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予

谷岳,標準“70后”,絕對旅行“狂人”。2009年6月,他以招手的方式,從北京出發(fā),搭車去德國柏林看望女友伊卡。3個半月的時間里,他用腳一點點丈量了全長16000公里的土地,成就了“史上最浪漫的旅行”。2010年情人節(jié),這部《柏林之行》的紀錄片在旅游衛(wèi)視播出,谷岳也由此成功地將女友再次帶回北京,并開始醞釀下一次旅行。對于自己花費5萬元換來的“一直在路上”,谷岳笑而答曰:“就像出名要趁早,做某些事也要趁早。比如這次柏林之行,我和旅伴劉暢共花費了5萬元,5萬元在北京只能買到半個廁所。10年后,估計我還能買得起廁所,但10年后我可能已走不動了。所以,有夢想,有激情,一定要趕緊出發(fā)。”

“狂人”前傳:生命中潛伏著一個“凱魯亞克”

谷岳1979年出生在北京,父母早年離異。11歲那年,他遠赴美國和早已移民的母親及繼父一起生活。繼父是一位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嬉皮士,生活隨性,酷愛冒險。和他一起生活后,谷岳便開始了不斷搬家、不斷更換朋友、不斷開車環(huán)繞美國旅行的童年。后備箱永遠裝著家當,車輪一直滾滾向前,在任何一個扎營公園搭起帳篷,從西部前往加利福尼亞州,又繞個圈子回到西部……這樣旅行式的生活,讓谷岳骨子里不安分的因子一天天增長。當谷岳18歲時,他躍躍欲試的心得到了實踐。這年,他只身一人遠赴歐洲旅行,看望在歐洲讀書的姐姐,并且一呆就是6個月。隨后,他返回中國,只身開始了為期2個月的西藏之旅。

如果說少年時代不斷變動的生活讓谷岳愛上了“在路上”的感覺,那么,此次西藏之行則徹底誘發(fā)了他骨子里的不安定。在去西藏的路上,谷岳細心研讀了美國作家凱魯亞克寫的《在路上》。書中,凱魯亞克記錄的最精彩的那一幕深深地刻進了谷岳的腦海。書中是這樣寫的:“一輛卡車,后面平板上趴著六七個小伙子,司機是兩個金發(fā)年輕農民,路上見誰都樂意帶上?！覀円ヂ迳即?這群小伙子嚷嚷著。‘你們去那兒干嗎?‘我們也不知道,管他呢?！?/p>

躺在去西藏的火車上,望著藍得耀眼的雪山天空,這樣生動的一幕,像驟然而來的一束光亮般,瞬間照亮了谷岳暗淡不明的旅行之心:“如果可以,將來我一定要當凱魯亞克,搭車環(huán)游世界!”

機會在不經意間來了。2003年,在通用電氣公司做了兩年多金融風險評估師后,谷岳想到了辭職。通用的工作非常穩(wěn)定,收入也很不錯,但這樣循規(guī)蹈矩的日子一眼便能望到盡頭:30歲之前升職,四五十歲時掙夠錢提前退休,到時有一座房子,幾輛車子,一個老婆,幾個孩子?？蛇@樣的日子快樂嗎?自由嗎?所有的愉悅幾乎全來自別人的羨慕,忽略了發(fā)自內心的渴望。在滿懷迷茫地煎熬與思索過后,谷岳休了年假,赴美國夏威夷參加好友的婚禮,順便旅行以放松心情。

參加完婚禮后,谷岳花光了所有的錢。于是,他干脆在夏威夷呆了下來,白天在旅店打工,晚上去餐館洗餐盤。他用這種折磨自己的方式攢夠了再次上路的費用。取道阿根廷時,谷岳碰到了幾個同路的男孩。幾個年輕的男孩穿著簡樸,一看就知道生活條件并不好?？梢簧宪?男孩們就開始打鼓、彈吉他、爽朗地歌唱。谷岳被這樣的激情所打動,忍不住問道:“你們真的快樂嗎?”男孩們熱情洋溢地笑了:“快樂!當你熱愛生活,完完全全放松自己并隨心而動時,你就是快樂的!”

