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馳軍
◆作者系周至縣水務局職工
最初進入我生命的水,是故鄉(xiāng)的小溪,它纏繞著,從故鄉(xiāng)小村的腳下流過,滋養(yǎng)著故鄉(xiāng)的貧瘠的土地,哺育了故鄉(xiāng)純樸善良的人。潺湲悠長,柔弱秀美,清澈純凈,又余韻悠長,如我綿綿的鄉(xiāng)情,被故鄉(xiāng)那個貧窮的小村牽引著,追隨我的生命。我如故鄉(xiāng)小溪中快活的小蝦,暢游著,跳躍著。
17歲時,站在堤岸邊看洶涌洪浪呼嘯而來,又一路怒吼而去,年少輕狂的我徒生出山河亦在揮霍中的一股豪邁;27歲時,隨干涸的堤岸溯源而下,看瘦成一脈的渭水,仍朝著某個目標鍥而不舍地流去,我懂得在逆境里如何修正自己的人生目標;37歲時,在黑河金盆水庫大壩,看誕生出《長恨歌》的千年古寺因世紀工程改變了模樣,看富庶的金盆村沉為庫底,如玉帶般黯然逝去的黑水,我發(fā)出滄海桑田須臾改的感嘆與及時把握今朝的了悟。
多年的水利工作中,漸對這個行業(yè)生出厭倦??粗砩媳P踞在床上昂然瞪眼的花蛇,看著驕陽下在河堤上不間斷巡查卻因勸離戲水人群遠離水域而被咒罵的同事,看著因維護河道采砂秩序而被社會閑雜人員毆打的同事,看著抗旱時晝夜輪崗調(diào)度水源卻被粗魯?shù)拇迕裢七M水里的姐妹,多少次我痛下決心,離開這得不償失的繁忙與卑微。
一度間,在水邊行吟“逝者如斯夫”,會生出“所有鮮活的生命亦不過是浩瀚煙波中的一葉扁舟罷了”的頹唐??鄲炛性S友去渭河覓石。朋友從事組織工作多年,閱人無數(shù),極具才干的他被壓制多年,天命之年剛被重用。朋友集石多年,我初入港,對石頭基本的瘦皺露透尚不知曉,帶著臆想,見到稍稍有形的石頭禁不住歡呼雀躍。朋友不多言語,只告訴我渭河有美玉。那些經(jīng)水磨礪成圓滑的卵石,少了青澀與棱角,多了練達與圓潤,向我展示了水的強悍,更讓我對曾經(jīng)虛擲的光陰有了刻骨的悔懊。
真正讓我明悟水的是王姐。接觸王姐前,對水的認知僅停留在大眾的淺唱低吟的表層。身心分離的溶入,無法理解水利二字。
初見王姐時,盡管有過耳聞,仍無法把墩實黝黑的女人與傳說中的水利巾幗聯(lián)系起來。一年里,她帶我調(diào)試水源,帶我巡渠看水,帶我挨家挨戶收繳水費,帶我清淤。共同工作中,因其行事的認真負責,使我喜歡上這個長我十幾歲的大姐。干旱肆虐,同王姐給下游的村子調(diào)水,上游的人非要重澆兩天前剛澆過的地,氣勢洶洶地掘開我們好不容易堵住的口,我們費力堵上,他們又蠻橫地掘開,在粗魯?shù)娜嗣媲?,關于合理調(diào)度的解釋沒有任何意義。突然,王姐撲通一下坐在豁口處,水順暢地沿渠而下,那幫人悻悻離去。王姐斗智斗勇的舉動,在灌區(qū)傳為佳話。當我因某戶十元錢的水費往返兩次而氣餒時,是王姐陪我在晚上十點鐘去農(nóng)戶家收回清欠的水費;當我站在兩米深的干渠中,為吃力地扔不出一鍬淤泥而氣惱時,身高僅有一米五的王姐便教我如何輕松嫻熟地做這個工作;工作間隙同事們休憩時,王姐卻一人在菜園辛苦勞作;當我為之不平時,她卻淡然地說,活總得有人干,就當是鍛煉身體吧。
后來,當幾個曾被溺水者家屬打罵的同事,在洪水中勇敢救起落水者而受圍觀群眾稱道時,當受益區(qū)群眾敲鑼打鼓送來“飲水思源”的匾牌時,我不再動搖。因為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個人的狹隘,看到了基層水利人的操守與堅韌,是他們讓我把水與利結合起來,把自己的感悟與責任結合起來,讓我明白了在水利這浩瀚的大海中,如何把渺小的自己化成一滴清亮的水珠,溶入大海,在無數(shù)浪花的奔騰中,成就一個水利大我。
偶爾,當我有所懈怠,當我因俗務的繁忙而抱怨,當我憤懣于個人失意,當我在浮躁中迷失前行方向時,我的眼前都會浮現(xiàn)起王姐,浮現(xiàn)起仰天河水庫守護神吳亞平,浮現(xiàn)起扎根在偏僻的泥峪河畔三十年的愛崗敬業(yè)模范毛喜全······
默默無聞、埋頭苦干,面龐黝黑、皮膚粗糙,走在人群中便被迅速淹沒,這就是水利人,或許你無法把樸實的他們從勞作的農(nóng)夫中分出,久受道文化濡染的他們雖然未必懂得“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的深刻,也無法把平凡工作與“求實、負責、獻身”的行業(yè)精神聯(lián)系起來,但無數(shù)個他們卻鑄就了水利,是他們用執(zhí)著、樸實掣起了行業(yè)的重任。作為一名后繼者,我不能懈怠。陜西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