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平
我在《水利天地》工作11年,已經(jīng)到了即將離去的時候。依依之中,驀然回首那許多不經(jīng)意的日子,都成了寶貴記憶。“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是編輯部的日常工作狀態(tài),這里有面紅耳赤的爭執(zhí),坦誠真摯的溝通,教學相長的提攜,還有生活中的關(guān)照和互助……總之,我要感謝《水利天地》。在這段時間里,是它在生活與工作的道路上引導我不斷前行,讓我能夠這樣充實而愉快地度過40余年工作生涯中的最后一段時光。
《水利天地》雜志是黑龍江省水利廳主辦的工作指導性綜合期刊。它有一個極好的基礎,在上世紀80年代初創(chuàng)刊時,經(jīng)過高硯老師等前人們精心打造,并登高遠望確立了“大水利”的辦刊的思路,當時全國范圍內(nèi)省級水利刊物僅此一家,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雖有各省市水利雜志的陸續(xù)跟進,但此刊一直在業(yè)內(nèi)保持著較大的影響力。這樣的高起點對于后來者,是動力,是榮耀,更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學習和進取應該是一個健康生命的存在方式。因此,我作為一名后來者,在《水利天地》工作,無疑是進了一個新的課堂。
課堂給我的收益很多。
1998年我年近50歲,正在省水利科學研究所黨委副書記任上。一時興起,想在退休前體驗些別樣的工作環(huán)境,增添點人生經(jīng)歷,又聽說當時的編輯部正新老交替,可能有空缺。于是打報告,要求調(diào)了過來。初來時,即面臨工作習慣、文字水平等諸多方面的不適應。原來熟悉的那一套總結(jié)、報告之類的文體都不管用了,作為雜志編輯面對眾多來稿,往往不是在取舍之間難下判斷,就是自己的文字語言不夠用,常常面臨“心中有話要說,但又不知怎么落筆”的尷尬,力不從心。下去采訪談話,時不時地誤入當初考核干部的路子,對方總是給我些對某事、某人看法的結(jié)論性語言,讓我回來成稿時無從下手。最要命的還是我自己近20年在管理工作中養(yǎng)成的“一心多用”的習慣思維,每當坐下準備靜心搞點文字時,頭腦中雜七雜八的事務就冒了出來,一種必須去處理那些馬上即見成效事務的愿望不可扼制,逼著自己東一把西一把地去辦事,直到什么正經(jīng)文章也弄不出來為止!原以為只要決心改行,就能悟進去,卻使原來任何習慣的改變都是這樣地艱難。
真要感謝周圍的熱心同事們。小劉的年齡整整小我一旬,卻是寫文章的老手了,經(jīng)常筆下生花。她不斷鼓勵我,還教給不少采訪寫作的“絕著兒”,讓我豁然開竅。更年青的同事則是我操作電腦的好老師。記得我的第一篇人物通訊,是楊主編給改了好幾遍才成稿的。那時我打字基本功差,長篇稿件還拿到打字社去,結(jié)果文章前后改動后,他們竟然重復收費!從此我就決心自己面對電腦解決問題,再也不找他們了。有幾次,由于操作失誤,已寫好的大量文字突然消失,叫人欲哭無淚,只好從頭再來。
記得那年廳里出書《黑土地水利人》,機關(guān)黨委給我們逐人下達任務,要求用報告文學的形式采寫行業(yè)先進人物,可我并不清楚何為“報告文學”。硬是找來《建國以來報告文學選》兩大厚本,通讀下來似乎有些感覺……
好在一分汗水就有一分收獲,好在即然來到了這個“課堂”,就時時會有新的任務在等待著你,讓你不能后退,不能放棄。我并不是一個勤奮的人,但每年都有一定數(shù)量的稿件發(fā)表在各樣刊物和報紙上,也陸續(xù)獲得有關(guān)獎項,油然而生的些微成就感與《水利天地》密不可分。
現(xiàn)在閑時翻看當年“作品”,生澀與認真躍然在目,自己也很感動。
也許和成長的時代有關(guān),我崇尚英雄,敬慕那些能在自己的領(lǐng)域發(fā)出光亮的人和事,曾幻想能為他們樹碑立傳?!端斓亍返木庉嫼陀浾吖ぷ鳎刮矣袡C會部分地實現(xiàn)這一理想。
