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剛
30年來的中美關系,如果從兩國自身的文明史發(fā)展所形成的對外政策傾向和特點來觀察的話,一定是很有意義的。擁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國和只有兩百多年發(fā)展史的美國,在改革開放以來,發(fā)生了頻繁而深刻的關系,極大地影響了兩國的利益和關系發(fā)展的進程,同時也對世界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中國成功地避免了美國多次所設之險,經(jīng)濟關系發(fā)展深入,政治、文化和科技關系在很多領域也得到良好的發(fā)展,軍事關系雖然時斷時續(xù),但總體上也是處于前進的態(tài)勢。簡而言之,和中美關系的前30年相比,可以說取得了明顯積極的變化,成為不同社會制度國家成功和平共處30年的經(jīng)典例子。到底是什么東西在中美關系中發(fā)揮了積極的影響?事實上兩個國家文明發(fā)展史在其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兩個發(fā)展階段落差巨大的文明史在當代雙邊關系中發(fā)揮了強大的互補效應。我們經(jīng)常說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達國家,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fā)展中國家,但我們卻很少注意到中美兩個國家之間的交往同時又是一個發(fā)展歷史五千年的國家和一個建國歷史只有兩百多年歷史的國家打交道的特點。
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國在改革開放的30年所展開的外交,表現(xiàn)為穩(wěn)重、追求長遠利益和短期利益的平衡,在處理國家關系中講求謙虛謹慎,最大限度的寬容,主張并忠實踐行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同時又堅持原則,不卑不亢,這些特點在中美關系中表現(xiàn)得尤其突出。
雖然美國是一個年輕的國家,但它不是簡單的年輕的,而是吸收了世界文明史精華(至少是把歐洲文明的精華吸收到其中)的國家。比如,政治制度,它吸收了歐洲的三權分立,而避免了皇權的移植;它讓世界的多元文明基本上在那里和諧相處,它建立了比歐洲的個人的自由民主更有效率的政府管理體制;它建立了更加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社會。而這一切反映在國際政治中,使它更具備了抓住機遇的能力和變通能力。30年來隨著兩國關系的發(fā)展,中國可以向美國學習,補足過去自身的不足。當然美國人特別值得中國人學習的地方,是科學和文化的創(chuàng)新機制與人才使用和培養(yǎng)的機制,這些方面近十年來我們國家的領導人充分地注意到,歷史悠久的中國實現(xiàn)現(xiàn)代化的最大問題,恐怕最為嚴重的就是創(chuàng)新能力的不足。所以,如何把美國的科學技術的創(chuàng)新體系的一系列機制學到手是關鍵。
美國有沒有從中國學到什么,或者說它是否注意到了中國的優(yōu)勢?美國人也是有注意到的。比如曾經(jīng)有美國精英感嘆由于中國擁有悠久的歷史,中國人看問題往往會以長遠的視角來觀察,而美國人由于受發(fā)展歷史的短暫影響,所以看問題往往比較短視。前美國副國務卿、現(xiàn)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e)會長斯特羅布·塔爾博特(Strobe Talbott)在回顧他1975年陪同基辛格訪問中國時的情形時說到,“中國人是擁有超過四千年持續(xù)不倒的文明的看守人(custodians),中國人喜歡提醒我們他們看問題不是可以用一個短的時間段可以下結論的,而必須要經(jīng)歷歷史長河的考驗。