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屹山
(1.湖南師范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2.安徽工業(yè)大學,安徽 馬鞍山 243002)
青年毛澤東人生觀多維探究
許屹山1,2
(1.湖南師范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2.安徽工業(yè)大學,安徽 馬鞍山 243002)
青年毛澤東的人生觀獨具特色,主要內(nèi)容包括救國救民的人生目的論;奮斗向上的人生態(tài)度論;自我實現(xiàn)的人生價值論;福德同一的人生幸福論;求奇尚動的人生意趣論。全面探討青年毛澤東的人生觀,具有重要的意義。
毛澤東;人生觀;探究
人生觀是生活于一定條件和環(huán)境中的人們,依據(jù)一定的世界觀和生活實踐經(jīng)驗,對人生的根本看法和基本觀點。青年毛澤東由于受古今中外多種思想的影響,其人生觀也表現(xiàn)出豐富多彩的特色。鑒于以往對青年毛澤東人生觀的研究缺乏綜合性,大多只涉及他的人生觀的某一側(cè)面,如有的側(cè)重人生目的,有的側(cè)重人生態(tài)度,有的注重人生價值。本文在借鑒現(xiàn)有研究成果和閱讀毛澤東早期相關(guān)文獻的基礎(chǔ)上,對他的人生觀做多維度探究。這對于我們充分理解毛澤東為何在1920年前后擺脫唯心主義價值觀,迅速接受馬克思主義,成為一名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是很有意義的。
馬克思主義認為,由于人們所處的社會歷史條件和生活環(huán)境的不同,尤其所處的階級地位不同,就會有不同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致力于救國救民,是青年毛澤東樹立的遠大理想和崇高人生目的,這一人生目的與他所處的時代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并經(jīng)歷了一個逐步升華的過程。
毛澤東出生于戊戌維新前夜,成長于辛亥革命和五四運動這一風云激蕩的時代,中華民族正處于備受欺凌、積貧積弱的年代。自1840年中英鴉片戰(zhàn)爭開始,中華民族逐漸喪失了獨立自主的主權(quán)。為了救國救民,無數(shù)志士仁人前仆后繼,英勇抗爭,不少人甚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毛澤東自小耳聞目睹并受到愛國主義的熏陶,當他“讀了一本關(guān)于瓜分中國的小冊子以后”,“開始有了一定的政治覺悟”,“對國家的前途感到沮喪,開始意識到,國家興亡,匹夫有責”[1](P112)。并開始立志尋找救國救民的道路。
1910年,毛澤東抱著“孩兒立志出鄉(xiāng)關(guān),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的志向,報考了湘鄉(xiāng)東山學堂,在試卷《言志》一文中,他表達了自己通過讀書救國救民的迫切心情。這種心情,既有著新時代的烙印,更多的則是對中國古代仁人志士們“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的繼承與弘揚。1911年,毛澤東來到長沙,親眼目睹了清政府的腐敗和中國的落后,他迅速接受了資產(chǎn)階級民主主義革命思想,曾參加過辛亥革命時的湖南革命新軍,決心以實際行動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目的。但殘酷的現(xiàn)實讓他大失所望,他決定回到讀書生活中去。但學校的繁雜課程和陳舊校規(guī),日益令他厭煩,青年毛澤東作出了自學的抉擇,在湖南省立圖書館刻苦學習了半年。在這半年間,他廣泛涉獵18、19世紀的資產(chǎn)階級啟蒙學說。在讀了嚴復的《天演論》之后,他十分推崇其“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的主張,認為“欲救國,必先救民”。
