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 靜 柴彥威 塔 娜
20世紀后期以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以及經濟全球化程度的進一步加深,許多發(fā)達國家與發(fā)展中國家都在經歷巨大的政治、經濟、社會、體制等方面的多重轉型。其中,中國從計劃體制向市場體制的“漸進主義”成功轉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創(chuàng)造了所謂的“中國奇跡”,并與前蘇聯(lián)和東歐等國家的“休克療法”或“激進主義”形成鮮明對比。有學者認為僅用“漸進主義”來評價中國的轉型是不夠的,它應該是誘致性的制度變遷,是移植式、漸進式的復雜過程[1],這種說法或許更為全面,但不管怎樣,中國的成功轉型已引起國內外眾多學者的廣泛關注,他們分別從地理學、經濟學、社會學、規(guī)劃學、人口學等多個學科領域對此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在地理學領域中,許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對中國城市的轉型與重構進行深入細致的分析[2-10],并產生一系列的理論成果。其中,“中國城市研究網絡”對此展開的研究尤為引人注目。“中國城市研究網絡”成立于1999年,最初以John Logan和Christopher Smith為領導,是一個跨學科的國際合作組織,致力于建立一個研究當代中國城市化以及城市轉型的網絡中心,其核心成員主要包括John Logan、Alan Smart、馬潤潮、周一星、李思名、吳縛龍、黃友琴、邊燕杰、顧朝林、張京祥等,他們立足于國際視角對中國城市的轉型與重構進行了全方位深入細致的研究,在學術界產生較大的影響。因此,本文著重基于UCRN核心成員的轉型研究,并綜合參考其他學者的相關研究,對中國城市轉型與空間重構的新動態(tài)進行透視與解讀,以期為相關研究提供理論指導與借鑒意義。
改革開放30多年來,中國經濟取得空前發(fā)展,城市化水平大為提高,居民生活日益改善,“漸進主義”轉型取得巨大成功,但是在此過程中也涌現(xiàn)出許多前所未有的社會問題。對當前中國城市轉型定性與定量研究進行總結,可以發(fā)現(xiàn)所關注的焦點問題主要集中為以下幾個方面。
1978年以來,為了減輕政府對住房的財政及管理負擔,中國實行了漸進的住房改革策略,具體包括1988年全國住房制度改革工作會議的召開,1994年住房公積金制度在全國范圍內的全面建立,1998年中國政府正式宣布停止住房實物分配、實行住房貨幣化[11]及其后有關公房出售、經濟適用房、兩限房及廉租房等相關政策的提出,從政策層面上對傳統(tǒng)的居住空間結構產生深遠的影響。
改革開放以前,城市居民的住房主要根據(jù)其職位、工齡、婚姻狀況等因素由工作單位進行福利分配,其住房差距也主要表現(xiàn)為住房面積、朝向及樓層等方面的不同,因此這時的居住隔離基本上不存在,工人干部等都居住在相對均質化的單位大院里。單位社區(qū)是中國城市居住空間中的主導社區(qū)類型,中國城市居住空間形成了以單位大院為主的典型特征[12,13]。不同社會階層在城市內部相對均勻分布,城市居住空間結構相對均質和單一[4,13-15]。改革開放以后,隨著中國漸進的雙軌制住房改革[4],城市居民住房選擇的主要影響因素也從計劃體制下單純的制度因素轉向市場機制下制度因素與社會經濟因素并存,使得居民之間的住房差距不斷擴大。一方面,計劃經濟下的制度機制如資歷、黨員身份、單位、戶口等依舊重要,仍然約束人們的遷移遷居[15];另一方面,隨著市場機制的不斷完善與經濟的快速發(fā)展,居民的職業(yè)逐步分化與細化,其收入差距越拉越大,并表現(xiàn)為城市居民在社會、經濟及空間上不斷進行的分選過程,形成不同類型的居住區(qū),包括外來流動人口聚集區(qū)、城中村、內城傳統(tǒng)住宅區(qū)、單位大院、“殘余化的”單位大院以及不同的商品房社區(qū)——經濟適用房、普通商品房以及連排別墅及獨棟別墅等[4,15,16]。單體均質而整體異質的社區(qū)空間正在成為中國城市的典型特征[17]。更重要的是,過去的住房差距主要體現(xiàn)為住房質量及人均居住面積等的不同[16],而如今在住房產權上的差距則更為顯著,這將會產生更為深遠的社會經濟影響。
