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徐
(合肥學院 中文系,安徽 合肥 230022)
三十年來阿英文藝思想研究述評
許 徐
(合肥學院 中文系,安徽 合肥 230022)
30年來的阿英研究,研究者主要圍繞文學與政治、內(nèi)容與形式這兩條線,以階級一元決定論視角得出阿英左傾激進的基本判斷,形成功利論、范式論、成長論、特征論等幾種觀點。實際上,阿英文藝思想是一個“理念政治-先鋒現(xiàn)實-力的美學”的三維結(jié)構,前者是其核心價值追求,先鋒現(xiàn)實關乎內(nèi)容,力的美學關乎形式,阿英希望通過兩者完美結(jié)合,在文學與政治實踐的同向行進中實現(xiàn)人的自由發(fā)展。
阿英;文藝思想;功利論;范式論;發(fā)展論;特征論;三維論
阿英是20世紀文學批評史上一位很有特點的理論家。阿英的特殊性首先在于他文藝實踐活動的先鋒性,在他身上,幾乎濃縮了中國無產(chǎn)階級文學理論出生期的思潮斗爭史。阿英的特殊性更在于他1932年前后突然轉(zhuǎn)向的矛盾性,由先鋒斗士轉(zhuǎn)身為史料學學者,退出批評舞臺。這種截然相反的雙面人現(xiàn)象,使得阿英研究成為一個充滿疑問而具有價值的問題。
就目前所能看到的資料來說,新時期最早研究阿英的文章應該是斯洛伐克學者瑪利安·高利克所著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批評發(fā)生史——第七章·錢杏邨:無產(chǎn)階級現(xiàn)實主義與“力的文藝”》(該書雖1997年才出版中文本,但英文本早在1980年即刊行,且第七章內(nèi)容1992年已翻譯發(fā)表于煙臺師范學院學報當年第3期)。[1]從這個時間,即從1980年代開始的阿英研究,已30年歷史。不過,這種研究卻不像其他左翼理論家如周揚、胡風、瞿秋白研究等充滿論爭的熱情,研究成果也不像當年阿英自己的文章一樣引人注目,基本上是一個波瀾不驚的歷史。研究者主要集中于阿英文藝思想和史料學研究兩方面,雖然兩種研究都并不充分,但史料學研究的成果還是甚于文藝思想研究。
實際上,對一個學者的研究,需要有那么點學術的爭吵,所謂真理愈辯愈明。像這樣死氣沉沉,很難真正全面認識阿英。30年來的阿英研究,主要圍繞的就是文學與政治(主要是意識形態(tài))、內(nèi)容與形式這兩條線,對阿英的評價也是依據(jù)這兩條標準來制訂的。研究者基本上是以階級一元決定論的視角來看待阿英,同樣的思維模式造成雖然研究者使用資料不同、觀測點不同,但結(jié)論相差不大,對阿英左傾激進的意見基本相同。概而言之,主要形成了功利論、范式論、成長論、特征論等幾種觀點。
持這種觀點的主要有曠新年、李志、王燁等人,基本否定了阿英的理論價值。他們普遍認為革命意識形態(tài)扭曲了阿英的視角,帶來了對文學審美特性的忽視,相應的,則是文學功利價值的有悖規(guī)律的夸張與強調(diào)。這種觀點從1930年代開始一直延續(xù)到現(xiàn)在,是一種代表性的主流觀點。
曠新年2001年出版的《中國20世紀文藝學學術史(第二部下冊)》[2],有三處把阿英作為反面典型來批判。曠著認為阿英沿襲李初梨等人的激進觀點,把文學當作階級組織和階級斗爭的有力工具,這使得阿英在處理文學與政治、內(nèi)容與形式的關系中,文學/形式成為弱勢的一方。
首先是內(nèi)容與形式的問題。曠認為“目的意識論”影響下的阿英,從對純藝術的否定走向另一個極端——“宣傳藝術”和標語口號文學。[2]106其次是文學與政治的問題。曠把阿英與胡秋原和毛澤東分別對比。曠借胡秋原之口再次申張“文藝自由”的合法性,批評阿英的所謂馬克思主義藝術論,只是一種政策論、政治論。[2]118第八章第二節(jié),曠借批評阿英展開對《講話》的肯定性論述。曠認為毛澤東“‘政治標準第一,藝術標準第二”的說法本身隱含了藝術的某種獨立評價的可能性,“它不同于二三十年代左翼文學運動的領導人和理論家比如錢杏邨等人以絕對否定藝術的獨立性,把藝術價值簡單地歸結(jié)為所謂社會價值即政治價值?!盵2]313換句話說,曠認為在阿英這里,壓根就沒有藝術的位置,因而根本就不是文學。