1913年春到1918年夏是青年毛澤東在湖南省立第一師范求學時期,在他的老師楊昌濟的幫助和教育之下,毛澤東對人生目的的哲學思考又前進了一步。他立足現(xiàn)實,反思近代愛國者的艱辛歷程,認為“來日之中國,艱難百倍于昔,非有奇杰不足言救濟”[2](P8)。他在當時一本揭露袁世凱同日本簽訂滅亡中國“二十一條”的《明恥篇》上題詞明志:“五月七日,民國奇恥;何以報仇,在我學子!”[2](P12)毛澤東那時就已敏銳認識到,在當時侵略中國的各帝國主義國家中,日本是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敵人,并尖銳指出:“日人誠我國勁敵!”“二十年內(nèi),非一戰(zhàn)不足以圖存……愚意吾儕無他事可做,欲完自身以保子孫,止有磨礪以待日本。”[2](P51)正是懷著這樣偉大的人生目的,青年毛澤東開始不懈地探索、追求宇宙與人生的真理,并有意識地鍛煉與磨礪自己,以做到“身心并完”、德才兼?zhèn)?,使自己將來能挑起救國救民的歷史重擔。正是基于救國救民信念的“立志”構(gòu)成了青年毛澤東人生觀核心內(nèi)容,對“宇宙真理”的執(zhí)著追求和對救國救民的堅定信念,到五四運動之后,發(fā)展成為對馬克思主義的認真探索。最終,他通過不斷地選擇和實踐,拋棄種種空想主義,終于找到了馬克思主義這個“最好的真理”,矢志不移地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導下,為救國救民而奮斗不息。
人生態(tài)度是指人們對于自我所持的基本態(tài)度,它是指導人生活動的一種心理定向和行為表現(xiàn)。青年毛澤東認為,人生態(tài)度不僅是指對吃飯、穿衣等日常生活瑣事的態(tài)度,更重要的是對社會、國家的抱負,對世界人類的態(tài)度。基于此,他對當時社會上流行的對國家現(xiàn)狀、民族前途所抱的悲觀態(tài)度以及厭世情緒進行了批評,主張個人應當以國家和民族利益為重,竭力提倡一種奮斗向上、不斷進取的人生態(tài)度。
青年毛澤東正是懷著“以天下為己任”的宏偉志愿而奮發(fā)求學的,他讀書目的明確,即為救國救民“儲才蓄能”,尋求真理;對那種抱著“文憑主義”或為“做官”而讀書的人極表厭惡,不屑與之為伍。他認為:“才不勝今人,不足以為才;學不勝古人,不足以為學。”[2](P587)為此,他忍勞苦,制嗜欲,淡泊明志,節(jié)儉樸實,用最簡便的辦法,解決經(jīng)濟和生活問題,騰出時間和精力,追求其遠大理想。在省立圖書館自修的半年間,他從早到晚,手不釋卷,廣泛閱覽中外書報,融合近代各家啟蒙思想。在湖南一師求學期間,除了上課以外,他不是進圖書館、閱覽室,就是找老師、同學交談學問,即使寒暑節(jié)假也從不例外,可想而知,沒有愛國救世的責任心和緊迫感是絕不會有如此旺盛不衰的求知欲的。
毛澤東認識到,要實現(xiàn)救國救民的目標,將會遇到許多的艱難困苦,不僅要有淵博的知識,而且要有艱苦奮斗的獻身精神和迎難而上、百折不撓的頑強意志。他在《講堂錄》中寫道:“人情多耽安佚而憚勞苦,懶惰為萬惡之淵藪。人而懶惰,農(nóng)則廢其田疇,工則廢其規(guī)矩,商賈則廢其所鬻,士則廢其所學。業(yè)既廢矣,無以為生,而殺身亡家乃隨之。國而懶惰,始則不進,繼則遲行,繼則衰弱,終則滅亡,可畏哉!”[2](P585)“夫以五千之卒,敵十萬之軍,策罷乏之兵,當新羈之馬,如此而欲圖存,非奮斗不可?!保?](P585)這些論述都表明了青年時期的毛澤東重實行、去懶惰、講勤苦、養(yǎng)浩氣、身體力行、奮發(fā)向上的人生態(tài)度。如果仔細考察他這種奮發(fā)向上的人生態(tài)度的原因時,可以從兩個方面來分析:一是與毛澤東是農(nóng)家子弟的家庭背景休戚相關(guān),毛澤東出生于農(nóng)家,這使他從小就懂得,勞動的成果與辛勤的耕耘密不可分,勤勞刻苦、節(jié)儉求實等勞動階層的社會習俗,自然而然地成為他的人生信念。二是與毛澤東青年時代廣泛吸收儒家傳統(tǒng)文化,特別是湖湘文化傳統(tǒng)有關(guān)。湖湘文化中經(jīng)世致用的實學思想與力行踐履的道德修養(yǎng),以及“氣化日新、自強不息”的奮斗精神都深深影響了他[3](P190-193),歷代湖湘先哲都重視實踐,提倡力行,講求修、齊、治、平,而修身是前提,因而大多有“嚴于自守”、“苦行清修”,注重內(nèi)省、培養(yǎng)高尚道德情操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加上業(yè)師楊昌濟的直接教誨和身體力行,使青年毛澤東耳濡目染,深受教育。