由此可見,逐漸凸顯的社會分異及居住隔離現(xiàn)象已成為中國城市轉型過程中所日益關注的焦點問題,許多學者對此進行多角度的理論與實證研究,例如黃怡從城市規(guī)劃學及城市社會學的角度對我國城市內部的社會分層、城市外來人口的階層特征、大城市居住隔離的基本特征以及形成機制等方面進行全面深入的理論分析[18];吳縛龍等建立基于社會分異與社會空間重構相互作用的后改革時代居住分異理論框架[19],認為居住分異的機制在于市場、國家、城市歷史三者復雜的相互作用,并指出制度因素對于居住分異仍然有重要的影響,運用上海市2000年的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他們發(fā)現(xiàn)基于社會經濟屬性的居住分異主要存在于中心城區(qū)和郊區(qū)之間,而社區(qū)內部表現(xiàn)為同質產權和異質人口,存在基于產權的居住隔離[11,19,20];而黃友琴則運用2000年的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及實地調查數(shù)據(jù)對北京的住房和居住變化進行研究,認為中國的居住隔離不同于西方完全衰敗的城市中心和富庶的郊區(qū)之間形成的強烈對比,而是表現(xiàn)為微觀上(鄰里一級)存在顯著的分離,但宏觀上(城市一級)的居住隔離還沒有明顯發(fā)生[16]。至于這種微觀上窮人與富人毗鄰居住的混合狀態(tài)其未來走向如何,即這種近距離的居住隔離是將促進彼此之間的認同與融合還是將加劇彼此之間的矛盾與對立將有待于作進一步的更為深入的探討。
在階層分異與居住空間重構過程中,一種與門禁社區(qū)形成鮮明對比的典型社區(qū)即流動人口聚集區(qū)成為備受關注的焦點問題,這類社區(qū)代表了城市轉型過程中所出現(xiàn)社會極化與居住隔離的結果,引起了眾多學者的廣泛關注。吳維平通過采用2000年的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和1996年的基礎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對上海市流動人口的居住分布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流動人口的整體分布類似于一個倒“U”型,即流動人口的高峰出現(xiàn)在城市邊緣,而吸引其集聚在城市邊緣的關鍵因素包括在工業(yè)企業(yè)就業(yè)或經營小型服務業(yè)的機會、與城市中心的可達性以及大量的住房機會和便宜的住房租金等[16]。楊上廣從宏觀、中觀、微觀等不同層面對上海市的流動人口聚集區(qū)進行較為詳細的描述與概括,得出類似的結論[21]。而張力等則側重于對城中村成為外來人口集聚區(qū)的機制進行分析,認為目前政府對城中村改造的方針忽視了城中村在中國城市化進程中解決外來人口居住問題這一積極作用,現(xiàn)行的改造方案并不能產生一個博弈雙方共贏的局面[16]。
而流動人口聚集區(qū)由于其特殊的社會階層構成,其在文化、經濟及政治等方面不同于城市中其他類型的社會空間[2],具體表現(xiàn)為在文化方面他們是有特殊文化屬性的社會群體;在經濟方面,他們通過緊密的勞動分工合作及地緣關系形成類似于馬歇爾的產業(yè)區(qū);而在政治方面他們常常與政府形成對立的關系,在與政府的相互博弈中謀求自己的生存與發(fā)展。并且隨著中國城市轉型的進一步深入,可以預測在不久的將來大量流動人口將會在城市中定居,他們的居住模式會對城市的發(fā)展產生深遠的影響,因此怎樣運用相關的城市政策及城市規(guī)劃等手段引導其合理的居住以促進城市的發(fā)展并減少相應的社會矛盾將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這也需要更多的學者對此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以及政策制定者對其給予更多的關注。
土地使用制度的漸進式改革對城市發(fā)展及空間重構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包括大規(guī)模的舊城改造,中心商務區(qū)的競相建立,第三產業(yè)及后方辦公業(yè)的快速發(fā)展,以及郊區(qū)化和城市多中心的發(fā)展等。但是,土地使用制度的改革在對城市發(fā)展產生積極影響的同時,也帶來了許多負面的影響,并成為備受關注的焦點問題。概言之,城市轉型過程中的土地利用問題主要包括土地產權模糊不清,土地價格制度不規(guī)范,多樣化的土地交易,非法建筑的大量涌現(xiàn)及無序管理,城市之間以及城市內部CBD的惡性競爭等[16],葉嘉安、Alan Smart、鄧永成、Piper Gaubatz等人對此進行了深入具體的研究。
