峨眉山……〈孔子地圖〉言有仙藥,漢武帝遣使者祭之,欲致其藥,不能得?！盵2]281-282漢代的劉向和晉代的葛洪都稱峨眉山為仙山，并稱有道人在此修煉成仙。

峨眉山甚至還是華夏人文始祖軒轅黃帝修煉得道之地，宋張君房在論述道教起源時認為，道教重要經(jīng)典《靈寶經(jīng)》，就是天真皇人授軒轅黃帝于峨眉山的?！对企牌呋R》卷三道教所起云：“今傳靈寶經(jīng)者，則是天真皇人于峨眉山授于軒轅黃帝?！盵3]32《靈寶經(jīng)》是道藏根本三洞之一，居《正統(tǒng)道藏》全藏之首卷，被道教奉為萬法之宗、群經(jīng)之首，其重要地位可見一斑。顯然，產(chǎn)生《靈寶經(jīng)》的峨眉山被張君房視為道教發(fā)源地，是當之無愧的。

天真皇人于峨眉山授道軒轅黃帝之事，還見于其他典籍。如道書《抱樸子》內(nèi)篇卷十八云：“黃帝……到峨眉山見天真皇人于玉堂，請問真一之道。”[4]297另有《魏書?釋老志》載：“道家之源，出于老子?！谲庌@于峨眉，教帝嚳于牧德”。[5]3048正史《魏書》中竟也認同黃帝于峨眉山得道之說，可證峨眉山確為道教之源無疑。

綜上可知，早在一千多年前，峨眉山就就已成為天真皇人論道之地，軒轅黃帝得道之所，承擔起了早期道法起源的重任，并被納入了正史。

2．峨眉山是道教教派的誕生地

據(jù)道藏記載，道教祖師張陵由洛陽客蜀學道，創(chuàng)立五斗米道于峨眉山地區(qū)（一說為鶴鳴山）。那么，張陵為何從洛陽到峨眉山地區(qū)來創(chuàng)教，為何四川會成為五斗米道的發(fā)源地呢？這是由蜀地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和人文傳統(tǒng)所決定的。如著名道教學者卿希泰先生就認為，張陵創(chuàng)教于蜀地，與“當時西南少數(shù)民族的巫術、方術盛行有關”。[6]148據(jù)唐玄嶷所著《甄正論》載：“后漢末蜀人張道陵自云，于峨嵋山修道證果，老子從紫微宮下降，授道陵天師之任，及符禁章醮役召鬼神之術?！盵7]446《甄正論》是僧人玄嶷所做的道教批判書，對道教的教義、傳承做了多方考述，由此也可知峨眉山仍被唐代僧界視為道教、道派的發(fā)源地。另據(jù)道藏記載，張陵在峨眉山學道期間，曾著有《峨眉山靈異記》三卷，惜今已佚。

（二）峨眉山成為道教第七洞天

東漢末年，經(jīng)過“天師”張陵、“嗣師”張衡、“系師”張魯祖孫三代的努力，五斗米道發(fā)展成為龐大的教團勢力，并且建立了政教合一割據(jù)政權。漢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曹操伐漢中，張魯率眾降曹，五斗米道遂北傳，教團重心也由蜀地轉移到中原地區(qū)。五斗米道逐漸與北方道派融合，教義體系也逐步完善，宗教學意義上的道教正式形成。

道教為了顯示其教理之雄赫與博大，將天下名山封為不同的“洞天福地”，峨眉山僅次于五岳之后，為第七小洞天。《云笈七籖》卷二十七洞天福地云：“第七峨眉山洞，周回三百里，名曰虛陵洞天，在嘉州峨嵋縣，真人唐覽治之。”[3]209《云笈七籖》是《大宋天宮寶藏》的輯要，在道教經(jīng)籍史上的地位十分重要。自此，峨眉山被正統(tǒng)道教確定為第七洞天，其道教仙山的地位也牢牢地確立起來了。

二、峨眉山佛教的濫觴

峨眉山佛教究竟始于何代，如何由道教仙山演變成為佛教名山，昧于資料的匱乏，長期以來聚訟紛紜，莫衷一是。概括而言，目前學界對峨眉山佛教起源主要有東漢說、東晉說兩種觀點。筆者通過考證，認為“東晉說”較為可信，茲詳述于下。