毛澤東還認為,要將理想、精神付諸實踐,就必定要付出艱辛的努力,將忍受無法預料的苦痛,所以,他提出要“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2](P70),并把健壯的體魄、頑強的毅力作為實現(xiàn)理想的前提。為此,毛澤東專門寫了《體育之研究》一文,推祟那些尚武的先賢、勇敢的壯士。他大力頌揚體育鍛煉之功能,認為它可以“強筋骨”,“調(diào)感情”、“增知識”,其中最重要的是它“足以強意志”,因為“體育之主旨,武勇也。武勇之目,若猛烈,若不畏,若敢為,若耐久,皆意志之事”。“夫力拔山氣蓋世,猛烈而已;不斬樓蘭誓不還,不畏而已;化家為國,敢為而已;(大禹治水)八年于外,三過其門而不入,耐久而已?!保?](P71)從中可以看出,從體育一武勇一意志,形成了一個從體魄到精神的升華,并支配著他人生目的的實現(xiàn)。也正因如此,他刻苦地鍛煉身體,自覺地進行冷水浴、日光浴、風浴,徒步長途旅行,了解社會狀況和風土民情,所有這一切,都充分體現(xiàn)出青年毛澤東奮發(fā)向上、積極進取、自強不息的拼搏精神。
人生價值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社會對個人的尊重和滿足,二是個人對社會的責任和貢獻。青年毛澤東對中國傳統(tǒng)的倫理思想曾進行過認真研究,對傳統(tǒng)的封建主義價值觀的腐朽、落后及其欺騙性有了切身的感受,在新文化運動中個性解放思潮的影響下,他對封建倫理價值觀進行了猛烈地鞭撻,形成了以“自我實現(xiàn)”為中心的人生價值觀。
毛澤東在學習泡爾生《倫理學原理》時,明確提出“自我實現(xiàn)”思想,他在批注中說:“人類之目的在實現(xiàn)自我者,即充分發(fā)達吾人身體及精神之能力至最高之謂?!保?](P246-247)“人類生活之本意,乃在發(fā)達其個體也。”他認為“自我實現(xiàn)”是每個人對自己最大的義務,而“所謂對于自己之義務者,不外一語,即充分發(fā)達自己身體及精神之能力而已”[2](P235)?!拔崛隧氁詫嵺`至善為義務,即以發(fā)達吾人身心之能力至于極高為義務也。”“此精神及身體之能力發(fā)達最高,乃人人應以為期向者也?!保?](P237-238)毛澤東的這些論述主要是回答了什么叫“自我實現(xiàn)”,概言之,即將自己的精神及身體的能力發(fā)展到最高,實現(xiàn)“身心并完”。不久,他在《體育之研究》一文中說:“嘗聞之:精神身體不能并完,用思想之人每歉于體,而體魄蠻健者多缺于想,其說亦謬?!保?](P70)從中可以看出,毛澤東“自我實現(xiàn)”思想還注重強調(diào)德、智、體三者并重,既不是不要發(fā)展自己身體精神之能力,也不是片面發(fā)展某一方面的能力,而是要全面發(fā)展自己的各種能力,他還針對當時人們忽視體育鍛煉的現(xiàn)象,特別強調(diào)說:“體育于吾人實占第一之位置,體強壯而后學問道德之進修勇而收效遠”,因為,“體者,為知識之載而為道德之寓者也,其載知識也如車,其寓道德也如舍?!保?](P67)
毛澤東“自我實現(xiàn)”思想的第二個要點,是主張“內(nèi)圣外王”與“精神個人主義”的統(tǒng)一。“內(nèi)圣”即強調(diào)將自己的精神力量發(fā)展到最高,“最高”就是要真正認識和把握人類社會進步的“大本大源”,即認識和把握人類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性。“外王”就是要把改造中國和世界作為人生理想,用對中國和世界的“大本大源”的認識來指導人們?nèi)ジ脑熘袊褪澜??!熬駛€人主義”則是指一方面要自覺發(fā)達自己身體精神之能力于最高,另一方面要把發(fā)達他人和社會的能力于最高作為自己最大的義務,因為:“一個之我,小我也;宇宙之我,大我也。一個之我,肉體之我也;宇宙之我,精神之我也?!保?](P590)正是“自我實現(xiàn)”的思想把青年毛澤東具有中國倫理特色的人生理想“內(nèi)圣外王”和吸收了西方個人主義倫理特色的“精神個人主義”,內(nèi)在地統(tǒng)一起來。在毛澤東那里,“自我實現(xiàn)”、“精神之個人主義”與“內(nèi)圣外王”的儒家人生理想和高度的社會責任感都是相互聯(lián)系和融會貫通的。