實際上,曠的看法只是重復了1932年“錢杏邨文藝理論之清算”時瞿秋白等人的觀點:“錢杏邨的錯誤并不在于他提出文藝的政治化,而在于他實際上取消了文藝,放棄了文藝的特殊工具?!盵3]129但如果不局限于文學政治二元對立的思維定勢,像這樣籠統(tǒng)地認為阿英將文藝完全驅(qū)趕出去,是并不完全符合事實的。阿英就文學的實踐意義曾與李初梨有過爭論,阿英從來只提文學實踐的社會使命,而沒有把文學實踐等同于組織社會的政治實踐。[4]667阿英力圖構建一個內(nèi)容與形式二元統(tǒng)一的批評模式,只是他對形式的認識有一個自己的發(fā)展過程。并且,阿英是只承認在革命的一定階段(發(fā)生期)標語口號文學的有效性,文學只是與政治理想具有同向性。[5]170一時期有一時期的文學,如果我們能以非本質(zhì)主義的眼光去看待,就不會僵化地得出革命文學是“非文學”的結(jié)論。
李志1983年發(fā)表的《死去了的阿Q時代——論魯迅與太陽社美學觀異同》[6],雖是談太陽社與魯迅的論爭,但主要引用的還是阿英那篇引起軒然大波的《死去了的阿Q時代》,所以他對太陽社美學觀的批評,實際上就是對阿英的批評。這也是國內(nèi)較早的一篇研究阿英的文章。
李同樣從文學與政治的關系展開論述。只是,李主要圍繞“超越時代”的問題,從真善美三個方面否定了阿英等人的美學思想。第一,犯有左傾急躁病的太陽社作家,不僅試圖一夜之間突變而成“普羅列塔利亞”作家,而且不分青紅皂白宣判了過渡路途中所有文學作品的死刑。這個判決也等于是宣布了美學思想中最基本的因素—真實性的死刑。第二,片面強調(diào)文學服務革命斗爭這一功利目的,忽視文學的“善”必須通過“美”的環(huán)節(jié)顯示出來。第三,辯證唯物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恰恰投合了阿英等人畸形的審美要求,使他們的創(chuàng)作,完全離開真善美的基石,異化為“標語口號加政治概念加生活實例”的“趨時文學”。[6]58
應當說,李對文學真實性分析有其可取之處,實際涉及到了阿英文藝思想中的一個關鍵問題——現(xiàn)實觀的問題。雖然李發(fā)現(xiàn)了阿英對現(xiàn)實的理想性理解,但卻未能更進一步指出這種理想現(xiàn)實觀的來源與精神價值,而只是匆忙認定為一種畸形的美學追求,是一種否定真的假現(xiàn)實主義。這還是當年阿英與魯迅、茅盾等人光明派與黑暗派論爭時,魯迅等人批評阿英超越時代、空想主義的老調(diào)調(diào)。所謂趨時主義,是站不住腳的,這和解放后的寫政策、趕任務有著根本不同的政治語境。如果說像,倒更像魯迅自稱的五四時期的“遵命文學”,所遵奉的,是自己所愿意遵奉的政治理想。
王燁的兩篇文章《為革命招魂與跟過去的時代結(jié)賬》[7]和《論〈苦悶的象征〉對錢杏邨30年代文學批評的影響》[8],從不同角度討論了阿英功利主義文藝觀?!稙楦锩谢辍芬晃?王直指阿英由于犯下革命的意識形態(tài)錯誤,“帶來的是對事物的扭曲和變形,是對人的認識的局限”[7]5,這倒并無什么新意。相反,他的《論苦悶的象征》一文,倒見閃光之處。王燁認為人們往往關注阿英跟日本理論家藏原惟人的關系,但往往不提其接受“新寫實主義”前后的文學批評與日本、蘇俄文學的關系,即使偶爾論及也語焉不詳。而這直接影響到是否能夠全面把握阿英與外國文學的關系,并理清阿英文藝思想的變化過程。受高利克啟發(fā),王燁選擇廚川白村《苦悶的象征》來研究其對阿英接受新寫實主義之前的影響。
王十分肯定阿英受到了《苦悶的象征》的影響,認為廚川從“力的沖突”、時代的預言者、象征等方面影響了阿英早期絕大部分的文學批評,而作為擁有自我接受條件的阿英在接受影響時又做了某種程度的自我選擇或誤讀。這種接受又與來自蔣光慈等方面的影響及其自身的文學資源相互滲透、混雜在一起,不僅形成了阿英早期文學批評觀念的駁雜,而且導致他與《苦悶的象征》的沖突。隨著阿英的革命文學或曰無產(chǎn)階級觀念越來越明晰,阿英的革命文學批評也由一種復雜的“歷史存在”走向一種單純的“理念存在”,即由多元的影響走向了“新寫實主義”。[8]239