同時,隨著20世紀80年代以來市場改革的不斷深入,財稅、金融、投資、企業(yè)管理等權限從中央逐步下放到地方政府與企業(yè),促使地方政府為了自身利益開始積極地介入經濟社會發(fā)展當中。由于分權化改革使得地方政府成為組織城市經濟發(fā)展的基本單元與責任主體,地方政府在城市發(fā)展中的角色也發(fā)生了重大的改變,并引起眾多學者的廣泛關注。概括而言,轉型中政府的角色轉變主要體現(xiàn)在政府的作用轉變、職能轉變及地方政府之間的關系轉變等幾個方面[16]。其中,張京祥等認為在城市轉型的過程中,地方政府企業(yè)化的傾向越來越明顯[22],為了實現(xiàn)城市經濟快速增長的目標,地方政府與商業(yè)機構、民間團體等各種利益集團結合在一起,組成各種“增長聯(lián)盟”或“增長機器”,并將這種城市增長機器的建立視為一種典型的政府與城市增長力量雙向“尋租”的現(xiàn)象。而政府企業(yè)化主導下的城市空間重構也可歸結為以下幾種類型[23]:以行政區(qū)劃為載體的壁壘性演化;以空間躍遷為表征的馬賽克斷層演化;以短期效益最大化為目標的經營性演化;以彰顯政績?yōu)闃藯U的非經濟理性演化;以增長聯(lián)盟為主體的相互博弈演化等。
伴隨著城市轉型過程中經濟社會的劇烈重構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問題的不斷涌現(xiàn),許多學者嘗試從不同的角度對中國城市的轉型與空間重構進行透視,以期尋找問題產生的根源并對其進行解讀。馮健將中國城市空間重構的動力機制歸結為政府、經濟、社會、個人主體等四個層次,并分別從城市規(guī)劃、戶籍管理、職業(yè)分化等方面對其進行分析[24];而張庭偉從經濟、社會、文化、政策等方面對城市拓展及空間演變進行研究[25];其他學者則從分權化、市場化[26]等方面對空間重構的動力機制進行剖析。本文將著重從以下三個方面對中國城市轉型與空間重構進行透視與解讀。
吳縛龍等認為中國城市的轉型不僅包括經濟體制方面的轉型,同時也包括社會空間等方面的轉型,是一個持續(xù)的相對復雜的過程[16],并具體表現(xiàn)為積累體制的變遷。在轉型期,中國城市經歷了從國家領導的工業(yè)化轉向以城市為基礎的積累體制,積累體制逐漸外向化和商品化,在這一過程中,城市作為一種建成環(huán)境越來越重要[16,27]。在社會主義計劃經濟體制下,通過國家工業(yè)化進行廣泛積累是主要方式,一方面將資本在生產循環(huán)之間進行轉移,通過不斷的擴大再生產來避免過度積累,另一方面抑制消費,壓低非生產性投資[16]。在生產的邏輯方面國家單位體系將社會剩余提取和集中,形成了高度集中的生產過程和分散的勞動力再生產過程[5]。而單位則是生產和再生產的基本空間單元[28],是積累的主要工具。并且由于當時單位積累的有效性,城市只是作為一種固有的物質場所而存在,其本身并不是組織消費的基本單元[16]。因此盡管社會主義計劃經濟以短缺經濟為特點,但是如果遵循等價交換原則的話,其存在嚴重過度積累的趨勢[5]。而國家引導的積累導致大量閑散的生產因素,這些因素通過再分配體制不能得到有效的再生產。并且在建成環(huán)境方面,對非生產性領域投資的嚴重不足成為計劃經濟時代一個十分顯著的特點,如基礎設施雖然對整個社會的生產過程產生很大的貢獻,但是政府卻認為對它的投資意味著資本的流失,因為在那個年代基礎設施的改善并不能給當?shù)卣畮砹⒏鸵娪暗慕洕б?,也不能明顯的改善當?shù)鼐用竦纳a與生活,因此常常被認為是一種負擔而被忽略。
因此,改革前的積累機制導致了一系列的危機,如:農業(yè)生產部門缺乏動力,非生產性領域投資不足,具體項目重復建設,土地資源嚴重浪費,國有企業(yè)中隱性雇傭冗余,地方層面動力不足,政府面臨嚴重的財政赤字[29]等。針對這一系列的危機,轉型期的市場化和對外開放為積累創(chuàng)造了合宜的內部和外部空間。改革后的積累體制可概括為從以國家領導的對重工業(yè)的積累向以城市為基礎的積累轉變,這種以城市為基礎的積累機制類似于新自由城市主義,其調整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首先將城市推到前臺來運作,將之視為能通過城市化而帶來高度積累的首選尺度,這是空間調整;其次是通過城市土地使用制度的改革進行的城市開發(fā)的商品化,這是通過經濟市場化而存在的制度調整;再次是采用出口導向增長并融入經濟球化作為一種生產調整[2,16]。由此可見,吳縛龍等主要運用政治經濟學的相關理論對中國城市的轉型過程進行透視,并且這一積累體制的透視視角也具有很好的理論價值與借鑒意義。