我記得我曾經(jīng)作為記者首次到中國,我多年一直報道基辛格出訪,我在1975年陪同他到中國,這是中國的首次允許他們稱之為資本主義走狗的媒體和基辛格坐在同一架飛機上一起訪華。在我們這邊的房間,基辛格先生對我們和他一起旅行的記者們談他和周恩來隨后的交流,基辛格向周恩來了解他對曾經(jīng)對使人類受益的法國大革命持怎樣的看法,周恩來略為思考后回答,‘要作出結論為時尚早(It’ s too soon to tell)’,我認為中國人對長遠觀點的偏好(the Chinese preference for the long vi)ew和美國人骨子里存在的對急躁的愛好(the penchant for impatience)是可以作某種比較的,這沒有什么好奇怪,畢竟在文化上和歷史上,美國作為一個國家存在的歷史長度,也只有中國二十分之一。美國很容易受情緒的擺布”[1]。塔爾博特的評價可以說是相當正確的。
毛澤東在黨的七大政治報告中曾經(jīng)對中美關系有過美好的期待,寄托了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美國作為世界和平重要力量的期待,他在分析中國和各反法西斯國家的合作關系時,甚至把美國放在蘇聯(lián)之前,可見他對美國重要性的倚重。他指出,“已故的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先生說:‘世界已經(jīng)縮小了’。的確是這樣,對于中國人民曾經(jīng)感覺是住在十分遙遠地方的美國人民,現(xiàn)在感覺成了近鄰了。中國人民將和美英蘇法各大國的人民,以及全世界上一切國家的人民一道,共同建設一個‘鞏固的與持久的’世界和平。”[2]這段文字在新中國建立后出版的毛澤東著作《論聯(lián)合政府》一文中被刪除了,刪除的原因很可能是顧及蘇聯(lián)的想法,因為新中國建立之后,中國堅定地向蘇聯(lián)為首的社會主義陣營一邊倒。中國不能讓蘇聯(lián)感覺到中國在執(zhí)行“騎墻”政策。美利堅民族確實是偉大的民族,美國確實是偉大的國家。如果不是美國等世界反法西斯力量堅定地站在中國人民一邊,雖然靠中國人民自己的力量也能最終戰(zhàn)勝日本帝國主義,但可以肯定地說,中國還得奮斗很長時間才能到達勝利的彼岸,中國還會犧牲更多的生命。但我們必須認識到,美國在歷史上也和其它列強一樣,給中國人民帶來無窮的苦難,這一點列寧曾經(jīng)在他1931年寫的《中華民國的巨大勝利》一文中有深刻的論述,他指出,“大家知道,亞洲人民群眾中先進的民主派不惜重大犧牲建立起來的偉大的中華民國,最近遭到了極其嚴重的財政困難。算作是文明國家而實際上執(zhí)行最反動政策的六‘大’強國,成立了銀行團協(xié)作性組織,一致停止向中國提供貸款!問題在于,中國革命在歐洲資產(chǎn)階級中間所引起的不是對自由和民主事業(yè)的熱忱(只有無產(chǎn)階級才能有這種感情,牟取暴利的騎士是不會有這種感情的),而是掠奪中國、開始瓜分中國、攫取中國領土的野心”[3]。列寧曾經(jīng)對日本和美國帝國主義的發(fā)展趨勢的預測,從理論上提供佐證。列寧說,“如果用舊的尺度,用像第二國際和第二半國際的英雄們那樣的歐洲庸人的尺度來衡量,近五年來社會發(fā)展的速度簡直是異常的,因為這些文明的庸人習以為‘?!氖?,殖民地和赤貧的半附屬國的數(shù)億(確切地說,是十幾億)人甘愿忍受印度人或中國人所忍受的那種待遇,忍受聞所未聞的剝削和明目張膽的掠奪,忍受饑餓、暴力和侮辱,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文明”人能夠“自由地”、“民主地”、“議會式地”決定如下問題:是和平地分贓,還是像昨天德國和英國那樣—— 明天日本和美國(在法國和英國某種方式的參與下)也會這樣——為了瓜分帝國主義的贓物而屠殺一兩千萬人?