（一）論蒲公故事之偽

“東漢說”的主要根據(jù)是所謂蒲公故事，史書中對于蒲公故事有多處記載。

如《佛祖統(tǒng)紀》卷四十三云：“昔有蒲翁，因采藥入山，望峯頂五色云放白光，忽一鹿前導至巖上，見普賢大士真相。自茲顯跡。”[8]720此處只是簡單地說蒲翁入山采藥，見普賢菩薩顯像。明胡世安所著《譯峨籟》卷六有蒲公故事的首次系統(tǒng)表述：

“周威烈王時，有寶掌和尚名千歲，始生時，手掌有印文，來禮普賢，設像供養(yǎng)。嘗嘆此山曰：‘高出五岳，秀甲九州?！瘽h永平中，癸亥六月一日，有蒲公采藥于云窩，見一鹿，異之，追至絕頂無蹤，乃見威光煥赫，紫氣騰涌，聯(lián)絡交輝成光明網(wǎng)，駭然嘆曰：‘此瑞希有，非天上耶？’徑投西來千歲和尚，告之，答曰：‘此是普賢祥瑞，于末法中守護如來，相教相現(xiàn)于此，化利一切眾生，汝可詣騰法二師究之?！鬃颖悸尻?，參謁二師，具告所見，師曰：‘善哉希有，汝等得見普賢，真善知識’?！盵9]12-13此外，清蔣超所撰《峨眉山志》一書在胡世安《譯峨籟》的基礎上擴充而成，是有史以來第一部比較完整的峨眉山志，其卷二“諸經(jīng)發(fā)明”一章中對《譯峨籟》中的蒲公故事又有所發(fā)明，于故事末尾加上“蒲歸乃建普光殿，安愿王像”，又在“寺觀”一章中說“光相寺在大峨頂峰，相傳漢明帝時建，名普光殿”，從而形成了完整的蒲公故事說，此后各家相互援引，漸成定論。

綜合而言，蒲公故事有三個主要論點。

其一，周威烈王（公元前425年～前402年）時，即有千歲寶掌和尚來峨眉山專禮普賢，且直到漢永平（公元58年～75年）時期好像一直都在峨眉山。言外之意，至晚在永平年間佛教已傳入中國，且說明峨眉山已經(jīng)成為中外僧人所向往的普賢境界。

其二，漢永平中，峨眉山藥農(nóng)蒲公上山采藥時追鹿而見“光明網(wǎng)”，被寶掌釋為普賢祥瑞后，他還專程到洛陽咨詢了在漢地佛教史上有重要標志意義的攝摩騰、竺法蘭二僧。

其三，峨眉山第一座寺廟是漢明帝時代蒲公所建的普光殿，歷史相當久遠。

對中國佛教史稍加研究，即可看出這則故事顯系偽造，漏洞百出。

首先，所謂千歲寶掌和尚，其事跡幾近乎神，把如此類似于神話傳說的東西用來作為峨眉山佛教起源的根據(jù)，本身就很不嚴謹，自然不可采信。另外，即使千歲寶掌和尚實有其人，生于周威烈王時，也是魏晉間才來中國的。據(jù)佛教要籍《五燈會元》卷二載：“千歲寶掌和尚，中印度人也。周威烈十二年丁卯，降神受質，左手握拳。七歲祝發(fā)乃展，因名寶掌。魏晉間東游此土，入蜀禮普賢，留大慈?！盵10]124

其次，學術界早就考定漢明帝時攝摩騰來華的說法不足信，而竺法蘭則更為晚出。如湯用彤先生就認為，“摩騰故事，更顯為晚出之事實。劉宋以前既不見于正史，又為佛家所未稱述，則其說之不可信，蓋可知矣?！盵11]20所以，明末的《譯峨籟》臆想式的去追述東漢的事情，并且把蒲公故事編造得情節(jié)完整、邏輯分明、內(nèi)容翔實，顯系偽造，并不是基于歷史事實的。