這樣不經意的一句話,瞬間打開了谷岳迷惘的心:“也許我一直以來過得太內斂了,生活需要你有激情?！?003年11月,谷岳果斷地辭掉工作,賣掉了所有的家當,重新踏上了旅程。他將第一次環(huán)球旅行的終點,定在了出生地——北京。

第一站是新西蘭。為了省錢,也為了向心中的偶像凱魯亞克致敬,谷岳決定搭順風車?？墒?真正站在馬路邊時,谷岳才發(fā)現(xiàn),對著疾馳而過的汽車伸出大拇指這么簡單的搭順風車的動作,他卻做不出來。在他接受過的教育中,這樣的祈求動作代表謙卑,代表低聲下氣。在公路上徘徊掙扎良久,谷岳最終退回路邊的一家啤酒屋,向店主借來一張硬紙板和一根粗粗的水筆,做了個大牌子?？墒?哪怕是一個大牌子,谷岳依然難以將它伸出去。嘗試、放棄、放棄、嘗試……整整糾結了1個多小時后,終于,一名車主主動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一位中年女士將頭伸出窗外,笑盈盈地問他:“小伙子,搭車不?”“搭!”雀躍著跳上車,谷岳一下子對整個世界充滿了信心:原來,一切皆有可能!

在這種真正踏上旅途的人才能體會的掙扎與欣喜中,經過兩年零一周的旅行,谷岳穿越四大洲18個國家,最終,他于2005年底到達北京。

從此,谷岳真正愛上了順風而去的旅行。他成了一個徹底的自由人,旅行、探險、給旅游刊物和電視臺做節(jié)目,生活得燦爛而自由。而“搭車旅行”則成了他最為鐘情的出行方式。

“瘋子”念想:搭車去柏林,瘋狂且驚喜

2006年夏天,谷岳認識了在北京教德語的柏林姑娘伊卡。因為性情相投,兩人很快墜入愛河,成為甜蜜的一對。然而,由于長年在外分外思念家人,加上教授德語薪資微薄,伊卡2008年圣誕節(jié)前辭職返回德國家中。在思念中備受煎熬兩個月后,不堪忍受折磨的谷岳拿起電話,打給在另一個國度的女友:“伊卡,我要搭車去柏林看你!”

打定主意后,2009年初春,谷岳便開始著手具體的準備工作。經過半年的緊張籌備,6月8日,谷岳和旅伴——紀錄片導演劉暢背著重重的行囊,站在了北京后海外的馬路上,而這里,是谷岳成長的地方。

可是,就像那些有著大團圓結局的童話故事總會有個略顯悲慘的開篇一樣,搭車去柏林的第一天,谷岳就遭受了重挫。他們站在后海的路邊,伸出大拇指等了1個多小時,停下來的卻只有出租車和黑車。更多的車主聽到他們的搭車宣言,只白著眼丟了一句:“神經病!”眼看著北京入夏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雨即將來臨,無奈之下,兩人只好打車到南五環(huán)京石高速的杜家坎收費站?？墒?在這里又耗了4個多小時后,他們等來的除了暴雨帶來的渾身透濕,還是一個接一個的冷眼。到最后,連收費站的工作人員也下了逐客令:“這里不能停留,不能走動,不能搭車!”無奈之下,谷岳只好打電話給北京的朋友,請朋友將他們搭載到前方的竇店服務區(qū)。

起點一改再改,谷岳卻毫不氣餒。在休息區(qū)里試著與人逐一攀談,老年朋友不行,土大款不行,車上有姑娘的不行……遭遇到30多次的拒絕后,終于,救星出現(xiàn)了:一位同樣酷愛旅行的去河北省石家莊的年輕男士同意讓他們兩人上車!