在怎樣“自我實現(xiàn)”的問題上,青年毛澤東特別重視主觀能動性的發(fā)揮,認為任何人想要“實現(xiàn)自我”,首要的條件就是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努力去發(fā)現(xiàn)自我,擴充自我,既要“文明其精神”,又要“野蠻其體魄”,并且“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蠻其體魄;茍野蠻其體魄矣,則文明之精神隨之”[2](P70-71)。每個追求“自我實現(xiàn)”的人,都應以體育為基礎(chǔ),努力實現(xiàn)德、智、體三者的全面發(fā)展。
在“自我實現(xiàn)”的目的上,青年毛澤東認為,人生價值的自我實現(xiàn)是為了從根本上改造國家與社會,對自我價值的肯定是對自身存在意義的確認。在長期的封建社會中,人們普遍缺少對社會、對自我的責任感,其后果是一種普遍的無所作為,依賴成性。而在統(tǒng)治者眼里,社會的首要價值是綱常名教的凝固和穩(wěn)定,是家天下的太平,而不是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也不是勞動者創(chuàng)造力的迸發(fā)。人們沒有自己的利益,因而也就喪失了自己。毛澤東強調(diào)自我的人生價值,為的是喚醒人們的自尊心和自覺心,意識到歷史賦予自我的責任,反抗封建強權(quán)的束縛,沖破傳統(tǒng)觀念的障礙。
泡爾生在《倫理學原理》中指出:“人類全體所以實現(xiàn)其至善之理想者……人類之在道德界,各位全道德界之一體,則即各為至善之一部分,茍與不相關(guān)系之正鵠相對而言之,則至善之一部分,亦即我之正鵠也?!保?](P134-135)泡爾生認為,不論是全人類還是每個具體的人,都以“至善”為人生的最高目標,但“至善”乃是一個無限發(fā)展的過程,人總是達到一定程度的善,然后才能向更高的善發(fā)展,因此,“至善”就是不斷地完善,也就是無限地實踐善。毛澤東對此批注:“極精,可謂倫理學一大發(fā)明?!保?](P155)他繼承了泡而生的倫理學觀點,認為個人價值的實現(xiàn)是一個過程,“有一日之生活,即有一日之價值?!保?](P156-157)中國的現(xiàn)在和未來,取決于人們自己的創(chuàng)造,對社會負責就是對自己負責,只要人人意識到了自己的責任,人人實現(xiàn)自我,就能實現(xiàn)自我的人生價值,達到根本上改造國家與社會的目的。
在個人“自我實現(xiàn)”與社會“自我實現(xiàn)”的問題上,毛澤東主張個人自我實現(xiàn)與社會自我實現(xiàn)的統(tǒng)一,既把個人的自我實現(xiàn)看成社會自我實現(xiàn)的內(nèi)在動力,又把社會自我實現(xiàn)看成個人自我實現(xiàn)的條件。當時他已經(jīng)看到在一個社會中沒有部分個體,乃至全體個體身體和精神的充分發(fā)達,那么整個社會是無法發(fā)展進步的;進一步延伸,在民族危機逐步加深的情況下,沒有少數(shù)救國救民的英雄出現(xiàn),社會是無法實現(xiàn)自我發(fā)展和自我更新的,這顯然具有唯心主義傾向。
泡爾生在《倫理學原理》中論及道德與幸福的關(guān)系時指出:“一切事物之性質(zhì),皆有道德與幸福結(jié)合之力。然其幸福之概念,偏注于內(nèi)界之性質(zhì),蓋謂德行直接之效果,不必在外界之幸福,而在內(nèi)界之幸福,即所謂內(nèi)界之平和也,外界之幸福,不必為仁人君子所必得,而要其德行,固已有吸收外界幸福之力。且即使外界之幸福,終不可得,而內(nèi)界之幸福,則固可操卷矣。”[2](P255)青年毛澤東針對泡爾生的這段話提出了“福德同一”[2](P255)的命題,這一命題闡述了他對幸福與道德的關(guān)系以及幸福之體現(xiàn)方式的理解。