再次，且不論漢明帝時攝、竺二人來華之真?zhèn)?，此蒲公故事為何恰好發(fā)生在漢永平中，還把此二人牽扯進來呢？這是因為“永平”這一年號與攝、竺二人在中國佛教史上都有著特殊象征的意義。據(jù)《魏書?釋老志》載，漢明帝夜夢金人，遂遣使往西域求法，后西域沙門攝摩騰、竺法蘭白馬馱經(jīng)來洛陽，并在敕建的白馬寺中譯出首部佛經(jīng)《四十二章經(jīng)》，所以后世把“永平求法”視為中國佛教史上的第一件盛事，是有記載的中國佛教之始。蒲公故事生硬的與“永平求法”相結合，顯然是為了證明峨眉山佛教起源甚早，幾乎與“永平求法”同時發(fā)生。

近代以來，不但在學界，佛教界內(nèi)部也視蒲公故事為虛構，與史實多有不符。民國高僧印光大師在其《重修峨嵋眉山志流通序》一文中明確指出，“舊志所載，殊多訛謬。如千歲寶掌，于卷二諸經(jīng)發(fā)明云，漢永平癸亥之前，已住此山，蒲公見鹿跡如蓮華，徑投寶掌問之，掌令往洛陽問摩騰法蘭二師。蒲公于甲子往洛陽，謁二師。不知甲子即明帝七年，始遣蔡愔、秦景、王遵等往西域尋佛法。至十年丁卯，二師隨諸人始來洛陽。按傳鏡錄寶掌傳，東漢獻帝建安二十四年來中國，魏晉間入蜀禮普賢，留大慈?！盵12]3

統(tǒng)言之，蒲公故事旨在把洛陽白馬寺的故事四川化、峨眉山化，以拔高峨眉山佛教在中國佛教史上的地位，并無史實根據(jù)。至于蒲公故事的產(chǎn)生時代，周叔迦先生認為是在宋代，他在《法苑談叢》中指出：“相傳古時有蒲翁入山采藥，得見普賢菩薩瑞相，其實是宋人的附會?！盵13]643

但是，由于蒲公故事流傳之廣、影響之巨，以至于1996年峨眉山被列入世界文化與自然遺產(chǎn)時，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的評語中仍然寫道：公元一世紀，在四川峨眉山景色秀麗的山巔上，落成了中國（峨眉山）第一座佛教寺院，隨著四周其他寺廟的建立，該地成為佛教的主要圣地之一。其主要根據(jù)就在于以訛傳訛的蒲公故事。

（二）峨眉山佛教始于東晉高僧慧持上山

峨眉山佛教源遠流長，因現(xiàn)有資料匱乏，其初傳的確切年代已不可考，我們只能根據(jù)與峨眉山相關的標志性的佛教人物或事件為線索加以推定。筆者認為，東晉隆安（公元397年～401年）年間，高僧慧持（公元337年～412年）上峨眉山標志著有史可稽的峨眉山佛教之始。

其一，圣積銅鐘（現(xiàn)存報國寺，1986年批準為為樂山市文物保護單位）系明代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峨眉山慧宗別傳禪師募資鑄造，表里刻有《阿含經(jīng)》和《洪鐘銘》，還刻有自晉太康二年辛丑（公元281年）至當年的一些帝王、官員及高僧的名諱，共有六萬多字，目的是為了記載寺史并頌揚于寺有功德之人。其中，在“皇圖”欄中，敘述峨眉山佛教源流的第一行字是“晉祖武帝、司空凈禪師”。太康是晉武帝（公元265年～290年在位）的一個年號，晉武帝在佛教史上以“大弘佛事，廣樹伽藍”著稱，佛教也是從其時開始不再局限于上層社會，開始向民間流傳、普及的。所以，我們并不能排除晉武帝時期，僧人從洛陽進入四川再上峨眉山的可能，不然慧宗別傳禪師何以在“皇圖”欄中把最早的年代寫成晉武帝，而不像蒲公故事那樣“追溯”至永平年間的漢明帝呢。據(jù)此，我們可以推測在晉武帝時期，峨眉山佛教就已經(jīng)開始流布，只是沒有確切的史實加以界定。