抖抖濕漉漉的沖鋒衣,谷岳和劉暢上了車,興奮地拿出攝像機,拍天空、拍路牌、拍卷起又散開的云朵……外面的雨下得嘩嘩啦啦,天陰沉得像一張極度生氣的臉,可谷岳卻沖著一閃而過的風景,歡快地喊出一句話:“柏林,我出發(fā)啦——”

旅行,就這樣在冷眼、懷疑、善意中開始了。很快,谷岳發(fā)現(xiàn)了招人喜歡的方式:做中餐。兩人的包里揣著醬油、胡椒、大料、干辣椒,只要入住某地,谷岳就會展示在國內糟糕在國外卻“高超”的廚藝,每次都能引來大批的人圍觀、分享。搭車途徑羅馬尼亞一家孤兒院時,谷岳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口中國炒鍋,于是他大顯身手,以食物取信于人。雖然土豆絲被切成了土豆條、可樂雞翅成了可樂雞腿,甚至炒到一半沒了原料還得現(xiàn)場從地里薅,但所有的飯菜被大家一掃而光!而谷岳,也順利地獲得了眾人的信任與幫助。

越往前走,旅行的故事越精彩。在格魯吉亞,谷岳和劉暢不小心搭上了一個醉漢的車。車主在曲折的山路上將車開得飛快,幾次差點和對面的車迎頭相撞。從一個驚險跌入另一個驚險之后,谷岳驚恐萬分,伸過頭去看儀表盤,意圖提醒車主減速?？梢怀蛑?谷岳覺得不可思議:儀表盤早已壞掉,無論車子如何風馳電掣,盤上的指針一直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赝Ｔ凇?”的位置。谷岳嚇壞了,嚷嚷著要下車,醉漢一聽,卻越開越瘋狂。當車終于減速將停時,兩人趕緊將東西扔出車外,逃將出來。

跨過格魯吉亞,谷岳來到了土耳其。這天晚上10時多,站在路邊等候順風車的他們很幸運地碰到了一個熱情的土耳其年輕人。年輕人開車帶兩人參觀了整個城市,隨后主動幫忙聯(lián)系到了住處。在終點站下車時,谷岳呆了——這是一個四星級賓館,僅房價一晚上就要156美元!谷岳抓狂不已,漲紅著臉盤算著哄走年輕人,再換個便宜旅店?？烧斔_口時,年輕人發(fā)話了:“你們坐了我的車,就是我的客人,酒店錢我已經買單了?！币痪湓?讓一直懸著心的谷岳差點休克過去。

“生活總是充滿了不可預知的事情,讓我感受到在活著,越發(fā)熱愛在路上的感覺?！币宦沸凶咭宦矾偪?谷岳在日記里記下了旅途的點點滴滴。

“愛人”相聚:美好在途中,未來在路上

如果說,旅行途中的驚喜與冒險給谷岳帶來了感受生活的激情,而那些付出后得到的回報和來自陌生人發(fā)自內心的感謝,則讓谷岳對生命有了另一種回味。

在旅途中,谷岳經常會碰到和他一樣的旅行者。同為一路人,谷岳由于深知搭順風車的不易,所以只要可能,他都會化競爭對手為朋友,盡力幫助對方。一次他在捷克路邊遇到了同樣來搭車的一對情侶?；ハ啻蜻^招呼之后,那對情侶得知谷岳來自遙遠的中國,便很禮貌地主動走到前面10米處,將優(yōu)先搭車的機會讓給了谷岳。不久,一輛寬敞的商務車停在了谷岳面前。谷岳看看10幾米開外的那對情侶,誠懇地請求車主:“先生,請問能不能帶上這對情侶?我們雖然不認識,但我明白他們也很需要搭車的機會,我這次機會的獲得,也與他們的禮讓有關?！惫仍赖恼嬲\感動了車主,熱情的車主將車滑行到那對情侶面前,停了下來,邀請兩人上車。幾個人在車里熱鬧地攀談起來。當夜幕降臨時,那對情侶到達了終點,男孩盛情邀請谷岳住到他的家里:“多虧你的善意,我們才能在母親生日這天到家,請一定接受這份謝意?！笔⑶殡y卻之下,最終,谷岳成了這晚特別的賀壽賓客。

