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會”漫談

【摘要】文章從“花兒會”的來源傳說、歷史記載、功能性質(zhì)等幾個方面闡述了流行于我國西北廣大地區(qū)的這一群眾性集體歌詠及信仰活動。并對具有代表性的蓮花山花兒會在進行程序、歷史演變等方面做了詳盡的論述,以期得到學界、社會對這一古老民俗活動的關(guān)注和保護。

【關(guān)鍵詞】花兒會;花兒;蓮花山花兒會

一 “花兒會”

“花兒會”這一稱呼是新中國成立以后逐漸形成的,“花兒會”一詞所指代的活動,在當?shù)厝罕娭胁]有這個專門的稱呼。對他們來說,花兒會就是“唱山”或是“山場”,后來這一影響廣泛的群眾性活動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并加以研究,某些文化人試著從文化角度來認識這一現(xiàn)象,才用“花兒會”一詞來稱呼。

那么被稱之為花兒會的花兒演唱活動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活動?陸泰安先生在《洮州紀略·高廟盛會》一文中對甘肅省岷縣高廟花兒會有詳細記載:

這座廟是建筑在岷縣的西北區(qū)元山嘴(距離縣城約一百里,距離臨潭縣城卻僅五十里),與臨潭縣屬磨溝相鄰……嗣于元山嘴建廟一座,以紀破敵之功,以其建筑雄峻,故稱高廟,每年五月十二日高廟逐為洮岷盛會的所在了。

每逢此日,洮、岷抬諸神十余位赴會,均乘轎趕赴此廟盛會,村村相迎,家家恭祀,山巔形成鬧市,男女人等穿紅戴綠,其徒步頂禮赴會朝山者不下五千人,往來參神,逢場照戲……這一天,諸神供宿這廟,凡是遠道前來赴會者,大多食宿于此。他們徹夜高唱,那新穎香艷的詞句,婉轉(zhuǎn)嘹亮的聲韻,動人魂魄,醉人心神,男女問答相合,若彼此情意融合,即在廟前神,權(quán)作結(jié)婚前奏,同席者不足為奇。翌日諸神紛紛乘轎回府,人們就在這復(fù)仇艷遇難解難分的場面,結(jié)束了一年一度的高廟盛會。

這是現(xiàn)今所見關(guān)于花兒會的最早記載。可見,宗教活動雖與花兒歌唱同時同地進行,但參與者卻各不相同,各行其事,互不干涉:一方專事迎神、敬神;一方專門唱情、抒情。

當?shù)厝罕妼▋簳膩碓创蠖啾４嬗谝恍﹤髡f中。有“道士傳授之說”,有“對神仙模仿之說”等。道士傳授說和對神仙模仿說都回答了花兒的來歷問題,一是認為花兒是道士即神創(chuàng)造的;二是認為花兒源于對神造物的模仿。而從神仙啟示說中,我們可以得知,唱花兒的目的是為了敬神。這三種學說有著共同的特點即:一、花兒和花兒會大多同宗教、神仙有關(guān);二、與山相聯(lián)系,指出了花兒會的地點;三、花兒會是一種群眾性、集體性很強的戶外活動。因此,花兒會的性質(zhì)就是一種基于人們抒發(fā)感情和進行交際需要的,節(jié)令性很強的群眾歌唱活動。

就目前了解的情況,花兒會的會場主要集中在甘肅和青海兩省花兒流行區(qū)內(nèi),而在也流行花兒的新疆和寧夏兩省卻幾乎沒有花兒會。根據(jù)實地調(diào)查可知:(一)、洮岷型花兒的流行區(qū)域較河州型花兒流行區(qū)域要窄,只在甘肅省內(nèi)傳播;(二)、兩類花兒會場幾乎都在偏避的山區(qū),且大多是廟會、宗教活動所在地;(三)、花兒會的會期百分之八十以上集中在每年農(nóng)歷的四月至七月,且以五、六月最多,多處于當?shù)氐霓r(nóng)閑時期。