王燁的意義并不僅在于他運用比較研究的方法,發(fā)現(xiàn)阿英早期文藝思想的變化性,力圖揭示這種轉(zhuǎn)變的外在因素,并首次深入闡述廚川白村對阿英的影響。而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阿英從發(fā)生學角度對文學作出的判斷——力的沖突(創(chuàng)造生活的欲求與反抗壓抑之力)是文學的根柢。文學源于“力”的爆發(fā),這種反抗壓抑的強健生命力,正是阿英積極主張的健全的人性。王看到了阿英對人性的重視,這是十分敏銳的。但遺憾的是,隨即他以阿英接受新寫實主義為由,丟下了這個關系對阿英如何定性的極富價值的問題。而這也是為何高利克讀阿英,會立即想到廚川氏的重要原因。
2006年河南大學趙新順的博士論文《新文學的書寫規(guī)范轉(zhuǎn)向——太陽社與革命文學思潮》[9],提出了新文學的書寫規(guī)范轉(zhuǎn)向問題。這不僅是全面研究太陽社的一篇專論,也是研究阿英文藝思想的有創(chuàng)見的文章。趙從“審美意識形態(tài)”說出發(fā),認為應當樹立一種大文學觀,審美文學和認識-實踐文學都屬文學范疇。和“審美文學”相比,“認識-實踐文學”雖有審美因素,但它不以審美為目的,它的審美因素為認識-實踐作用服務。趙認為阿英從意識形態(tài)需要出發(fā),以思想內(nèi)容和藝術方法兩分法分析作家作品,創(chuàng)制了新的“認識-實踐”的文學批評規(guī)范:在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評價中,思想內(nèi)容進步與否是第一標準;藝術方法是文學作品藝術性的體現(xiàn),作家在重視思想內(nèi)容的基礎上,必須提高藝術水準;并建立系統(tǒng)的文學批評方法,即理智的文學批評、有理論指導的文學批評、區(qū)分文學作品當代價值與文學史價值的文學批評。[9]2
趙特別分析了審美因素在阿英批評思想三個發(fā)展階段的表現(xiàn)形態(tài),駁斥了阿英批評只是政治論文的觀點。從“文學時代精神”到“文學階級意識”再到“文學意識”階段,阿英由非常推崇藝術價值到有意壓抑對藝術價值的重視再到表現(xiàn)出對藝術價值的欣賞。這些劇烈的變動,使阿英在創(chuàng)制文學批評書寫規(guī)范方面占有獨特地位。同時,趙認為阿英對文學批評與文學史批評的區(qū)分是一個極其特殊的觀點:文學史的批評可以與當下的文學批評不一致。這種觀點,使阿英在批評魯迅“落伍”的同時,還可以對魯迅的歷史價值進行褒揚,使其在心靈需要與現(xiàn)實需要之間找到平衡點。[9]134這種觀點在馮尚的一篇文章中得到呼應,馮也認為阿英批評魯迅僅僅是在作為文學家的當下層面。[10]
趙較為系統(tǒng)論述阿英認識-實踐批評范式,提供了一種對文學本質(zhì)和革命文學性質(zhì)的新思考。但如果按照審美意識形態(tài)的定義,實際上也是不承認阿英對形式的審美要求,也是認為阿英僅僅從反映論出發(fā),主張文學的意識形態(tài)性質(zhì),即功利、概念—推理和認識等性質(zhì)。阿英要求文藝的宣傳方向只能是政治的目的,應該剔除一切不利于現(xiàn)實政治運動的社會情緒的表現(xiàn)。他堅持的仍然是文學從屬于政治、為政治服務的功利命題。[9]65
應當說,趙看到了阿英的變化,但卻沒有指出阿英始終不變的東西,時代也好、階級也好,在阿英這里,指向的都是崇高化的理念政治。同時,機械地把阿英對于審美的重視程度按不同比例放入各個時期,實際是一種數(shù)學的計算而非文學的分析。阿英一直是主張內(nèi)容與形式統(tǒng)一的,后來他對審美的強調(diào)是質(zhì)的而非量的問題,即為改變革命文學的幼稚病,阿英把革命文學美學內(nèi)涵擴充為兩個層面:簡單有力的壯美和沉密真摯的優(yōu)美,這種擴充是一種質(zhì)的深化,而非此時才更強調(diào)形式的問題。趙對文學的分類實際還是延續(xù)中國現(xiàn)代文學發(fā)生以來倡揚社會功能和認定文學獨立的兩種傳統(tǒng),并且,趙的立論是建立在“審美意識形態(tài)”這個基礎之上,但如果這個概念不成立,實際上近年已經(jīng)有很多學者提出了質(zhì)疑,以審美意識形式[11]、藝象形態(tài)[12]等概念來重新界定文學的本質(zhì),那么趙所闡述的這種“認識-實踐”文學就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根基,所謂阿英等太陽社同仁開創(chuàng)的書寫范式,自然也就成了立論者的一廂情愿。更何況,如趙所述,如果不以審美為目的,那么這種“認識-實踐”文學還是文學嗎?
