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娟
這本書的社會關(guān)懷無疑提升了它作為一本暢銷小說的品質(zhì),也改變了我這樣一個懸疑小說的初級讀者對這個既有類型的想象。如麥家所言,故事里的罪行“起于智力,罪惡,仇恨,但終于一個人黑暗的內(nèi)心”,故事確實有點黑暗,但最終得到的是溫暖。
決定看《龍文身的女孩》實在是由于很偶然的因素:看了電影《風(fēng)聲》卻不滿足于不完美的“密室”設(shè)置,而《龍文身的女孩》基本上算是一本密室犯罪小說,也就基本上可以滿足一個懸疑小說初級讀者的求知欲。再加上小說封面上問題少女的剪影,更增加了我對這個故事的好奇心。
故事起因于一起沉寂多年的少女失蹤案。40年前,范耶爾家族的少女海莉在瑞典北部的一個島嶼上神秘失蹤。海莉失蹤之時,正是島嶼與大陸交通切斷的時候,兇手必然是留在島嶼上參加家族聚會的家庭成員。那么誰是真正的兇手?是冷酷無情的法西斯軍官哈羅德,還是冷面美人西西莉亞?是時髦虛偽的海莉母親伊薩貝拉,還是現(xiàn)在的企業(yè)領(lǐng)袖馬丁?……失業(yè)記者布隆維斯特接受了范耶爾家族掌門人亨利·范耶爾的委托,以寫作傳記為名,開始了這起失蹤案的調(diào)查?;暮男u、來路不明的槍聲、被肢解的動物尸體、模糊不清的照片、多年前的報紙和檔案……在充滿危機的環(huán)境之中,布隆維斯特開始憑借這些脆弱的線索重新拼貼當(dāng)時的情景。
解開這個謎團的關(guān)鍵在于海莉日記上幾個再簡單不過的女性名字和電話號碼,當(dāng)然,這不過是作者布下的迷障,隨著案情的進展,我們才發(fā)現(xiàn)名字和縮寫都來源于《圣經(jīng)·利未記》,而所謂的電話號碼不過是《圣經(jīng)》的頁碼。看到這里,本以為又是一個類似于《七宗罪》或《達·芬奇密碼》的故事,想著這書里的罪行又是按經(jīng)書里的隱喻安排的,想著《圣經(jīng)》為多少罪行提供了密鑰和借口啊……然而,宗教話語在這部書里的作用,既不像《七宗罪》一樣為罪行提供強大的理論支撐,也不像《達·芬奇密碼》一書起到“密碼”的作用,它僅僅是變態(tài)殺手的“裝飾”,使得他的犯罪手段看起來漂亮一些,也使得他的犯罪動機更理直氣壯些而已!這才真是令人可氣的地方——世上竟有這樣無恥的兇手!原來殺人是不需要很多“情有可原”的理由的,可以僅僅由于兇手莫名其妙的“憎惡”!這大概是對原書名《憎惡女人的男人》最好的解題。
顯然,宗教話語的借用增加了本書的神秘色彩,但拉森對此的興趣僅此而已(算是對丹·布朗的致敬?)。少了宗教符號、神秘教義、歷史敘述的迷魂陣,對于那些對宗教和歷史有探尋沖動的讀者而言,或許少了一份樂趣;但本書所呈現(xiàn)的社會關(guān)懷和人文訴求,又何嘗沒有填補暢銷小說常常帶給讀者的空虛感?尤其是當(dāng)我們讀到如下的信息和數(shù)據(jù)時:瑞典有80%的女性曾遭男性威脅;有46%的女性曾遭男人暴力對待;有13%女性曾遭性伴侶之外的人嚴重性侵害;有92%曾遭受性侵犯的女性并未在暴力事件發(fā)生后第一時間報警……再聯(lián)系書中那仿佛人間蒸發(fā)的失蹤女孩,以及一宗宗暴力事件中無名無姓無言的女性,以及仍然在繼續(xù)上演的各式各樣(包括法西斯主義的余毒)針對女性的罪行,不禁不寒而栗。拉森把他的關(guān)懷貫穿到了書中的每一個層面:過去與現(xiàn)在、受害者與探尋者、案情之內(nèi)與案情之外……這些對立的層面無不集中在書中的兩位女性人物身上:一位是多年前失蹤的少女海莉,一位是貌似問題少女而實為頂尖級駭客的“龍文身的女孩”——莎蘭德。拉森的尖銳不僅在于用他的故事濃縮了一個社會問題并且直接拋給讀者,更在于他借莎蘭德之口不斷地質(zhì)詢:在社會失范和制度缺失的情況下,面對男性暴力,女性何為?海莉和莎蘭德代表了兩種不同的回應(yīng)方式,哪種更為合理和有效,需要讀者自行判斷。
在意識到拉森不僅是在虛構(gòu)一部“小說”,也為這樣的小說賦予了“大義”時,我不得不說:得向這樣的作家致敬!在這個利益至上的社會,還有作者愿意肩擔(dān)道義,實為不易!是的,這本書的社會關(guān)懷無疑提升了它作為一本暢銷小說的品質(zhì),也改變了我這樣一個懸疑小說的初級讀者對這個既有類型的想象。如麥家所言,故事里的罪行“起于智力,罪惡,仇恨,但終于一個人黑暗的內(nèi)心”,故事確實有點黑暗,但最終得到的是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