世界所以有這種突飛猛進的發(fā)展,其基本原因是有成億成億的人卷進這個發(fā)展的洪流了。慣于把自己看成世界中心的舊的資產(chǎn)階級的和帝國主義的歐洲,已經(jīng)在第一次帝國主義大廝殺中象發(fā)臭的膿瘡一樣潰爛和裂開了”[4]。只不過之后由于美國國策的突變和帝國主義國家矛盾的劇變,日本帝國主義繼續(xù)走向它的侵略擴張殺戮之路,而美國則一變?yōu)榉捶ㄎ魉沟摹懊酥鳌?。但是這不能改變列寧對美國本質認識的基本判斷。事實上,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硝煙剛剛散去,美國就開始走上了它稱霸世界的征服之路。
當然,如果只看到帝國主義的本質,不懂得在不同的帝國主義國家之間存在為我所用的矛盾和潛在的利益和機遇,那將是極其愚蠢的。毛澤東曾經(jīng)就抗日戰(zhàn)爭的外交政策指出,“雖然共產(chǎn)黨是反對任何帝國主義的,但是既須將侵略中國的日本帝國主義和現(xiàn)時沒有舉行侵略的其他帝國主義,加以區(qū)別;又須將同日本結成同盟承認‘滿洲國’的德意帝國主義,和同日本處于對立地位的英美帝國主義,加以區(qū)別;又須將過去采取遠東慕尼黑政策危害中國抗日時的英美,和目前放棄這個政策改為贊助中國抗日時的英美,加以區(qū)別。我們的策略原則,仍然是利用矛盾,爭取多數(shù),反對少數(shù),各個擊破”[5]。所以,中國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也可以說是中國人民外交戰(zhàn)略與謀略的勝利。鄧小平也指出,“世界上矛盾多得很,大得很,一些深刻的矛盾剛剛暴露出來。我們可利用的矛盾存在著,對我們有利的條件存在著,機遇存在著,問題是要善于把握”[6]。
其實,美國對華政策上的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表現(xiàn),完全是建立在它內政上的獨裁和不自由基礎上的。
黑人在美國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但是他們的政治地位卻沒有因為他們從黑奴而成黑人(自由的勞動者)而根本改變,可以說,沒有黑人也就沒有今天美國的現(xiàn)代化,這一黑人謀生存的悲慘歷史,只要稍加分析就會完全明白。因為處于強勢的西方人從來都認為,世界是“白人”的世界。資本的力量推動“地理大發(fā)現(xiàn)”,歐洲則借地理的大發(fā)現(xiàn)復活歐洲中世紀時代或者說更遠時代的奴隸制度。恩格斯在他的重要著作《自然辯證法》中提到,“當哥倫布發(fā)現(xiàn)美洲的時候,他也不知道,他因此復活了在歐洲久已絕跡的奴隸制度,并奠定了販賣黑奴的基礎”[7]。黑奴的生產(chǎn)和勞動是為了美國資產(chǎn)階級經(jīng)濟利益服務,同樣黑奴的解放也同樣是為美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提供更有效率的、廉價的勞動力和被剝削者。馬克思和恩格斯1850年發(fā)表的《國際述評》中,以“棉花產(chǎn)量”的例子深動地描述到,“美國棉花生產(chǎn)是以奴隸制為基礎的。只要工業(yè)一發(fā)展到無法再忍受合眾國對棉花的壟斷的地步,其他國家的棉花生產(chǎn)就會蓬勃發(fā)展起來,而且現(xiàn)在棉花生產(chǎn)幾乎到處都只能靠自由工人的勞動來進行。一旦其他國家的自由勞動能夠為工業(yè)提供足夠的棉花,而且自由勞動的價格比美國的奴隸勞動便宜,那時美國的奴隸制就會跟美國的棉花壟斷一起完蛋,并且奴隸也會獲得解放,因為他們當奴隸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用了”[8]。 在19世紀北美殖民地的某紳士認為,只有可以隨意地鞭打“自己的黑奴”的自由才可視為“自由的國家”的必要條件[9]。