魏家駿《覺醒的階級和死去的時代》則具體討論了阿英評價阿Q形象時所形成和使用的社會學批評范式,認為這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研究產(chǎn)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13]魏分析阿英寫作此文是因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人開始關注農(nóng)民革命、走農(nóng)村包圍城市道路的歷史背景所致。阿英說“阿Q時代已經(jīng)死去”,不能僅僅當做一個文學命題,恰恰相反,只能說它是一個為革命現(xiàn)實所需要、所決定的政治命題。魏指出阿英具有較高的文學修養(yǎng)和直接豐富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這讓阿英在評判魯迅時表現(xiàn)出了無法掩飾的政治觀念和文學鑒賞的內(nèi)在矛盾。不僅如此,阿英已經(jīng)超越了“典型是階級代表”這一狹隘的文學觀念,把阿Q形象放在更大的范圍去理解他的典型意義,承認他“也代表了那時都市里一部分民眾的思想”。
魏的分析有其道理,但有拔高之嫌。阿英之所以樂觀地估計農(nóng)民革命形勢,既是早期革命文學家羅曼蒂克的通病,也是改變中國現(xiàn)狀的迫切心情所致,倒并不是如毛澤東真正深入農(nóng)村調(diào)查研究而洞見農(nóng)民革命的特殊地位。魏可能并沒有看到阿英研究魯迅的所有文章(魯迅四論),其實綜合幾篇文章的基調(diào)是一致的,阿英始終拒絕承認魯迅的現(xiàn)代性和革命性。阿英在批評魯迅時,也并沒有像魏所說充滿矛盾,他對魯迅的藝術成就也是在1932年前后,隨著對文學作品形式認知的深化才真正認識到的。同時,按魏的說法,阿英的批評根本就是政治判斷而非文藝實踐,倘若如此,阿英如此的庸俗社會學理論又有什么意義值得我們沿襲呢?另外,所謂超越“典型是階級代表”狹隘觀點,實際上是因為此時的阿英錯誤地把典型創(chuàng)造當作個人主義的東西丟棄了,這個錯誤直到1930年左右才得以改正。在《怎樣研究新興文學》一文中,他充分肯定了蘇俄作家革拉特珂夫的《水門汀》(現(xiàn)譯《士敏土》),重視塑造具有個性特征的典型人物。[14]47
近年在阿英研究領域成果最為豐碩的當屬吳家榮先生。吳的研究始于90年代中期,他的《阿英傳論》是阿英研究的第一部專著。[15]吳認為阿英文藝思想根植于革命功利主義目的論,以左聯(lián)為界呈現(xiàn)為漸趨成熟的前后兩期。吳也是從文學與生活(革命)、政治與藝術的兩個角度來論述的。
首先,從文學與社會生活的關系看,吳認為阿英正確把握了兩者關系。在對文學社會價值的認識上,阿英激烈主張文學必須成為無產(chǎn)階級革命斗爭的鼓號。阿英基于文學服從革命斗爭需要的目的強調(diào)文學的真實性,又基于文學與社會生活關系的辯證認識強調(diào)革命文學的價值取向。吳也承認,阿英主要把文學局限于認識論層面,且受“拉普”影響,把作家轉(zhuǎn)變立場看成是一蹴而就的事,導致了“唯我獨左”、“關門主義”錯誤的滋長。但這只是因為尖銳激烈的階級搏殺所致,并且后期的阿英還是逐漸克服了“左”的影響,深刻認識到魯迅、茅盾等“五四”新文學主將的意義。
其次,從政治與藝術的關系看,阿英逐步按照藝術規(guī)律考察文學作品。左聯(lián)成立前,革命功利主義文學觀導致阿英較早認定了文學的階級性,強調(diào)政治標準第一,相對忽視了文學作品的藝術性。吳坦承與魯迅、茅盾等人相比,阿英藝術素養(yǎng)相對薄弱。阿英的偏激觀點一定程度上導致了革命文學概念化作品的泛濫,但吳堅稱在無產(chǎn)階級文學剛剛萌芽,無產(chǎn)階級革命急需文學為之吶喊的嚴峻時刻,這種見識仍然是有進步性的。到左聯(lián)成立后,阿英不再只強調(diào)文藝的政治價值,在對許多文藝現(xiàn)象的看法上、對作家作品的評論上,阿英的文藝觀、美學觀與魯迅取得了一致。