二蓮花山花兒會

蓮花山花兒會是洮岷型花兒的兩個歌唱中心之一,每年農(nóng)歷六月初在甘肅省康樂縣蓮麓鄉(xiāng)蓮花山一帶舉行,會期從六月初一開始,六月初六結(jié)束,歷時六天六夜。參加花兒會的有蓮花山周圍臨潭、康樂、卓尼、岷縣、臨洮、渭源等縣的各族群眾,人數(shù)最多達八萬人之多。元朝時期,蓮花山一帶就有“唱山”的習俗,現(xiàn)今流傳在蓮麓地區(qū)的一首古老的蓮花山花兒這樣唱道:明朝年間洪武年,蓮花山上就朝山?？梢缘弥徎ㄉ交▋簳两褚延?00多年歷史了。

在蓮花山花兒會上,歌手以演唱“兩蓮兒令”為主,歌唱形式有獨唱、對唱、齊唱、輪唱等。整個花兒會是按照攔路、游山、對歌、敬酒、告別等程序進行的,具有非常濃厚的風俗色彩。由于花兒會多是每年舉行一次,當?shù)厝罕姌O為重視,且會場都是在山林之中,離村莊較遠,因此,在參加花兒會之前,人們一般都做一些相應(yīng)的準備。據(jù)張亞雄《花兒集》記載,建國之前,蓮花山花兒會的參會者都做以下物資、服飾準備:

服裝,普通以新鮮干凈為原則。但是合乎要求的服裝,有一定的風尚。白布汗衫,青坎肩。腰系五尺余長青布腰帶,細棱青色的褲子。青線馬鞋。白絲布的襪子,這是男唱手的制服。

什物,凡加入唱會的人家,須預(yù)作白面饅頭,準備定量的清油,肉菜之類,臨期拿牲口送到會場去。赴會是集團的,事先攤收定額錢,作為會期中的零用。有錢的人且釀好青稞燒酒,以犒勞唱手及來賓。到會場上去觀光的人,紅綠棱布什不可少的,就等于是一種獎品。

其他如帳篷、馬匹、雨傘、應(yīng)用等件,均應(yīng)事先準備齊全。

這是建國前的情況,如今歌手們的服飾已不像從前,但還是有特點可查:男歌手多頭戴草帽或干部帽,穿白襯衫,黑背心,已不再扎腰帶。女歌手一般頭戴白色蘑菇形帽子,著大襟上衣。男女歌手隨身都攜帶著一把藍布傘和一把折扇。這不僅是唱花兒的講究,這可能是出于實際的需要(因為花兒會在夏季舉行,天氣炎熱多雨)而漸漸演變成一種唱花兒的講究了。而隨著商業(yè)氣息的漸漲,早在農(nóng)歷五月下旬,蓮花山周圍各縣的商業(yè)部門、小商小販,就已經(jīng)車拉馬馱地運貨上山,在花兒會各個演唱地選擇有利地形,搭起各式帳篷、臨時商鋪,為四路八鄉(xiāng)的歌手和遠道而來的游客準備好了各種風味美食、日用百貨和農(nóng)副產(chǎn)品。因而,現(xiàn)今的花兒會也為當?shù)厝罕娞峁┝松唐方灰椎臋C會。

每年農(nóng)歷六月初一、初二兩天,當?shù)馗髯迦罕姅y親邀友,穿新衣,持彩扇,或騎馬,或步行,興致勃勃地向蓮花山進發(fā)。這兩天,主要是朝山、拜佛、進香、祈求神佛對親朋好友的保佑。但在上山途中,也有歌手演唱花兒。初三、初四,歌手們從蓮花山腳下的足古川出發(fā),當?shù)卮迕窭瘃R蓮繩,攔住去路,要求現(xiàn)場對歌,不唱上幾首花兒,就休想“過關(guān)”,這叫“堵半截”。隨著一道道馬蓮繩解開,人們在花兒歌聲中,爬至蓮花山頂。六月初五,人們登上金頂,因為金頂可以采折到枇杷。采摘到枇杷不僅表示已到達山頂,而且預(yù)示著求兒要女的成功。有花兒唱到:“紅心楊柳兩張杈,你拿的是羊枇杷嗎馬枇杷,枇杷葉里卷娃娃?！?/p>