由于工作關(guān)系,我結(jié)識了一些黑龍江水利行業(yè)中優(yōu)秀的人物和集體,并被他們在平凡的崗位上的執(zhí)著追求和奮斗所感染,所激勵。積極的心態(tài)是可以相互傳遞的,在宣傳他們事跡的同時,也增強了我對水利工作方方面面的興趣和對“獻身、負責、求實”這一行業(yè)精神的理解。
這些年中,現(xiàn)有底稿可查的,我在《水利天地》和其他報刊、書籍上發(fā)表通訊或報告文學等三四十篇。這些采寫過程,也是我在思想和業(yè)務上向?qū)Ψ綄W習的過程。
記得這里有在水利企業(yè)改革中勇往直前,一路高歌,連續(xù)20年贏利的省水利第四工程處(《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有在新班子帶領(lǐng)下,兩年中大打翻身仗的省水利第五工程處(《沖出低谷》),有 '98大水后我省水文行業(yè)率先脫胎換骨的涅磐新生(《現(xiàn)代化,從這里開始……》);有綏棱縣以人為本,為改善居民飲水條件首開引進外資談判的先例(《記我省第一個“BO T”項目的誕生》);有省水利科學研究院為高質(zhì)量完成國家級科研課題而進行的不懈奮斗(《沖擊“863”》);有一步一個腳印,在大山深處、邊遠地區(qū)開展水電農(nóng)村電氣化縣建設的系列成果瀏覽(《小水電——我國水利行業(yè)的一顆明星》、《黑河市地方水電的功勞》、《北師河亮起來》……),還有大手筆綜合治理城市水環(huán)境, 大搞“空中水庫”、“膜下滴灌” 新技術(shù),敢為人先的大慶市水務局(《“石油城”做大水文章》) ;更有將大灌區(qū)建設穩(wěn)步推進的黑龍江墾區(qū)(《牽來碧波萬渠 穩(wěn)固天下糧倉》)……雖然我記下的只是近年全省水利工作中極小的部分,并不很具代表性。但是,就從這些有限的接觸中,我仍能感受得到水利事業(yè)改革開放以來不斷前行的咚咚腳步聲。
我感受最深的,還要數(shù)那些活生生的水利人,“榜樣的力量無窮”,他們教給我應該怎樣做事,怎樣做人。
記得我寫過一篇文章叫《鄭東植尋寶記》,主人公鄭東植是方正水文站老站長。幾十年來面對艱苦的條件和同學們的改行,他抱定一個心眼,為改善水文站工作和生活條件,尋求“說法”。認為:“國家設這個崗位,就肯定有用!”那勁頭就像《秋菊打官司》,更像許三多。
1988年7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水法》實行。同年,國家重點工程──“東北地區(qū)電網(wǎng)改造”開工。鄭東植聽說22萬伏高壓電線將架在他的螞蟻河水文斷面上,當時就急了,怕?lián)p壞斷面,影響水文測流??墒鞘┕挝唤兴フ夜枮I電業(yè)局,哈爾濱電業(yè)局叫他去找出資方——大慶,大慶叫他到長春市去找設計單位——東北電力設計院……他位輕言微,大家都只知“國家重點工程”,誰也不想弄懂“斷面”、“水文”是啥。但是,他有自己的辦法。
這天一早,老鄭帶領(lǐng)全站5個職工來到工地,把待張貼的新《水法》掛在身上,擋住了隆隆前進的推土機:“想違法嗎?壓過來!我是烈士,你就是罪犯!”工程停下。接著,縣里開會,這位中專畢業(yè)的水文站長,面對這二三十個領(lǐng)導和省電業(yè)局、東北電力設計院來的專家“舌戰(zhàn)群儒”。大講新《水法》和省里的有關(guān)《通告》。后來,縣里依法修改決定,妥善解決了問題。這件事的影響在方正縣很有點里程碑的樣子,人們從此知道了《水法》,也重新認識了水文站的意義。
我與《大興安嶺的水利人》主人公──趙秀娟的結(jié)識,另有一番機緣。
2004年在全省水利工作會議上,會場里坐滿了各市縣水務局長,黑壓壓的讓人感覺有些沉悶。自問為何?很快找到了答案:原來近80人中只有兩位女性,色彩太單調(diào)了!她們一位是鐵力縣水務局長王賢,我的老朋友;另一位就是趙秀娟──塔河縣水務局局長。于是,我有了去大興安嶺腹地造訪的愿望,徑直去到塔河和她一起工作、生活了幾天。
邊遠的林區(qū),政企合一的體制,防火是主要任務,水利經(jīng)費少,境內(nèi)根本沒有控制性水利工程,“大工程”只有一道大堤。因為10年前呼瑪河曾漲大水淹了整個縣城,人們記憶猶新。 2002年,一直承擔該堤設計和現(xiàn)場施工任務的趙秀娟就任縣水務局局長,時年37歲。2003年,大水又來了,大堤安然無恙,全縣有驚無險。全縣人大代表評議政府各部門工作,水務局在21個部門中排名第二。趙秀娟榮獲縣十佳公仆和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稱號。