吳采用知人論世的方法,始終把阿英放在救亡圖存的大背景下來考察,以外部的階級斗爭的緊迫性、無產(chǎn)階級文學初生的局限性來為阿英理論內(nèi)在的缺陷性辯護,認為這是時代使然,而非阿英本人之過。吳高度肯定阿英作為“太陽社”的重要成員,在文藝思想上著重倡導、闡釋革命文學的性質(zhì)、目的、綱領、任務,熱忱扶植新生的無產(chǎn)階級文學的成長。不過,由于吳力圖全景式的展現(xiàn)阿英一生的學術成就,他很快轉(zhuǎn)向了阿英的史料學研究、詩歌、小說、話劇、電影等創(chuàng)作實踐和民間文學、紅樓夢研究等。這就使得他對阿英的思想變化只提供了一個輪廓,很多重要的理論問題仍然是模糊不清的。
許道明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批評史新編》用一節(jié)篇幅寫阿英,認識到了阿英在左翼文學批評中的重要地位。許著從對新寫實主義理論、作家作品論、十六家小品文序、地泉序等零散分析入手,同樣肯定阿英是一個絕不拒絕前進的批評家。[16]
許著首先從阿英早期的一篇文章《批評的建設》入手,指出革命文學自身的理論建設是阿英批評實踐的主要內(nèi)容。在與茅盾主張客觀描寫和藝術真實性對比中,許抓住了阿英與茅盾等人論爭的核心——“現(xiàn)實”問題,即革命文學表現(xiàn)對象。許認為阿英秉承新寫實主義,實際還是用唯物辯證法創(chuàng)作論,要求作家展現(xiàn)社會現(xiàn)實的本質(zhì),這種“本質(zhì)論”日后長期支配中國文學批評。同時,阿英對于藝術形式是相當輕蔑的。許著由此下了結(jié)論:對文學服務實際革命的要求和對現(xiàn)代中國歷史的簡單化體認,以及對文學批評性質(zhì)、功能的非文學理解,是阿英在參加“左聯(lián)”前批評實踐的特征。[16]117
但許充分重視了阿英數(shù)量豐富、成績不菲的作家作品論。不像一般論者,提到作家論這種批評文體,往往只提茅盾,不說阿英。并且,許積極標舉阿英為華漢《地泉》作序,顯示出其矚目的反省。許認為認真檢討革命羅曼諦克傾向、某種歷史感的主動尋覓,使阿英批評從意識到方式,有了相當?shù)母挠^,推助阿英走上一個新臺階。特別是《現(xiàn)代十六家小品序》,不同于朱自清的《論現(xiàn)代的小品散文》,一是重點總結(jié)了現(xiàn)代小品文“質(zhì)的發(fā)展”,二是流派視角為后來散文流派研究啟發(fā)良多。許高度肯定阿英本就是1930年代自覺總結(jié)新文學第一個十年的先行者之一,1933年編成《中國新文學運動史料》更是奠定了他文學史家的學術生涯,也推助了現(xiàn)代文學批評向綜合方向的發(fā)展。[16]118-119
正是在承認阿英不斷勇于修正自己的前提下,傅瑛也在一篇文章中對阿英《現(xiàn)代十六家小品序》進行了細讀,指出阿英回歸文學本體,其批評“既有對散文社會價值的注重,更有對作者文學地位與個性特點的認可”。[17]3
應當看到,吳許等先生為我們指出了一條阿英成長之路,這一道路以左聯(lián)為界有兩個分期:左聯(lián)前的革命羅曼諦克者和參加左聯(lián)后的左翼文化戰(zhàn)士。從新寫實主義階段對文學政治功能的過分強調(diào)和幼稚的前衛(wèi)激情,其中夾雜著對文學些許的留戀,到1930年參加左聯(lián)后,首先對革命羅曼蒂克的深刻反思和對歷史繼承性的回應,到“十六家小品文”對文學審美特性的回歸和流派研究的開拓,最終走入歷史場域,從革命文學論者成為創(chuàng)造性的文學史家。這是一條邏輯嚴密的論證之路,然而,卻未必符合阿英的人生之路。有這樣幾個問題,也許因篇幅所限,吳著、許著并未給我們確切的答案。許著發(fā)現(xiàn)了阿英早期即存在對形式的重視,但這只是現(xiàn)象,其原因、其表現(xiàn)形態(tài)如何呢?阿英是不是就以左聯(lián)為界斷然分為前后兩期,其早期批評是否就毫無歷史意識呢?阿英有沒有一個明確的理論架構,新寫實主義是不是能代表阿英所有的批評實踐?既然文學與政治的關系構成了阿英批評實踐的基本脈絡,那阿英對文學與政治關系的基本判斷究竟如何,阿英的文學觀與政治觀到底是怎樣的呢?在阿英的理論框架中,一個既關乎內(nèi)容更關乎形式的重要概念——“力的文藝”為何絲毫沒有提及呢?