其二，據(jù)《梁高僧傳》卷六釋慧持傳載：“（慧）持后聞成都地沃民豐，志往傳化，兼欲觀矚峨嵋，振錫岷岫。乃以晉隆安三年辭遠入蜀……行達荊州，刺史殷仲堪禮遇欣重。時桓玄亦在彼……大欲結歡?！蠡付丝嘤糁忠鏌o停意。臨去與玄書曰：“本欲棲病峨嵋之岫，觀化流沙之表，不能負其發(fā)足之懷。”便束裝首路?！炷说绞?，止龍淵精舍，大弘佛法，井絡四方，慕德成侶，刺史毛璩雅相崇挹?！盵14]230-231慧持是東晉高僧慧遠（公元334年～416年）的弟弟。他于晉隆安三年（公元399年）辭別兄長慧遠，離開廬山，入蜀傳教。據(jù)上文可知，慧持四川之行的目的就是“觀矚峨嵋，振錫岷岫”，荊州受阻后仍不渝初衷，對桓玄說“本欲棲病峨嵋之岫，觀化流沙之表，不能負其發(fā)足之懷”，明確表達出了誓往峨眉山的志向。所以，后來慧持入蜀之后，前往峨眉山是情理中事，乃其多年夙愿，并且見到峨眉山上沒有正規(guī)寺廟，決定集資建造寺廟也是很自然的，下文將詳述之。

其三，據(jù)《五燈會元》卷六載：“徽宗皇帝政和三年，嘉州巡捕官奏：本部路傍有大古樹，因風摧折，中有一僧禪定，須發(fā)被體，指爪繞身。帝降旨，令肩輿入京，命西天總持三藏以金磬出其定。遂問：‘何代僧？’曰：‘我乃東林遠法師之弟，名慧持，因游峨嵋，入定于樹。遠法師無恙否？’藏曰：‘遠法師晉人也，化去七百年矣?！植粡驼Z?！盵15]353-354這是最早的“木中定僧”的傳說，后世有很多改造版本，諸如峨眉山“老僧樹”等。此材料中明確提及慧持“因游峨嵋，入定于樹”，這是慧持上峨眉山的最確切史料證據(jù)，這也說明直至南宋時代，僧界仍把慧持與峨眉山緊密相連，把它視為峨眉山佛教的標桿式人物。

第四，峨眉山第一座寺廟普賢寺為慧持所建。由上文慧持傳可知，慧持入蜀后，“止龍淵精舍，大弘佛法”，益州刺史毛璩好佛，對慧持“雅相崇挹”。所以，慧持建寺在籌集資財、組織人力和調(diào)集物料方面必然可以得到地方官民的大力支持，這是慧持建寺弘法的前提條件。所以今版《峨眉縣志》就認為，慧持入蜀次年即登峨眉山建寺，上山后見半山上只有幾處卑矮茅棚，隨同山僧一起，擇地建庵（址在今萬年寺），供菩薩之像，取名普賢寺，是為山上第一座比較正規(guī)的寺廟。因為第一尊神像是普賢，峨眉山為普賢道場之說，即由此而生[16]616。今版《峨眉山佛教志》中也有類似表述，“師（慧持）為酬宿愿，不久上峨眉山創(chuàng)建普賢寺（今萬年寺）。”[17]203《四川佛教文化》一書的作者也認為，“有史可稽的峨眉山佛教始于東晉隆安年間，凈土宗創(chuàng)始人之一慧持大師前來傳播。慧持創(chuàng)建了全山第一座寺廟普賢寺（今萬年寺）。”[18]10駱坤琪先生在《普賢道場峨眉山》一文中也明確提出，“史載，慧持和尚于隆安三年入蜀，為遂其‘觀瞻峨眉，振錫岷岫’之愿，只身登上峨眉山，修建普賢寺，供普賢瑞像，招收門人。至此，峨眉山上方有正規(guī)的寺廟和正住僧人?！盵19]

三、峨眉山佛道勢力消長

東晉時期，佛教正式傳入峨眉山后，并未立即獲得開拓性的發(fā)展。峨眉山長期處于佛道并存格局，直至北宋初年，峨眉山佛教才取得絕對優(yōu)勢，并確立了普賢菩薩道場的角色，明清以后進一步升格成為四大佛教名山之一。