美國黑人在今天確實在政治地位和經(jīng)濟上取得了一定的進步,而美國這一民主成果的取得,和中國人民的支援有很大的關系。在毛澤東時代,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對美國黑人的民權事業(yè)無論是在道義還是實質上,都給予了許多的支持,在美國統(tǒng)治集團和三K黨嚴重侵犯黑人人權的1963年8月9日,毛澤東就代表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強烈地向美國人民和世界人民呼吁:“全世界白色、黑色、黃色、棕色等各色人種中的工人、農民、革命的知識分子、開明的資產(chǎn)階級分子和其他開明人士聯(lián)合起來,反對美國帝國主義的種族歧視,支持美國黑人反對種族歧視的斗爭。民族斗爭,說到底,是一個階級斗爭問題。在美國壓迫黑人的,只是白色人種中的反動統(tǒng)治集團。他們絕不能代表白色人種中占絕大多數(shù)的工人、農民、革命的知識分子和其他開明人士。目前,壓迫、威脅和侵略全世界絕大多數(shù)民族和人民的,是以美國為首的一小撮帝國主義者和支持他們的各國反動派。他們是少數(shù),我們是多數(shù)。全世界三十億人口中,他們最多也不到百分之十。我深信,在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的支持下,美國黑人的正義斗爭是一定要勝利的。萬惡的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制度是隨著奴役和販賣黑人而興盛起來的,它也必將隨著黑色人種的徹底解放而告終”[5]495-496。
美國執(zhí)政者兩百多年來的內政中,有多少是反映了美國最下層人民的利益?美國這種內政上的不自由實際上和它在對外政策上的霸道是一脈相存的,對內政策上的實際的獨裁必然導致對外政策上的霸道,對外政策上的霸道又使自身在對內政策上保持嚴重的不自由的狀態(tài)。正如恩格斯1848年7月2日寫的《德國的對外政策》一文中所指出的:“德國將來自由的程度要看它給予毗鄰民族的自由的多少而定”[10]。同樣,美國今天和將來自由的程度要看它給予毗鄰的和全球各民族的自由的多少而定。簡單的說,美國是否愿意放棄它的霸道政策同時也是它是否能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民主國家的關鍵所在。
既然美國已不可能靠地理上的優(yōu)勢地位吃飯,那么它就得認真地想一想靠什么力量來鞏固其已確立的世界地位。在現(xiàn)代美國歷史上,除了開國之初的幾位總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福蘭克林·羅斯福執(zhí)掌的美國比較謙卑外,美國的歷屆政府都是非常高調和傲慢的。到了奧巴馬時代,出現(xiàn)了對美國對外政策史的反思的氣氛。奧巴馬在就職演說中說,“回想先輩們在抵抗法西斯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之時,他們不僅依靠手中的導彈或坦克,他們還依靠穩(wěn)固的聯(lián)盟和堅定的信仰。他們深知單憑自己的力量我們無法保護自己,他們也深知我們強大并不足以使我們有權利為所欲為。他們明白,正是因為使用謹慎,我們的實力才不斷增強;正是因為我們的事業(yè)是公正的、我們?yōu)槭澜鐦淞⒘税駱樱驗槲覀兊闹t卑和節(jié)制,我們才安全”[11]。且看,奧巴馬在談到“謙卑”時,還不忘記要在“共產(chǎn)主義”身上潑污水!。當然,可以十分肯定地說,奧巴馬的謙卑作秀的成份是主要的。在本質上為大資產(chǎn)階級掌握美國命運的事實面前,其謙卑不可能有任何的真實性。這正如1885年5月29日馬克思對“格萊斯頓的演說”所作出的評價一樣,他的演說帶有外交心理的色彩,如果說這種色彩把良心的因素帶進了外交,那末在更大的程度上,也把外交的因素帶進了良心”[12]。奧巴馬演說明顯地也帶有外交心理的色彩,他也是試圖把“良心”的因素帶進了外交,其實在更大的程度上,他也把外交的因素帶進了良心。