對阿英文藝思想特征的忽視,這個遺憾,在高利克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批評發(fā)生史》[1]和黃曼君的《中國20世紀文學理論批評史》[18]中得到了彌補。兩位學者分別用一章和6段篇幅來寫力的文藝,指出了“力”在阿英文藝思想中的重要地位。
從早期無產(chǎn)階級文學理論批評的建設來說,阿英雖有明顯偏頗,但其貢獻卻不能抹殺,這是黃著的基本態(tài)度?!傲Φ奈乃嚒笔屈S著賦予阿英的最主要的特點。崇尚反抗的、戰(zhàn)斗的、力的文藝,是阿英的主導價值取向。黃著特別提到阿英力的文藝觀,表現(xiàn)為他倡導一種粗暴、狂躁,乃至于粗糙的美學作風。題材方面,主張作家從大時代的階級搏斗中描寫大勇者;藝術風格方面,極力標舉與這種精神對稱的狂暴的技巧,力的技巧。力的技巧是一種與優(yōu)雅、精致、柔美、含蓄的美學風格相對立的別一種藝術形態(tài)——粗暴、狂躁、奔放,乃至于粗俗、魯莽的藝術姿態(tài)。[18]290在阿英的理論思維中,力的技巧是與第四階級的美學趣味同構的。將藝術技巧做出相應的階級劃分,在現(xiàn)代中國文學批評史上,黃認為阿英乃始作俑者,有明顯的偏頗。[18]291當然,黃也注意到了阿英后來對普羅文學經(jīng)驗教訓的深刻總結(jié)和嚴厲的自我批評。[18]310
黃著最大的貢獻是指出了阿英把力之美作為革命文學的美學風格。也就是說,阿英并沒有忽視形式,只是他所理解的形式就是這種簡單粗暴美。不過,黃著是從力(力=階級斗爭)與優(yōu)美二元對立的角度立論,他雖然指明了阿英文藝思想特征所在,但卻延續(xù)了主流論點,并不承認這種粗暴簡單的美學風格,換句話說,“力”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個政治概念,實際上仍然認為阿英獨尊內(nèi)容,拋棄形式,左傾激進。但事實上雖然早期阿英批評魯迅、冰心、徐志摩,但在1932年《小品文談》中,充分肯定了這些作家的藝術特色。阿英雖然在理論上設計了階級與技巧的關系,但在實際批評中并非如此。黃雖然對力的文藝從創(chuàng)作題材、藝術風格兩方面作了簡要概括,但對這一概念在阿英理論框架中的定位,這一概念本身的界定和運用仍然并不充分。力的深層美學內(nèi)涵并未得到充分揭示。當然這也與作者收集材料所限(僅引用阿英5篇文章)和批評史著作難以對每一個案都條分縷析有很大關系。
高著則以無產(chǎn)階級現(xiàn)實主義和力的文藝兩點來入手。高著對照佐寧和藏原惟人關于無產(chǎn)階級現(xiàn)實主義的定義,認為阿英放棄了無產(chǎn)階級現(xiàn)實主義中最有文學意義的一個原則:心理分析原則。但實際上,從人物心理描寫入手討論作家主觀世界是阿英作家論批評經(jīng)常使用且比較熟練的批評方法。[1]167
另一方面,高著的獨有之處,是比較深入探討了阿英的“現(xiàn)實問題”和文學反映現(xiàn)實的方式問題。高以茅盾作比,與茅盾主張活生生的客觀現(xiàn)實或者說暴露黑暗不同,阿英雖然無法否定這種現(xiàn)實的客觀存在,但進一步要求必須是導向無產(chǎn)階級勝利果實的向前的現(xiàn)實。高暗示這是唯物辯證法創(chuàng)作方法指導下的結(jié)論,而他對茅盾的看法更為欣賞。[1]168-170
高著最重要的貢獻是,通過對“力的文藝”的揭示,首次提出了阿英對于人性的獨特認識。高著認為阿英對“人性”與“正義”的理解,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批評史上獨一無二。健康的“人性”只能在舊社會的下層找到,在這一社會集團之外,不存在“正義”。這種強盜中的人性一方面是中國需要的,一方面是人和文學的最高理想。因此,另外也部分受到黨內(nèi)左傾思潮影響,阿英1927年時提出了暴動=藝術。高認為阿英的價值在于暴動的不僅是革命,也包括藝術形式本身。并且這個等式,是從藝術角度出發(fā),而不是從暴動角度出發(fā),也就是說,是從文學而非政治的角度來談暴動。[1]180-183不過,高并沒有進一步展開論述,阿英這種對人性的獨特認知,對阿英文藝思想有著怎樣深刻的影響,“形式的暴動”暴動之后的形式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而這卻是我們解讀阿英至關重要的法門。
以上分析可能沒有窮盡所有的研究著述,但基本能夠體現(xiàn)阿英研究現(xiàn)狀。總體來看,阿英文藝思想研究,存在一個從誤解到理解,從全盤否定到局部肯定,從速寫式輪廓研究到工筆法階段研究和問題研究,從共性研究到個性研究,并最終回到真正意義上的整體研究的過程。研究者們重視史料挖掘,強調(diào)阿英文藝思想的生成背景、發(fā)展變化和個性特征,這些都是阿英研究中極有價值的工作。但是,研究者們對阿英在文學史上的歷史地位和當下意義仍然沒有清晰的認識。