毛澤東反對把幸福和道德對立起來的觀點,他批判了封建的禁欲主義倫理觀。毛澤東一方面充分肯定了人們追求幸福欲望的合理性,認為人的自然需求是人性中至大至偉的力量,不僅有利于自我的生存發(fā)達,而且是人們奮發(fā)向上的動力:“且吾人之生存發(fā)達則競賴是矣,食欲所以善生存,性欲所以善發(fā)達,皆根于自然之沖動。蓋意志本原于沖動,意志中之良心何獨不然?!保?](P209)正是人的生命沖動,推動人以極大的力量去克服一切外力的阻撓和障礙,這反映了他廢除封建倫理對人性的束縛和追求人類幸福生活的決心。另一方面,毛澤東又認為,人的“食欲”、“性欲”雖然是自然的、實在的,禁欲違反人的自然天性;但它必須與良知一致,主張“福德同一”,用良知或良心來調(diào)節(jié)和控制過度的食欲與性欲,因為這不僅不能帶來幸福反而危及人的生存發(fā)達。他說:“適宜也,得當也,則保持之;否則,變更之,以遷于適宜與得當焉?!保?](P218-219)這里的“得當”,實質(zhì)上就是適度、合理,凡事過度就會有害。毛澤東認為對人的自然欲望追求也是如此,必須加以節(jié)制。
毛澤東當時還認為,人的需要特征不僅僅有自然性,而且有精神性;幸福并不完全是物質(zhì)享受,而且是精神上得到滿足和道德上的完善。他在《講堂錄》中指出:“樂利者,人所共也,惟圣人不喜軀殼之樂利,而喜精神之樂利,故曰飯疏食飲水,曲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保?](P591)可見,毛澤東把精神上的追求視為最大的幸福。在實踐上,青年毛澤東在求學的過程中,他自己規(guī)定“三不談”:一不談金錢;二不談身邊瑣事;三不談男女方面的問題。他關(guān)注的是國家大事,將為人類事業(yè)和理想而奮斗視為人生最大的幸福。
青年毛澤東除了讀書以外,興趣廣泛,廣泛參與各種社會活動,處處體現(xiàn)了求奇尚動的特點。青年毛澤東經(jīng)常對人說,丈夫要為天下奇,即讀奇書,交奇友,創(chuàng)奇事,做個奇男子,湖南第一師范的同學們都稱他為“毛奇”。
泡爾生論及厭世主義理論時指出:“凡有強大之情欲者,營求而得之,其快樂不過少量而已。惟其初淡焉漠焉,而忽于以外得之,乃始有至純至切之快樂,試觀之于兒童,其情欲大者滿足小,吾人所常見也?!泵珴蓶|對此批注道:“……此數(shù)句可證人類以驚奇為貴,驚奇者,人類之生涯也?!保?](P176)毛澤東認為,人類不能滿足于已知的世界,也不能永遠安于現(xiàn)狀,應該不斷地追求未知的新世界,為此而以生命為代價也是值得的。他花了大量的篇幅論證了求奇對于人生的重要意義,指出:“吾人于此人生之世界已種種經(jīng)驗之,正應脫離此世界而到別種世界去經(jīng)驗。人生不死,長住于此老舊之世界,無論無時代之變易則無歷史之生活,其內(nèi)容非吾人所能想象,即曰能之,永遠經(jīng)驗一種之生活,有何意味乎!”[2](P195)并進一步指出:“人類者生而有好奇之心,何獨于此而不然?吾人不常遇各種之奇事而好之乎?此也者,亦吾有生以來一未嘗經(jīng)驗之奇事也,何獨不之好乎?無論其無痛苦,即有痛苦,此痛苦誠亦奇境,雖前途黑暗不可知,此黑暗不可知之世界,不誠又一奇境。或者乃懼其變化之巨,吾則以為甚可貴,于人生世界之內(nèi),向何處尋此奇?zhèn)ブ拮?,于人生之世界所不能遇者,乃以一死遇之,豈不重可貴乎?”[2](P197-198)在這里,毛澤東認為,人生的死亡并不可怕,一個人永遠呆在一個世界上,永遠體驗一種生活,沒有意味,死亡恰好能滿足人們的求奇之心,而人生的意義就在于不斷地求奇創(chuàng)新。他還描繪了這樣一副美好的壯美景象:“大風卷海,波瀾縱橫,登舟者引以為壯,況生死之大波瀾何獨不知引以為壯乎?!保?](P198)表現(xiàn)了青年毛澤東為追求新知,打破舊世界、創(chuàng)造新世界,勇敢探索,置生死于度外的宏大氣魄與大無畏精神。