她的體會很女性化且意味深長:“縣里防汛,就像一大家子的紅白喜事。必須人人伸手,齊心協(xié)力,才能辦得熱鬧,否則出事就是大問題!”我看到,這里的一條條河流、一座座橋函……好像全都是她自己家里的桌椅家什,稍有故障,即刻查尋維護;這里的人們,好像都是她的叔叔大爺、兄弟姐妹。
為了這“一大家的日子”,女兒中考時,她卻顛簸在巡查江堤的路上,她準確預測洪峰,為抗洪贏得了主動,為了這“一大家的日子”,她帶領(lǐng)全局積極撲救林火,又在防火淡季惦記縣防火隊員們的收入和生活,特地給他們安排部分護岸工程干;她以縣防汛指揮部的名義給積極防汛的企業(yè)送錦旗,在“世界水日”給縣各部門送紀念紙杯,與縣委宣傳部、婦聯(lián)、文化局共同舉辦露天廣場文化活動,誠摯地組織縣人大、政協(xié)的委員們到黑龍江畔,實地匯報國土防護工作……
我敬佩的人還有很多。比如慶安縣和平灌區(qū)水稻灌溉試驗站站長郭彥文。這個農(nóng)民出身的技術(shù)員,20多年里,鉆在一片水田和兩間茅屋里“研究”,居然一鳴驚人,搞出的“水稻控制灌溉”成果與河海大字教授的攻關(guān)課題不謀而合!如今袁隆平得知,親筆為他們題字以示鼓勵和肯定(《慶安米貴》)。還有立遺囑就為一件事:“替我交上最后一次黨費1000元”的水利老專家──隋鐵嶺(《一份不尋常的遺囑和那些尋常的往事》);更有為水利宣傳工作到最后一息的綏化市水務局黨委副書記侯興華(《一個認真干事的基層黨務工作干部》)。
我的最后一篇通訊,寫的是退休以后的廳領(lǐng)導鄒本昭管理居民大院的事。我敬佩他絲毫沒有“辛苦我一人,幸福大家伙兒”的感慨,只是很平實地說:“公務人員退休后,既然享有國家的相應待遇,那么回到社區(qū),為社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應該是天經(jīng)地義,很自然、很快樂的事情。發(fā)達國家的老人退休后,也都參加社會義務活動(卡特退休后還當木匠呢),我們不是總說,要‘與國際接軌’嗎?”(《鄒“院長”迭事》)……
這些人和事我都寫在了《水利天地》、《中國水利報》、《大江文藝》等上面,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和我一樣被感動,一起分享他們的艱辛,他們的成就,他們?nèi)粘5南才?;我希望大家了解,在身邊的確有這么多很值得尊重和佩服的人。我相信大家會有一個同感,就是:在做人做事方面,職位無所謂高低,崗位無所謂貴踐,只要認真,就會閃光。
作為非水利專業(yè)出身的水利工作者,在工作中一個很大的障礙,就是不了解水利技術(shù)。誰不想把自己份內(nèi)的工作干得更好呢?誰不想在介紹自己工作領(lǐng)域時,能多說幾句呢?在《水利天地》,要想寫好或編好水利行業(yè)的人和事,這也是必須要過的一關(guān)。這些年寫稿和編稿的過程,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我學習水利行業(yè)有關(guān)技術(shù)知識的過程。涉及水利工程、水文、土壤、化驗、水庫、材料……一些原本根本就沒有概念的術(shù)語,“不恥上問”,盡量做到到現(xiàn)場親眼看到,聽人講解明白,不怕麻煩,絕不不懂裝懂,基本做到在文章中不開“黃腔”。經(jīng)過這些年摸爬滾打,雖然沒有系統(tǒng)的學習,現(xiàn)在當起“水利人”底氣也足多了。
在這些年中,我還發(fā)表過三四十篇言論、雜感、隨筆等。這其中有長有短,有嚴肅有調(diào)侃,有的是任務,多數(shù)是自己有感而發(fā)。對某些社會現(xiàn)象,對自己熟悉的親人和朋友,對水文化及民族精神、行業(yè)期刊的發(fā)展走向等一系列自己平日里思考和關(guān)心的問題進行了探討。感謝《水利天地》這一方廣闊的天地,她給我提供了梳理思想,交流情感的平臺,真是一舉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