這里也有一些值得探討的問題,就是什么樣的國家利益觀才是符合中國“利”與“義”這一傳統(tǒng)政治文化的利益觀的。荀子對利與義作過精辟的論述。他指出,“義勝利者為治世,利克義者為亂世”[13],強調戰(zhàn)略層面的重“義”而“利”次之的國家安全利益所在。美國等西方國家的國家利益以把利益分為“關鍵利益”、“次要利益”的概念,其實只要我們用“義”來統(tǒng)一和規(guī)范它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樣的區(qū)分是沒有意義的。比如對美國發(fā)動的伊拉克戰(zhàn)爭,有人認為美國此舉和中國的關鍵利益無關,因此中國采取“駝鳥政策”,殊不知如果中國這樣做,中國可能會因此而使自己長期積累的道義力量喪失怠盡。老子說過,“大音希聲,大象無形”[14]。“義”是最高境界的,看不見但是威力無比的國家利益。也許正是因為“義”是屬于最高境界的國家利益的范疇,所以,眼光短淺者是看不到的。墨子曾經(jīng)對那些睜眼瞎的“士”連商人的智商都未能達到而感到惋惜不止。他說,“商人之四方,市賈信徙,雖有關梁之難,盜賊之危,必為之。今士坐而言義,無關梁之難,盜賊之危,此為信徙,不可勝計,然而不為。則士之計利,不若商人之察也”[15]。目前中國的國際關系學術圈,那些只會大談特談“重要利益”、“次要利益”者可以休已。新中國的領導人歷來重視“義”這一戰(zhàn)略性的、長遠的國家利益。毛澤東曾指出,“根據(jù)抗戰(zhàn)的長期性,外交方針也應著眼于長期,不重在眼前的利益,而重在將來的增援,這一點遠見是必要的”[5]16。在那個時代中國對非洲國家的 “不計成本”的政策,最后給中國的國家利益帶來了無法用金錢計算換回來的巨大利益。如果沒有非洲國家堅定的支持,中國不會那么容易沖破西方列強的長期封鎖,使中華人民共和國取代“中華民國”在聯(lián)合國中的地位。美國著名的馬克思主義學者莫里斯·邁斯納(Maur ice Meisner)教授明確地承認,“林彪死后的幾年,周恩來制定的外交政策,雖然付出了中國宣稱的‘無產(chǎn)階級國際主義’原則的沉重代價,但卻給國家?guī)砹素S厚的利益”[16]。
同時,我們也要看到,既然戰(zhàn)略利益是長遠觀點的利益,也就不存在因誰的影響而輕易改變的問題,西方學術界人士認為,“過去中國一直是主要核擴散的國家,但今天中國成為通過六方會談促進北朝鮮去核武化積極的國家,在過去的四分之一世紀中的美國外交,成功地應用金融與政治的激勵平衡了中國在核擴散上的立場,改變了中國自身的戰(zhàn)略利益觀,通過非政府組織的參與,幫助中國建立了需要履行其承諾的專家團體”[17]。這種觀點也可以說對中國不了解的表現(xiàn),因為中國既有戰(zhàn)略的長遠考慮,也有策略的靈活性安排。戰(zhàn)略利益是從根本著手追求的利益,其核心價值觀是謀求治本,從根本上講也是體現(xiàn)“道義”的力量。比如說,中美聯(lián)合反恐,是天天和恐怖分子打仗嗎?不是,而是要從根本上解決恐怖主義猖獗的土壤。美國前阿肯色州長邁克爾· 赫卡比就很好地表達了美國在反恐問題上的戰(zhàn)略利益的正確認識。他說,“美國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也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美國的戰(zhàn)略利益所體現(xiàn)的道德責任應該和美國的這種獨一無二的政治經(jīng)濟地位相一致,如果我們不在改善穆斯林世界生活水平上有所作為,恐怖主義將輕易地干更多壞事”[18]。
中國之所以在國際政治中有力量,主要的還是因為中國有一大批信任中國的窮朋友,這一強大的力量一直是西方國家特別是美國想離間的,因為中國從來都不去干涉他們的內政,由此中國和他們始終保持和諧穩(wěn)定之關系。這是令西方國家非常嫉妒的。