除了同路人,谷岳幫助更多的,則是當?shù)氐木用?。有一次在伊拉克北部的庫爾?谷岳搭上了一輛拖拉機。走了兩三公里后,谷岳突然看見前方的村莊冒著滾滾濃煙。“不好,肯定有村民的房子著火了。”谷岳失聲大叫,連聲請求司機拐進村莊,參與救援。當火被撲滅后,一直因救火而被“視而不見”的谷岳立刻成了村民們圍觀的對象。一位豪爽的伊拉克大叔一把抓住谷岳的手,執(zhí)意要谷岳上他家吃飯。戰(zhàn)火紛飛中的伊拉克村民生活很貧困,但為了表示謝意,伊拉克大叔獻上了最豐盛的午餐。一大群村民還就著寡淡的酒水跳起了歡快的舞蹈,谷岳之前的煩惱,遠遠地被拋在了后面……

這樣的感動還有很多。在保加利亞,那天半夜,一個大卡車司機興致盎然地搭載了谷岳和劉暢。可路過一個妓院時,大卡車司機調侃般地將兩人扔了下來:“是男人就好好銷魂銷魂?！闭f完,他吹著口哨跑得無影無蹤。谷岳無措地站在路邊,不知如何是好。這時,那個風韻已逝的老鴇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比劃著說:“放心,沒有生意?！彪S后,她做了家常菜,端來小酒,一邊請谷岳進餐,一邊向谷岳展示電腦里存放的家人照片……旅行結束時,老鴇給谷岳寫下了郵箱地址,一再道別:“有你這個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很高興?！?/p>

乘過無數(shù)陌生的車、見過無數(shù)陌生的人、結交過無數(shù)陌生的朋友后,2009年9月,谷岳終于到達捷克邊境,前方就是德國,伊卡的家——柏林已經近在咫尺。

搭乘過最后一輛順風車,抵達柏林時,已近傍晚。谷岳拿著一束剛買來的玫瑰花,默默地朝女友伊卡的家走去。太陽即將落下,從西邊照著他們的臉,就像這一路上的每一天那樣?？陕愤^一座橋下時,谷岳突然聽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那個騎著自行車按著鈴鐺出現(xiàn)在路口的姑娘,竟然是伊卡!驚喜的兩個人當即抱在一起,在街道中央久久地擁吻。

兩周后,谷岳挽著伊卡的手回到了北京。2010年2月14日,他的柏林之行的紀錄片在全國熱播。在宣傳海報上,谷岳動情地寫下了這樣的心聲:“生命是一場傳奇的旅程,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件事,全世界都會幫助你?！?/p>

一場傳奇的旅行結束了,另一場更為傳奇的旅行又在醞釀之中。為了尋找生活的激情與生命的美好,4月,谷岳再次開始策劃另一場環(huán)球旅行。這次,他決定從北美最北端的城市阿拉斯加出發(fā),一直行進到南美最南端的城市阿根廷。全程約33000公里,途經16個國家,歷時180天左右。如果成行,這將是世界上最長的陸地穿越。為了能在年底實現(xiàn)這醞釀已久的旅行計劃,谷岳正努力做著各種準備工作。雖然未來還不可知,困難依然會存在,但谷岳對一切充滿了信心:“生命很短,有些事,有些夢想,能早點實現(xiàn)的,一定要早點實現(xiàn)。唯有這樣,行至暮年時,人生才少有遺憾?！?/p>

(編輯/曹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