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天宇 蔣曉龍 曹修煜

淺談水土流失治理中的四難

□ 魏天宇 蔣曉龍 曹修煜

有資料顯示，近50年來，我國因水土流失而損失的耕地達5 000萬畝，平均每年100萬畝。經(jīng)測定，東北黑土區(qū)平均每年流失表土0.4～0.7厘米，專家推算“按此速度，50年后東北黑土區(qū)的黑土層將流失殆盡。”水土流失致使土地退化嚴重威脅糧食安全，日益引起社會的高度重視，僅2009年中央對黑龍江省的黑土地治理的投入就達1億多元。然而，水土流失的治理需要的不僅僅是資金，還需各地結合實際，認真破解治理中存在的四個難題。

出工難

2003年以前，農村中的公益性事項都是用“兩工”（農民的義務工和積累工）來完成。自2004年起，凡農村中涉及農民出工出勞的具體項目開始實行“一事一議”，但因具體農戶的受益不均衡，“一事一議”普遍受阻。

受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如搞水土保持時治理一條侵蝕溝，耕地在侵蝕溝邊上的農民，就有治理的熱情。因為再不治理，他家承包的耕地很快就會因水的沖刷坍塌流失。但離侵蝕溝遠的農民則不愿出工，因為“危機”離他們還遠，治理水土流失的公益性也不用他們去考慮。

事實上，治理一條稍大的侵蝕溝，靠一家一戶是完不成的，需要更多農民共同治理。而這樣的事兒又通不過“一事一議”，所以造成目前包括小流域治理和坡耕地治理在內的一些水土流失治理項目，農民基本上不出工。

“一事一議”的定義，是用農民民主的辦法，來確定農村公益性事物的經(jīng)濟支出。一些鄉(xiāng)村干部和有文化的農民認為，既然治理水土流失是公益性事物，那就應由政府來承擔。只有馬上受到侵蝕溝危害的農民，才肯出工保護他承包的耕地，大量隱性的、每年慢慢剝蝕黑土地表層的水土流失，農民們往往視而不見，他們對多年后耕地能否繼續(xù)耕作想都不想，因為那是村集體的財產，耕地的未來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調地難

坡耕地水土綜合整治的主要手段是橫坡打壟和修水平梯田。東北黑土地多是順坡壟，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開墾初期沒有拖拉機，主要靠牛拉犁打壟，順坡起壟相對省力；二是黑土地的底層透水性較差，順坡起壟可以減少內澇；三是當時沒有水準儀，也打不出橫坡壟；四是開墾初期的地力相對比較肥沃，農民都愿意順坡打壟。但順坡壟一遇暴雨，水力對土壤的沖刷十分嚴重，多年沖刷會使坡耕地的地力嚴重下降，甚至是黑土層流失殆盡。

為減少順坡壟的過度水土流失，在東北黑土地坡耕地水土綜合整治時，就采取了改順坡壟為橫坡壟，橫坡壟基本上按等高線起壟，以盡可能地減少水土流失。

但改變壟向就需要調地，由于坡上地瘦、坡下地肥，調地已不能簡單地按照原來每戶壟的長短來重新劃分，更何況橫坡打壟還要減少3%左右的耕地。地力肥瘦的變化，已經(jīng)造成了治理中的調地難，而減少的耕地，即治理水土流失中占用的耕地，由誰來補償一直沒有明文規(guī)定，調地難成為普遍現(xiàn)象。

占地難

在黑土區(qū)橫坡打壟要減少耕地3%，地埂植物帶減少6%，梯田減少20%。所有人都認識到，在現(xiàn)行規(guī)定沒有列入占地費的前提下，搞水土保持就是讓農民減少耕地后減收，致使水土保持工程中的占地困難重重。

據(jù)一位多年從事概預算工作的同志介紹，目前，中國所有的建設項目占地都要補償，唯獨水土保持工程占地不給補償。如果按照黑政發(fā)〔2008〕101號《黑龍江省征地區(qū)片綜合地價實施辦法》的規(guī)定，根據(jù)不同區(qū)片地價的不同，通常每畝需發(fā)生占地費6 670元至13萬元。而2010年國家東北黑土區(qū)重點治理工程經(jīng)費僅200～300元/畝，黑龍江省的水土流失治理經(jīng)費更低。

那么為什么水土保持工程占地就不給補償呢？

筆者認為，幾十年來，我國所有的建設工程唯獨水土流失治理工程不列占地費的原因，是政策的制定者們始終認為，農民的地是自己的，給你家搞水土保持，占你點地還不應該嗎？然而，農用土地的產權實際上歸集體所有，農民只有耕作權。2002年實施了《農村土地承包法》之后，才有了流轉權。土地距離農民的完全產權，還缺少抵押權和買賣權，耕地還不完全是農民的全私產。農民不承認地是自己家的，認為保護耕地是政府的事，與保護他的私有財產無關。

因此，占我的地就是減少百分之幾至幾十的損失，至于流不流失與我這個承包者無關，流失嚴重以至不能種了也與我無關，我憑什么要讓水土流失治理占我的地？由于政策制定者們不了解農民對土地的心態(tài)，所以就不列占地費。再者，全球糧食短缺帶來的糧價飆升，使農民種地的熱情空前高漲，“視地如金”已成為共識，用減少耕地去保持水土，無異于“割”農民的“肉”，于是抵制成為必然。

管護難

在糧價高企和按面積直補能使農民增收等多種原因誘惑下，幾十年來農民私下開荒已不再是什么秘密。

在這個大環(huán)境下，已治理區(qū)的部分農民急于增收，就把眼光瞄向了如何把水土流失治理中橫坡打壟減少的3%耕地，地埂植物帶減少的6%，梯田減少的20%“奪”回來。激進的農民當年就把水土保持工程毀成原狀以盡可能增加耕地進而增收，當然也有一部分人因此被拘留。更多的是吸取“前人”經(jīng)驗，采用蠶食的辦法逐年把水土保持工程毀成原狀。農民這種在自家承包田里的“犯罪”很難取證并追究。因此，若干年后的水土保持工程是否存在，普遍受到業(yè)內的質疑。

目前反映在水土保持工程中的占地、調地難，表面上是資金問題，但本質是農用土地的產權不明晰并由此引發(fā)的農民不愿搞水土保持，不愿保護水土保持工程。

現(xiàn)有農用土地產權落實到自然人只是在艱難推進，雖然已經(jīng)從承包權推進到流轉，但流轉并不能調動保護耕地農民的熱情，于是在現(xiàn)有制度下，黑龍江省農墾系統(tǒng)的暗管排水技術，即變地表徑流為地下暗排后送清水下山，這項被逼出來的技術創(chuàng)新，可能是現(xiàn)階段部分緩解乃至破解水土保持出工難、占地難、調地難和管護難的唯一途徑。因而，這項新技術被列入《黑土區(qū)水土流失綜合防治技術標準》，成為坡耕地治理的技術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