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云亭
●博士(生)論壇
電視體育評論的表象性實驗
——《體育評書》的解構困境
路云亭
中國教育電視臺于2008年開設了《體育評書》欄目,欄目重點討論體育賽事及相關的社會問題。節(jié)目以東北籍的老梁為主持人,他將傳統(tǒng)評書融進競技體育評論領域,延續(xù)了古代評書中以男性觀眾為主流的格局,并以此溝通了當今競技體育的基本審美傾向?!扼w育評書》灌注了東北二人轉風尚中特有的拙性、剛性和丑角性的元素,借以反抗英雄主義、完美主義及精英主義傳統(tǒng),在體育傳播領域內注入一種非主流的評論風格,借以消解和解構傳統(tǒng)的電視體育評論秩序,因而也面臨實驗性的危機和困境?!扼w育評書》可看做是一種伴隨演藝與體育界東北風強勢崛起現(xiàn)象的商業(yè)性跟風行為,尚缺內在原創(chuàng)力。老梁的主播風格時而呈現(xiàn)出模式化、程式化和節(jié)奏單一的缺陷?!扼w育評書》過于遷就大眾的市場定位模糊化了專門化、小群體化以及固定對象化的電視傳播規(guī)律,其酷評式的壓迫感贏得了廣大叛逆性人格觀眾的認同卻冷落了大批順從型人格的觀眾群體。丑角介入競技體育評論領域現(xiàn)象僅是全民皆丑階段性心理需求的產(chǎn)物,很難經(jīng)受起電視媒介市場的長期檢驗?!扼w育評書》見證了中國文藝娛樂化時代到來后的特殊境遇。
體育評書;俠風延續(xù);喜劇解構;方言根性;東北文化
2008年開設的《體育評書》欄目由中國教育電視臺主辦。欄目重點討論的是體育賽事,并穿插以體育花邊新聞和其他與此相關的社會問題。主播人是東北籍的老梁,節(jié)目吸納了中國傳統(tǒng)的評書形式,以二人轉的表演學元素介入體育電視評論的節(jié)目。整個節(jié)目以老梁為中心,并將體育賽事和東北風尚相融合,凸現(xiàn)出強烈的東北風格調,在體育傳播和電視界都堪稱新跡象。
《體育評書》一出臺便取得了較好的收視率,主持人老梁也隨即得到較多觀眾的認可。評書進入電視并不新鮮,如北京奧運會和山東全運會期間,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單田芳和山東快書評書藝人客串體育評論的現(xiàn)象。但是,單田芳和山東快書藝人客串北京奧運會和山東全運會,尚未達到深度報道和闡釋奧運會和全運會基本內涵的高度,基本屬于禮儀性的介入,并未在本質上參與到競技體育的評論領域。真正將時事性評書引導入體育評論則可謂中國教育電視主臺主辦的《體育評書》欄目,節(jié)目具有獨創(chuàng)性內涵。
評書是我國傳統(tǒng)的說話藝術,其源頭可追溯至唐代變文。變文流入市井后,漸爾演變成說話,至宋代而大盛。說話藝術在明清兩朝仍很發(fā)達。中國歷代詩文都記錄過當時觀眾觀賞評書的盛況。唐代詩人元稹《酬翰林白學士代書一百韻》曾說:“說一枝書話,自寅至巳猶未畢詞”[1]。李商隱《驕兒》詩:“或虐張飛胡,或笑鄧艾吃”[2]。宋代蘇軾《東坡志林》也說:“涂巷小兒薄劣,為其家所厭苦,輒與數(shù)文,令聚坐聽說古話”[3]。評書藝術屬于表演性和說話類藝術的合成體,具有很強的現(xiàn)場感和互動特性。民間流行一首《西江月》中曾描述過評書藝人的表演形態(tài):“世間生意甚多,惟有說書難習。評敘說表非容易,千言萬語須記。一要聲音洪亮,二要頓挫遲疾。裝文裝武我自己,好似一臺大戲?!盵4]可見,評書藝術具有純語言類藝術不具備的表演性、舞臺性和現(xiàn)場感。
中國帝制時期流行男女有別的風氣,除卻特殊情況,女性不參與公共空間的活動,而以男性為主體的聽眾群更喜歡金戈鐵馬和英雄俠士類評書題材,這是評書大多為金戈鐵馬題材的原因。古代評書的聽眾或觀眾主體是男性,這種偏向男性觀眾群的娛樂節(jié)目和當代競技體育的觀眾分布很相似。當今競技體育的觀眾同樣多為男性,因此,剛猛、火爆、鐵血、殘狠等因素就成了競技體育和《體育評書》不可或缺的思想和風格要素。老梁在其體育評論中更是大量使用了火爆性詞匯,這其中除卻消解民眾對黑幕重重的體育圈的不滿情緒外,還和體育比賽本身的原始蠻性有關。