積累體制視角嘗試從中國城市轉型的根源進行透視,認為市場體制取代計劃體制是必然之舉;而全球與地方視角則著重從中國城市轉型的宏觀背景及微觀區(qū)域進行透視,主要探討全球化與地方化之間的動態(tài)關系,并以馬潤潮為代表。
中國的對外開放和世界經濟全球化的進程基本上是同步發(fā)生的[22],經濟全球化通過資本的轉移,生產要素的流動以及國際勞動分工體系的建立等深刻的影響著中國城市的空間形態(tài),并且它在改變傳統(tǒng)的城市景觀的同時也在重塑著全球化的城市空間,例如中心商務區(qū)的規(guī)劃與開發(fā)、大量開發(fā)區(qū)的涌現(xiàn)與建立、大型購物中心及門禁社區(qū)的出現(xiàn)等。然而,盡管中國的城市空間在某些方面表現(xiàn)出與西方國家類似的特點,但不能以偏概全,認為中國的城市越來越趨同于西方國家的城市。這主要是由于全球化的影響總要經歷地方因素的評價、過濾、修正及重構,它深深的根植于地方的歷史文化背景中,因此地方化與全球化相互交錯、相互影響[2]。由此可見,全球化并不是一個簡單的自上而下的單向過程,它與市場化及分權化等因素共同作用于中國城市的空間重構,并體現(xiàn)于中國城市的轉型過程中,而且中國計劃經濟體制的殘留與市場經濟體制的不完善等也共同決定了中國的城市轉型是一個漫長而曲折的過程。
不管是積累體制視角還是全球與地方視角,UCRN對中國城市的轉型都側重于從市場經濟體制進行透視;而以柴彥威為代表的某些學者則從計劃經濟體制下的單位視角進行透視,也非常具有代表性。因為單位制度是中國獨具特色的社會體制,它的建立與改革完全可以作為中國城市轉型與空間重構的重要切入點。
自建國以后到1978年以前,由于受到特殊歷史背景下多方面因素綜合作用的影響,單位成為社會經濟發(fā)展的基本單元,而單位大院也成為獨具中國特色的城市空間結構的組織細胞。在經濟發(fā)展方面,國家以單位為基礎進行資源分配,依靠單位進行生產與再生產,以實現(xiàn)對重工業(yè)的高度積累;在社會生活方面,單位給職工提供低租金的住房,并為職工提供其他各種生活福利與社會保障;在城市空間方面,單位數(shù)量的迅速膨脹及其面積的逐步增長則是城市空間擴張的主要驅動力??傊谟媱澖洕鷷r代,單位是調控整個社會運轉的中樞系統(tǒng),是國家管理城市居民生產與生活的主要載體,其在社會經濟發(fā)展及空間演變等方面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
但是,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中國在政治、經濟、社會及體制等方面的漸進轉型,單位制度發(fā)生了深刻的變革,在空間方面則具體表現(xiàn)為單位大院逐步走向解體,靜態(tài)的、封閉的、均衡的、同質的城市空間結構逐步走向動態(tài)的、開放的、多元的、異質的城市空間結構。柴彥威等從單位制度的起源、單位制度的變遷、單位制度與社會分層、單位制度與空間演化、單位制度與城市社區(qū)演化等多個方面對單位制度在改革前后進行了深入細致的剖析與解讀,認為雖然單位制度對中國社會的直接控制已經宣告結束,但其影響更加隱形化[13]。同時圍繞“單位居民-單位社區(qū)-單位空間”三者的互動關系,分析單位居民在轉型期的遷居模式變化、單位社區(qū)的雜化與殘留、單位大院的空間調整等[9]。首先從空間方面來說,單位大院的空間形態(tài)轉變直接影響著城市整體的空間形態(tài),也是轉型期城市空間重構的縮影。單位居民的遷居模式從以單位為中心的遷居向需求和支付能力為取向的市場引導遷居的轉變則是中國城市社會空間分異的重要力量,促進了多元化社區(qū)的形成[30]。而伴隨著遷居模式轉變的單位居民殘留現(xiàn)象也應當?shù)玫礁嗟年P注[31],新城市貧困和單位老年人問題、內城單位社區(qū)的再開發(fā)問題等都是影響社會公平和城市居民生活質量提升的關鍵。空間的物質變化與社會變化二者相互作用,從微觀層面折射出轉型期的經濟與社會轉型[32],單位居民居住模式的演變以及城市生活方式的形成促進了單位向社區(qū)的轉變,影響著單位內外居民的社會融合和歸屬感的重塑,對城市整體的健康發(fā)展都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由此可見,單位制度的變遷也可以作為透視當代中國城市轉型的重要視角。