中國近代社會正處在空前劇烈的變動之中,舊的傳統(tǒng)秩序漸趨崩潰,外患內(nèi)憂迭起相承,政治舞臺風云變幻,使“尚動”、“求變”成為鮮明時代特點,這個時代特點同樣也體現(xiàn)在青年毛澤東的身上。從毛澤東早年所筆記的《講堂錄》中可以看到這樣充滿辯證法的“變”、“動”思想,例如:“天下事物,萬變不窮。”[2](P596)在《體育之研究》中,毛澤東動靜辯證法思想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他在這篇文章中批判了老子和陸九淵等人的“主靜”思想,并進而指出:“天地蓋惟有動而已。”“人者,動物也,則動尚矣。人者,有理性的動物也,則動必有道。然何貴乎此動邪?何貴乎此有道之動邪?動以營生也,此淺言之也;動以衛(wèi)國也,此大言之也?!保?](P69)毛澤東進一步闡明,貪圖安逸使人喪志,艱辛鍛煉使人奮進,只有“尚動”才能獲得人生的最大價值。另外,青年毛澤東追求“尚動”的意趣,實際上是對抵抗、斗爭的肯定。他滿懷豪情地指出:“河出潼關(guān),因有太華抵抗,而水力益增其奔猛”,“風回三峽、固有巫山為隔,而風力益增其怒號?!保?](P181)例如,大禹治水,哥倫布尋找新大陸,拿破侖決戰(zhàn)歐洲……總之,一切事物都是在尚動和對抗中顯示自己的力量。故當泡爾生在《倫理學原理》中指出“無抵抗則無動力,無障礙則無幸?!睍r,毛澤東批注這是“至真之理。至澈之言”[2](P182)。
綜上所述,從青年毛澤東人生觀的內(nèi)容來看,雖因時代和文化環(huán)境的局限而帶有相當?shù)奈ㄐ闹髁x色彩,但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和時代背景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他從救國救民的人生目的出發(fā),借助近代民主主義思想,批判了封建主義的人生觀和價值標準,無情鞭撻了封建禁欲主義,要求尊重個人價值,實現(xiàn)自我。他在批判封建主義人生觀的同時,又繼承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積極進取和奮發(fā)向上的思想精華,為一代熱血青年沖決封建主義的重重網(wǎng)羅,獨立勇敢地探究救國救民之路,找到了動力之源和前進方向,所以,青年毛澤東的人生觀,既不同于傳統(tǒng)的忽視自我的人生觀,也有別于資產(chǎn)階級的極端個人主義人生觀,它是一種奮發(fā)向上、積極進取、個性鮮明的人生觀。
[1]斯 諾.西行漫記[M].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79.
[2]毛澤東.毛澤東早期文稿[M].長沙:湖南出版社,1990.
[3]彭大成.湖湘文化與毛澤東[M].長沙:湖南出版社,1991.
Multi-studies of the Outlook on Life of Young Mao Zedong
XU Yi-Shan1,2
(1.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81,China;2.Anhu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Maanshan,Anhui 243002,China)
The young Mao Zedong’s outlook on life is characteristic.The main contents include the purpose of saving the nation and the people;attitude to life of struggling;self-realization of human values;the outlook of happiness in life;and intersting of seeking strange and moving in life-style.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study Mao Zedong’s life from all fields.
Mao Zedong;outlook on life;research
A84
A
1000-2529(2010)05-0096-04
2010-06-05
許屹山(1978-),男,安徽馬鞍山人,湖南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安徽工業(yè)大學講師。
(責任編校:彭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