總的來說,造成以上斷片研究大致有三方面原因:
其一,資料占有不足。除吳家榮外,其他論者在引用阿英文章時,僅僅是有限的幾篇。對于阿英,研究者們習慣性地把他作為革命文學的一個左傾代表進行批判,連一部完整的《阿英研究資料》都未出版。這種現(xiàn)象直到2003年《阿英全集》出版后才得以根本改變,這直接弱化了阿英研究的深度。
其二,觀念的陳舊。仍然從本質(zhì)主義的階級一元論出發(fā),缺乏對政治概念(理念、制度、政策)的細分,認定阿英功利盲動,這直接造成三種傾向:一是認為阿英文學理論基本沒有價值,以審美主義標準判斷革命文學只是政治的傳聲筒;一是認為阿英始終激進躁動,絕大部分文學史都忽略了阿英的變化;一是對阿英錯誤傾向的情緒化批評,正誤雜陳,缺乏具體分析。
其三,研究方法的不足。文獻學研究的缺乏,使得研究者往往把革命文學理論作為一個無差別的整體,淹沒了阿英的理論特征。即便有的研究者注意到理論差異,往往也是一種簡單概括。高利克專設一章討論阿英,使其與左翼同仁的差異得到顯示,但仍是淺嘗輒止。發(fā)生學研究的缺乏,使得我們無法準確把握阿英文藝思想來源的復雜性和變化性,自然也就無法把握其真正內(nèi)涵。目前對阿英的很多研究,仍然只集中于革命文學論爭時期的幾篇阿英文論,對于前革命時期和后革命時期的阿英都缺少關注,忽視了阿英早年私塾教育、教會學校教育,成年回到史料學研究、與世無爭的復雜性、矛盾性。
實際上,在阿英研究中,有這樣幾個問題,必須予以重視:革命文學是不是文學,革命文學是何種性質(zhì)的文學,如何看待革命文學?如何看待阿英對政治的突出強調(diào)?如何看待阿英在審美方面做出的努力,為何這種努力得不到承認?
文學與政治的關系是阿英文論中的核心問題,因而以上問題仍要結(jié)合這個話題來回答。近年文學與政治的關系有了一些新認識,“想象論”是其中一種有理論原創(chuàng)力的觀點:文學與政治都是關于人的美好想象,政治分理念、制度、政策三個層面,文學與政治只在理想的狀態(tài)結(jié)合。[19]如果認同這個觀點,阿英文藝思想實際是一個“理念政治-先鋒現(xiàn)實-力的美學”的三元結(jié)構,前者是其核心的價值追求,先鋒現(xiàn)實關乎內(nèi)容,力的美學關乎形式,阿英希望通過兩者完美結(jié)合,在文學與政治實踐的同向行進中實現(xiàn)其價值論文藝學的理論追求。
其一,縱觀阿英一生,有一個正革命-負革命鮮明對立的“雙面人現(xiàn)象”:年少時的先鋒激進和成年后的清醒獨立,33歲時逐漸轉(zhuǎn)向史料學研究直至終老,遠離政治中心。與同時代批評家如周揚比較,一直身處權力外圍的阿英,從無文學=政治=黨=領袖一類的表述。阿英始終關注的是民族解放、國家建制、人民自由。[20]220這正是一種可貴的“理念政治觀”,這種政治并不是摧毀人性的工具,而是同文學一樣,追求的是人的全面發(fā)展。破壞之后是重建,當發(fā)軔于自由的政治理想逐漸降落為壓抑個體的政治現(xiàn)實,阿英的矛盾也就出現(xiàn)了,矛盾的外顯就是“雙面人”的怪像。阿英的“理念政治觀”超越具體的政治制度與政策層面,是對現(xiàn)實的一種獨特理解,包含了理想主義的成份。這種理想政治觀進入文學,就是阿英富有激情的“先鋒現(xiàn)實觀”。阿英要求作家用藝術化的手法把力學的、向前的、光明的“現(xiàn)實”揚棄出來。[5]449這種現(xiàn)實觀一方面是社會普遍存在的“出路”問題所決定;一方面,這種現(xiàn)實觀的生活本質(zhì)化,是阿英在對專制意識形態(tài)的反思之中,對理想政治的一種設計,是一種行動主義烏托邦。在阿英看來,提出一個可以替代舊秩序的完美社會新方案,對在場意識形態(tài)的打擊,要遠比僅僅批判它強得多,這種打擊才是顛覆性和毀滅性的。
其二,“力”對于阿英來說,既是一個政治概念,又是一個美學概念。力與創(chuàng)造、生命、偉大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民眾的政治斗爭實踐所體現(xiàn)出的本質(zhì)力量,就是革命文學崇高的力之美。阿英始終有一種歷史意識,他以成長理論看待革命文學。為此,阿英設計了一個意識形態(tài)定性+感覺情緒鑒賞的“二元結(jié)構”批評模型,以實現(xiàn)作家作品的風格研究。[5]457這實際是普列漢諾夫“兩種批評標準”——社會學方法與美學方法的具體表達。要看到,阿英始終不曾忽略作品的藝術特性。