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

練建安

十三郎排名第十三,九蓮山下人氏,南少林俗家弟子,善射,強弓在手,百步穿揚,江湖人稱“小李廣神箭”。

古汀漳路崇山峻嶺之間,常有悍匪聚嘯,洗劫商旅,人視為畏途,蕭十三即出,凡數(shù)戰(zhàn),群匪盡落下風,遂不敢攖其鋒。

突然有一日,十三郎厭倦了江湖殺伐,就回鄉(xiāng)種地去了。

汀漳山路,又成了黑道的天下,為首一人,人稱燕子呂三郎。

各商會紛紛來請蕭十三郎復(fù)出,蕭十三郎架不住老朋友們的三番五次苦苦哀求,就關(guān)閉柴扉,重操舊業(yè)。

這一日,春風拂面,細雨霏霏,蕭十三郎及盛德鏢局人馬護送商隊,由漳入汀,走老路,途經(jīng)坂寮嶺。

坂寮嶺山腰山頂,煙霧縈繞。

猛聽一聲鑼響,四周殺奔出大股悍匪。

盛德鏢局數(shù)十位趟子手處變不驚,快速穩(wěn)住陣腳。

十三郎抽出強弓,“嘣”地一聲,弦斷!正詫異間,飛騎逼近,十三郎失去順手兵刃,苦戰(zhàn)不敵,被擒獲上山。

群匪將十三郎嚴嚴實實地綁在山神廟石柱上,又呼嘯下山,追擊商隊去了。

十三郎悔恨交加,閉上了眼睛。山下殺聲動地,激戰(zhàn)方酣。商隊在劫難逃嗎?弓弦怎么斷了呢?誰做的手腳?盛德鏢局嗎?正胡思亂想之時,十三郎聞到了陣陣幽香,睜開眼睛,就看見了一位明艷照人的女子,薄霧飄過,有幾分神秘。

女子說:“你就是十三郎?”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我是壓寨夫人,一位苦命女子?！?/p>

“哼,那我就是苦命男子了?！?/p>

“我要救你。”

“為何要救我?”

“助我脫離苦海,送我回家?！?/p>

“好!”

女子抽出尖刀,刷刷二聲,割斷繩索,又找來馬匹、器械,兩人飛馳下山。

兩人縱馬狂奔了百十里地,就來到了一個有大榕樹的僻靜山村,并拍開一戶人家門扉,出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太婆。

適逢老人的兒子隨兒媳婦回娘家省親去了,就留下了他們。

吃罷地瓜稀飯,閑聊了幾句,老人就去歇息去了。

農(nóng)舍新房,繁花滿樹的夜晚,浮動著暖暖甜甜的氣息。

女子吹滅油燈。

十三郎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

半夜,起風了。

十三郎起身關(guān)好窗戶,重回椅子上端坐。

風過疏竹,蛙聲起伏。

星光透窗滲入,女子一轉(zhuǎn)身,被子滑落地上。十三郎扭頭走出室外,徘徊不止。

女子睜開眼睛,又閉上了,她聽到沙沙腳步聲。

三天后,兩人抵達泉州,在一處深宅大院的門口,十三郎一抱拳,轉(zhuǎn)身默默離去。

女子倚門一笑,說,還是回家種地去吧。

十三郎停了停,說,我這就去。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李廣神箭”十三郎為何要回家種地?因為,他早已明白,所謂壓寨夫人苦命女子,其實,就是縱橫江湖的俠盜呂三娘,世人不識,誤為呂三郎。試問,誰能兩刀割斷縱橫交錯三浸三曬的牛筋繩索呢?森嚴山寨,又為何空無一人?

那么,呂三娘又為何要與十三郎一同出逃?因為她要探查盛德鏢局沿途明暗站點。“大盜”行事,多半匪夷所思。

選自《筆記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