（一）峨眉山長期佛道并存格局

北宋以前，峨眉山長期處于佛道并存的格局，二者既有融合又有斗爭，互有消長，但是峨眉山道教一直占據(jù)主導地位。

如膾炙人口的李白《登峨眉山》詩開篇就說，“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顯然，在大詩人李白眼中，峨眉山無疑是一座虛無縹緲的仙山。另據(jù)唐段成式《酉陽雜俎》續(xù)集卷二支諾皋中載：“倭國僧金剛三昧，蜀僧廣升，與邑人約游峨眉，同雇一夫，負笈荷糗藥。山南頂徑狹，俄轉而待，負笈忽入石罅，僧廣升先覽，即牽之，力不勝，視石罅甚細，若隨笈而開也。眾因組衣斷蔓，厲其腰肋出之。笈才出，罅亦隨合。眾詰之，曰：‘我常薪于此，有道士住此隙內(nèi)，每假我春藥。適亦招我，我不覺入?！瘯r元和十三年?！盵20213

這里談到日僧金剛三昧與蜀僧廣升等人游峨眉山（是游峨眉，不是朝峨眉），并沒有記述峨眉山寺廟的相關情形，卻詳論了所謂“隙內(nèi)道士”之事。這充分說明，直至唐代后期，峨眉山仍有深深的道教烙印，人們對峨眉山也總是抱著某種揮之不去的神秘的仙道情懷，視峨眉山為道士隱逸修煉的仙山。

另據(jù)釋印光《峨嵋山志》卷六載，唐中和元年（公元881年），唐僖宗避亂入蜀，敕建峨眉山黑水寺，并賜“永明華藏寺”匾額，這是峨眉山第一次帝王敕賜建寺的相關記錄，說明唐末喪亂之際，大批中原人士入蜀避難，峨眉山佛教得到了一次難得的發(fā)展機遇，受到官方重視，并獲得了皇家認同。從此以降，作為第七洞天的峨眉山道教開始衰落。

（二）峨眉山成為佛教名山

北宋初年，因失去北方佛教重鎮(zhèn)文殊菩薩道場五臺山（被遼國占據(jù)），宋太宗出于政治意圖，大力扶持峨眉山佛教，以填補民間佛教朝拜中心的缺失，峨眉山逐漸演變成為天下共矚的普賢菩薩道場，并被附會為《華嚴經(jīng)》里的大光明山。宋太平興國五年（公元980年），宋太宗敕建重達62噸的萬年寺普賢騎象銅像，這是峨眉山正式成為普賢道場的標志。萬年寺普賢銅像不僅是我國現(xiàn)存最大的古代銅佛像，也是現(xiàn)存最大的古代金屬鑄件，有極高的科學價值和藝術欣賞價值，堪稱佛教藝術中的精品，被視為峨眉山鎮(zhèn)山之寶。

明清時期，帝王敕賜日益增多，尤以明太祖、明神宗、清康熙帝三朝為甚，賞賜經(jīng)藏、法器無數(shù)，并屢次擴建峨眉山寺廟。據(jù)今版《峨眉山佛教志》載，鼎盛時期，峨眉山有大小寺廟110余座，峨眉山佛教朝著大眾化、普世化的方向發(fā)展，位列四大佛教名山第二，信眾日隆，天下人言峨眉必言佛教、必言普賢，峨眉山道教則日漸式微直至絕跡。

峨眉山佛教文化有著深厚的歷史積淀，千百年來，歷久彌新，承載著普賢大士應化萬民的大悲情懷，是一種非常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應該對其豐富內(nèi)涵進行進一步的傳承和開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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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Mount E-mei Buddhism

HAN Kun
(Shangqiu Normal University Shangqiu 476000 China)

Mt. E-mei is a famous Taoist mountain in the early years, and known as the seventh cave paradise.The story of Pu Gong was fabricated in Song Dynasty. E-mei Buddhism was originated in the Eastern Jin Dynasty.The Senior Monk Hui Chi constructed the first temple of Bodhisattva Samantabhadra. Buddhism and Taoism coexist in Mt. E-mei for a long period. Mt. E-mei evolved into a famous Buddhist mountain after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y.

E-mei Taoism; E-mei Buddhism; Pu Gong; Hui Chi

B94

A

1008-8105(2010)04-0035-05

編輯 劉波

2010 ?04 ? 02

商丘師范學院青年科研基金項目：“峨眉山佛教史研究”（編號2009QN04）

韓 坤（1980 ?）男，碩士，商丘師范學院歷史學與社會學系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