阿英的早期批評,由于缺乏高度發(fā)達的審美感覺,雖有明晰的邏輯思辨,但仍成為一個“思想>技巧”的不等式。但后期,隨著阿英對形式認識的深化,對革命文學美學特征由單一的力之美向二元互補的崇高與優(yōu)美拓展,阿英的風格類型學研究就更趨完善,其代表性成果之一就是《小品文談》。當然,阿英并沒能像胡風一樣向前一步,大膽肯定作家主體的想象力、創(chuàng)造力,形成獨特的“體驗現(xiàn)實主義”理論體系;更沒有像京派批評那樣,將對藝術形式的認識提到一個重要的具有決定性的高度加以肯定。在具體的比較分析時,社會形勢的要求促使阿英往往更注重社會學的政治價值判定,甚至照搬辛克萊宣傳文藝的觀點,忽略了創(chuàng)作主體與作品本身的獨特性與藝術性。正是這種缺憾使得阿英對文學審美特性的判斷,長期以來受人誤讀。
其三,革命文學是一種政治文學。政治文學是作家從現(xiàn)實生活出發(fā),以政治生活和事件作為作品“核心軸”,藝術地反映人類的美好政治理念和情感,開拓深刻審美空間,啟迪人們?yōu)樽非笞杂啥Φ囊环N文學形態(tài)。革命文學包括阿英的教訓需要重視:無論政治有多么高尚、多么美麗,文學都必須保持清醒,不能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文學與政治可以交流,但一定不能隨便的同居,喪失最起碼的界線。政治進入文學仍要遵循文學自身的規(guī)律。否則,革命文學的粗陋可能會以另一種面孔幽靈似的出現(xiàn)。文學與政治在審美理想的高度實現(xiàn)精神之戀,呈現(xiàn)出表揚、批評、扶育三種類型:一種是文學直接肯定理念或現(xiàn)實層的理想政治;一種是文學積極批判現(xiàn)實以實現(xiàn)理想追求;一種是文學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中理想政
治的萌芽,扶助其成長。文學擁抱政治,應保持獨立性、主動性、審美性,政治進入文學,應抵達理想化、藝象化、個性化,即構成政治現(xiàn)實-審美理想、政治觀念-審美藝象、政治主題-審美變奏、政治遮蔽-審美啟蒙的復調(diào)結(jié)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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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ing the Research of A Y ing’s L iteral Thought
XU Xu(School of Chinese L anguage and L iterature,Hefei University,Hefei 230022,China)
The research of A Ying’s literal thoughts in the past 30 years has surrounded mainly on literature and politics,content and form.The class-decisive perspective draw s the basic judgments that A Ying was leftist radical,shaping the opinion of his utilitarian theo ry,model theo ry,grow th theo ry,characteristics.Actually,A Ying’s Literary Thought is a“political philosophy-Pioneer reality-the aesthetic power.”The three-dimensional structure,the former is the pursuit of its core values.
A Ying;literary thought;U tilitarian Theory;Paradigm;development theory;feature theory;three-dimensional theory
I206.09
A
1674-2273(2010)05-0064-07
2010-05-23
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青年項目(09YJC751020)
許徐(1979-),男,安徽六安人,合肥學院中文系講師,文學碩士,研究方向:文藝理論與批評。
(責任編輯 何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