朝山者帶著從山上采集的枇杷葉,唱著花兒向三十里外的王家溝門前進,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入夜,就在附近的草坡、河灣休息,架起篝火,唱起花兒直至天亮 。六月初六清晨,從王家溝門向蓮花山花兒會的終點—紫松山出發(fā),當?shù)厝罕姺疟夼跉g迎,用馬蓮繩攔路,向歌手敬青稞酒,然后一起對歌。傍晚時分,人們在歌聲中依依不舍地告別,相約明年花兒會上再見。至此,一年一度的蓮花山花兒會正式結(jié)束。

但是隨著現(xiàn)代化腳步的加快,蓮花山地區(qū)原有的“山場”格局已經(jīng)被逐步改變。1983年,甘肅省人民政(下轉(zhuǎn)第55頁)(上接第54頁)府批準建立蓮花山自然保護區(qū)。從這年開始,由足古川到蓮花山唐仿灘的足川公路開通,尕浪橋賓館、唐仿灘賓館、停車場相繼修建完成,這些措施使蓮花山花兒會的地點逐步轉(zhuǎn)移,整個花兒會的程式和內(nèi)容都相應(yīng)地發(fā)生了變化:第一,“馬蓮繩攔路”、“堵半截”習俗正在逐漸消失。由于川蓮公路的開通,以前從足古川到唐仿灘的山路全部被公路代替,朝山者可以坐汽車一直來到唐仿灘,因此也就無人在途中用馬蓮繩攔路對歌了。往日“朝山英雄浪山友”們一邊漫花兒,一邊“打馬蓮繩”那種特有的情景正逐漸消失在汽車尾氣中。第二,由于現(xiàn)今交通的便利,朝山者早晨坐上汽車,不到幾個小時就可以達到尕浪橋、唐仿灘,而后登上蓮花山,下午即可往家中返行。因此省去了在蓮花山住店吃飯的時間,蓮花山不像以往可以留住“朝山英雄浪山友”了。第三,以往朝山的人都預(yù)先到蓮花山腳下的足古川、山神廟定店,初一、初二一路 “打半截”往足古川進發(fā),夜間投宿在足古川。而隨著交通便利,足古川附近的會場正逐漸消失,攀登蓮花山的大多是燒香拜佛的當?shù)亓⑵呤畾q的老人和外地游客,已很少有當?shù)厍鄩涯晟仙匠▋毫恕?/p>

注釋

①《西北通訊》一卷六期,民國三十六年八月出版,轉(zhuǎn)引自《西北花兒學》,郗慧民,蘭州大學出版社,1989年8月第1版,第361-362頁。

②“兩蓮兒令”也稱“蓮花山令”,是蓮花山北路花兒的代表曲令,其節(jié)奏規(guī)整,曲調(diào)鏗鏘有力,起腔多伴隨著音程的四度跳進,結(jié)尾多四度下行,前后呼應(yīng),結(jié)束感很強。

③《花兒集》,張亞雄,重慶青年書店,1940年版,第165頁。

④蓮花山花兒會期間,當?shù)厝罕娪靡环N叫做馬蓮的植物搓成長繩攔在路中間,不讓歌手通過,歌手必須唱上幾首花兒才放行,這叫“堵半截”。而歌手唱花通過馬蓮繩的過程也就叫做“打半截”。

參考文獻

[1]汪鴻明、丁作樞:蓮花山與蓮花山“花兒”[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2002年6月第1版。

[2]郗慧民:西北花兒學[M],蘭州:蘭州大學出版社,1989年8月第1版。

[3]柯楊:詩與歌的狂歡節(jié)—“花兒”與“花兒會”之民俗學研究[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2002年6 月第1版。

作者簡介:何家國(1980.4-),男, 音樂學碩士研究生, 現(xiàn)任教于貴州省凱里學院,從事作曲技術(shù)理論、音樂人類學的教學與研究工作凱里學院重點扶持學科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