中國是戰(zhàn)略與謀略大國,但在近30年來,美國運用戰(zhàn)略與謀略對中國的主權與安全多次構成嚴重威脅,美國多次對中國設局欲使中國上當,而中國用事實證明仁慈之至,從來沒有主動對美國設過“險”,正如鄧小平所說,“中國威脅不了美國,美國不應該把中國當作威脅自己的對手。我們沒有做任何一件傷害美國的事”[6]330。其實中國古人早就有言:“王公設險以守其國”[19],中國欲使自身安全,必須建立對我完善、堅固而有效,對敵人危險而難以突破的國家安全體系,使對我心懷叵測者不能達到其目的。在中美關系的30年來,美國對中國設下的障礙主要有:西化中國、中美經(jīng)濟關系平衡、大國責任論等等。
首先讓我們來看西化和分化中國。鄧小平在“六·四”風波之后深刻地總結到,“在過去的工作中我們雖然有一些失誤,但今年發(fā)生的事件的原因也來自國際上的大氣候。西方世界,特別是美國開動了全部宣傳機器進行煽動,給中國國內所謂的民主派、所謂的反對派,實際上是中華民族的敗類以很多的鼓勵和方便,因此才形成了當時那樣混亂的局面。他們在許多國家煽動動亂,實際上是搞強權政治、霸權主義,要控制這些國家,把過去不能控制的國家納入他們的勢力范圍。看清了這一點,就有助于認清問題的本質,總結經(jīng)驗教訓”[6]350。美國和西方國家經(jīng)歷了對中國的“西化”和“民主化”戰(zhàn)略的失敗之后,會重新地調整策略,改變方式,抓住時機,尋找新的突破口,“六·四”風波后的20年中,美國一直都在通過各種方式和方法、通過各種渠道以圖達到和平演變中國的目標。毛澤東早在1964年就指出,“美帝國主義的侵略政策和戰(zhàn)爭政策,也嚴重地威脅著蘇聯(lián)、中國和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它還力圖對社會主義國家推行‘和平演變’政策,實行資本主義復辟,瓦解社會主義陣營”[5]558。鄧小平也指出,“西方國家正在打一場沒有硝煙的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所謂沒有硝煙,就是要社會主義國家和平演變”[6]350。美國瓦解社會主義陣營的目標看來是基本達到了,當然美國并沒有達到消滅社會主義國家之目的。尤其作為社會主義中國不但繼續(xù)存在,而且通過改革開放發(fā)展得越來越好,這是一貫認為自己的社會制度優(yōu)越的西方國家所不樂意和不喜歡的。因為這樣下去將再次用事實證明社會主義的生命力和活力仍然無比強大。因此恐怕在美國的決策者看來,只有將社會主義的中國“西化”掉,才能算是“和平演變”戰(zhàn)略的最終勝利。所以西方國家將繼續(xù)地對中國打一場或者若干場沒有硝煙的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以圖最終達成目標。就目前的形勢而言,不能說是很樂觀的。我們雖然是社會主義國家,但是許多領域,社會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已經(jīng)退出。比如,在國際關系學界,其理論范式基本上已經(jīng)美國化,很多大學的國際關系學科,已經(jīng)很“自覺地”美國化或者英國化了。馬克思主義的國際關系理論體系已很少有人研究和建構。一些重要的國際關系期刊,基本只刊載宣傳或者引進的“西方”國際關系理論。國際關系的論文充斥著西方的理論,并視之為基本價值取向或至寶。本來,在近代資產(chǎn)階級上升的時代,資產(chǎn)階級理論家的思想(包括國際關系的理論,比如格勞秀斯的國際法的國家主權部分)是相當有進步性的,但是隨著資本主義向帝國主義過渡,資產(chǎn)階級的學者絕大多數(shù)不再有革命性,而是非常嚴重的依附性和保守性,他們的研究成果往往是為帝國主義侵略性和欺騙性的對外政策服務的,為帝國主義侵略性和欺騙性的對外政策尋找合法性的依據(jù),難怪1873年1月18日馬克思致尼古拉·弗蘭策維奇·丹尼爾遜的信件中很感慨地說,“去年,巴黎《經(jīng)濟學家雜志》的最后幾期上,發(fā)表了布洛克對我的書的一篇評論;這篇評論又一次證明資產(chǎn)階級的理論家已經(jīng)徹底退化”[20]。