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市經歷了巨大的政治、經濟、社會、體制等方面的轉型,包括更加多樣化的城市人口、城鄉(xiāng)遷移、土地制度改革、住房商品化的發(fā)展、郊區(qū)化以及城市行政體系的變革[10]等,引起了國內外眾多學者的廣泛關注。其中“中國城市研究網絡”對此展開了較為系統(tǒng)的研究,并合作出版《轉型與重構:中國城市發(fā)展多維透視》一書。這本書是在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的資助下,通過“中國城市研究網絡”組織的一批長期致力于中國城市問題研究的海內外著名學者共同完成的,主要針對“中國城市的轉型與重構”開展了多視角、多維度的理論分析與實證研究,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尤其立足于國際視角,將國外的相關理論如“城市增長機器”或“城市政體”等理論與中國的實際情況相結合以進行解釋、修正與完善,并呼吁創(chuàng)造出獨具中國特色的理論成果,具有較強的社會責任感和時代前瞻性。
但是,該著作中的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之處。首先是其所使用的數(shù)據(jù),大部分來源于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人口普查數(shù)據(jù)在分析城市發(fā)展的宏觀方面或許具有優(yōu)勢,但在分析城市發(fā)展的微觀方面往往不夠具體、全面、深入;并且所采用的五普數(shù)據(jù)也難以分析近幾年中國城市在社會、空間等方面的劇烈變遷。其次,這本書的研究對象主要聚焦于北京、上海、廣州等幾個特大城市,對其他中小城市基本上很少涉及。盡管大城市在表現(xiàn)城市轉型與空間重構等方面具有代表性,但并不能全面反映城市轉型對不同發(fā)展背景及歷史基礎的其他城市所帶來的劇烈變遷過程,這些中小城市在中國的經濟社會體制轉型過程中也發(fā)生著自己獨具特色的空間演變。再次,這本書的研究范圍主要基于城市內部,對大都市區(qū)以及城市群的空間擴張及功能演化很少關注。并且隨著改革開放以來城市經濟的快速發(fā)展以及城際高速公路的大量涌現(xiàn),基于不同城市間的功能演變與分工合作所建立起來的城市群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它在轉型的大背景下也發(fā)生著深刻的社會、空間重構過程,并且城市群的發(fā)展很可能會成為未來重要的發(fā)展方向,因此,對其進行深入的研究將有助于中國未來城市發(fā)展政策的制定及城市規(guī)劃的有效實施,并且對中國的城市統(tǒng)籌與區(qū)域統(tǒng)籌將產生深遠的影響。最后,西方遙感式的研究方式雖然引入了大量的成熟理論,但是視角的西方化仍然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問題。由于缺少對中國城市歷史發(fā)展脈絡和社會結構的深層次的分析,相關研究仍缺少本土化的解釋,過于強調市場力量的作用,而對于單位、戶口制度、歷史路徑等問題雖有提及,但是缺少細致的分析和深入的探尋。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深入以及市場改革的不斷完善,中國必將經歷一個長期的、復雜的、深刻的城市轉型與空間重構過程,同時也必然會產生許多棘手的社會問題,這就要求中國的城市地理、城市規(guī)劃及相關領域的學者對此進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實地研究與理論剖析,以深入挖掘內在機理,并創(chuàng)建獨具中國特色的理論成果,而不能簡單地套用西方的理論與模型,更不能進行“遙感式”的研究。由此可見,中國學者對城市轉型與空間重構的研究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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