本來,西方的國際關系理論只是為西方的利益和霸權目標服務的,我們要了解美國和西方的意圖,不但要通過了解西方國家的對外政策特別是對華政策,而且也要認真研究和觀察這些政策背后的理論基礎。但是我們當中有人十分錯誤地將這些西方的理論直接地用拿來主義辦法,不加分析地用作我們國家的國際理論的分析框架和價值導向,這顯然是牛頭不對馬嘴的。其最大的危險性是,這一嚴重偏差如果不能得到及時地糾正,久而久之,必然滲透到我們自身的核心對外政策之中,最后導致外交政策蛻化變質。
第二,經(jīng)濟關系平衡化。在金融海嘯發(fā)生之前,中國經(jīng)濟主要是出口導向的經(jīng)濟,出口的產(chǎn)品也主要是歐美市場,由于中國表面上的大量順差,使美國等西方國家一個勁個鼓吹中國經(jīng)濟威脅論。據(jù)2006年4月22日日本《每日新聞》的社論指出,“由于中美貿易不平衡問題而在美國國內越來越引起不滿,它成為中國威脅論的土壤”。中國大概也是受到強大的壓力,采取了許多措施解決中美經(jīng)濟關系中的不平衡問題,比如購買大宗美國的飛機、軟件、移動通訊、機電等產(chǎn)品,購買數(shù)額巨大的美國政府和企業(yè)債券。數(shù)字達到萬億美元的債券,在全球性金融海嘯的情況下,其安全風險之大可想而知。目前,中美經(jīng)濟關系平衡化的陷阱有進一步惡化的可能,因為如果中國在這個時候不加大對美國經(jīng)濟的支持力度,美國經(jīng)濟有可能進一步惡化,中國在美國的金融投資有可能化為烏有。即使中國繼續(xù)向美國注入資金,美國的經(jīng)濟復蘇也未必會如期到來。此外,日益覺醒的中國人也無法容忍美國人無止境地向中國人民設下如此無道義可言的陷阱,這可能會發(fā)生從西方人認為的中國“經(jīng)濟民族主義”向有可能對中國社會帶來不穩(wěn)定的政治上反美的民族主義方向發(fā)展。更加嚴重的情況是會有一小撮壞人利用民族主義情緒制造反黨反社會反國家反政府的活動。
第三,“大國責任”論。在西方國家認為中國不是“大國”的時候,中國就已經(jīng)獨立自主地、廣泛地負起了大國責任。而且是負起了真正對世界的和平與繁榮有利的大國責任。而美國的所謂大國責任論,一方面是基于中國過去沒有按照美國標準的大國責任做事的判斷,另一方面則是要求中國“亡羊補牢”,按照其意圖和指引的目標去承擔大國作用。說白了就替它這個實力日益見衰的帝國協(xié)助完成其霸權和強權目標,這樣的大國責任擔當?shù)迷蕉?,中國在世界上就越不得人心,就越發(fā)成為美國霸權的棋子。當然,美國的有些要求,只要我們能夠準確地趨利避害,也是會從中發(fā)現(xiàn)對我有利的因素的。
中美關系發(fā)展到今天,即使是雙邊的層次,都早已經(jīng)沖出了兩國雙邊的范疇,正如鄧小平1989年12月10日所說的,“中美兩國之間盡管有些糾葛,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和分歧,但歸根到底中美關系是要好起來才行。這是世界和平和穩(wěn)定的需要”[6]348。未來的中美關系,核心的問題是一定要有強烈的憂患意識,防止美國再對我設下新的障礙。30年來的中美關系給我們啟發(fā)最大的地方,是中國悠久的歷史鍛造了一個心理成熟的中國,中國面對經(jīng)濟、政治和軍事強大的美國之所以不倒,確實是因為千百年來中華民族歷經(jīng)多少代人的磨練而積累的無比強大的智慧所給予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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