老梁的《體育評書》并未一味延續(xù)傳統(tǒng)評書風格的純正性,而是在傳統(tǒng)評書的基礎上加上了東北二人轉風尚中特有的拙性、剛性和充滿卑怯性丑角情態(tài)的非主流元素。所謂拙性,指的是老梁特殊的外貌情態(tài)所隱含的目光呆滯、不茍言笑、肥碩可愛的神情和身型。而所謂剛性,是指老梁對待諸如體育黑幕的強硬立場。卑怯性丑角情態(tài)則是延續(xù)了傳統(tǒng)丑角反抗英雄主義、廢棄完美主義以及抵抗精英主義立場的傳統(tǒng)。丑角的基本規(guī)定性要求老梁選擇一種融含殘缺、畸形與變態(tài)之美的審美傾向,而所有這些因素都構成了其非主流的評論特質。這種非主流包含了三方面的內涵,其一,主持人以外形的畸怪之態(tài)對抗傳統(tǒng)的俊美形貌;其二,以多元化價值觀的評定策略顛覆體育報道報喜不報憂的傳統(tǒng),并以負面新聞為突擊點,徹底激活體育評論市場;其三,以地區(qū)性方言及其文化內涵實現(xiàn)對中國傳統(tǒng)評書敘述語匯的顛覆。
中國傳統(tǒng)評書以普通話以北方語系為基準音,新中國較為知名的評書藝人多是北方人,評書藝人的北方方言底色濃厚,如夸張活潑的單田芳,一板一眼的田連元,聲勢雍和的張潔蘭,都堪稱是使用北方話說書的語言傳播大師。因此,聽眾在聽故事的同時,也可享受到漢語腔圓字正、聲調悠揚的獨特魅力。而解放前的評書則別有面目且樣式繁多,各地的說書藝人以自己的地方語言述說故事。北方語系通稱評書,南方多稱評話或評詞。中國的評書曾經(jīng)屬于一種以方言為文化主體的說話藝術。僅從語義學角度觀察,中國歷史上的文言雅語代表了皇權和士紳的語匯,屬于官方正規(guī)語,日??谡Z則屬于實用語言,兩種語匯體系并行不悖。評書藝術的語言雖然也有大量的詩詞等高雅語匯,但仍以日常口語為主,因此,評書向來屬于平民藝術,常被視為下里巴人,難登大雅廟堂,因此,評書藝人的語言也帶有天然的平民性,它在反抗和反叛文言雅語秩序內涵的同時,也與文言雅語體系形成呼應態(tài)勢,并借以補足文言雅語原創(chuàng)性、再生性、豐富性與靈動性不足之弊。然而,古代中國的廟堂語言只可記錄代表皇權意志的少量的片面化的歷史,而那些充滿想象力和鮮活生命力的歷史故事往往流傳于江湖,傳承在民間。較諸傳統(tǒng)評書藝人,老梁的《體育評書》在對抗主流媒介敘述語匯的層面作出了大膽的嘗試。例如,較諸傳統(tǒng)的評書藝人和體育播音員,老梁的語速更快,其語匯如同高濃度的信息壓縮包,可在短時間內傳達出較大量的信息,可較大程度地滿足觀眾的視聽需求。2009年足壇打黑反賭之風鬧的沸沸揚揚,雖然有南勇、楊一民等人身陷牢獄,多少緩解了民眾對足壇黑幕的厭惡之情。但是,眾多中國人對足壇仍舊沒有太多的信心,中國足球腐敗墮落之深,遠遠超越了法制、規(guī)則甚至理性的范疇,時至2010年歲末,人們仍在無休止地大肆批評各類涉案人員,矛頭直指上屆足協(xié)主要領導和體總部分要員。在此民憤四起之際,老梁推出了一期主題為《由假到賭,直指人心》的節(jié)目,老梁聯(lián)系到1995年甲A聯(lián)賽的事件,當時,四川全興球迷為保全興不降級而收買裁判,并對八一隊球員發(fā)出生命威脅,表面上裁判和八一隊隊長都沒有答應這位四川球迷的要求,但是,結果卻和四川球迷的愿望相通,四川全興保級成功告終,而明眼人都看到了八一隊放水的事實,就是這樣的偽賽事,四川全興球迷卻為這場虛偽的勝利歡呼雀躍。老梁指責了球迷的行賄行為和對勝利不辨真?zhèn)蔚拿つ靠是笮膽B(tài),同時也指出,這件事可能發(fā)生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任何人身上,不必過于驚奇。在這種與會表達中,老梁顯示了其固有的拙性、剛性和卑怯情態(tài)掩護下的狠戾之氣。
老梁憑一張帶有濃重東北口音的快嘴,在看似木訥的表情下,呈現(xiàn)出汪洋恣肆的想象和嬉笑怒罵的內涵,以酷評的犀利姿態(tài)告訴人們隱藏在幕后的體壇眾生相,用幽默調侃鐵幕,以解密警示觀眾,以丑角對抗丑陋,以變態(tài)對抗緊張,造成了的強烈的諷刺效果,這種亦莊亦諧的表達讓針對性的事件剖析顯得靈動鮮活。東北風不僅促成了《體育評書》的東北味,還有效地縮短了民眾和主播人員的接受互動性,打破了以往接受者和主播人的無形隔閡。
需要指出,老梁以其非主流的主播風格為《體育評書》注入了許多娛樂的元素。娛樂和文藝的不同之處在于娛樂可以幾乎任意地消解現(xiàn)實的真實性,而文藝只能提煉或改造現(xiàn)實的存在。娛樂因素的注入,反映了當代中國人生活的方法逐漸和國際接軌的趨勢,于是,在物質社會的巨大壓力下,人們急需精神的放松,老梁的體育評書在傳播體育知識的同時,也為觀眾提供了生活的調劑品。
《體育評書》強烈的反主流敘述語匯的做派體現(xiàn)了市場競爭時代的新特點,但絕非一種時代的新趨勢,而屬于非典型性電視創(chuàng)新。其評書體系同樣要面臨觀眾審美疲勞的考驗,而火爆、粗鄙、丑角化的東北風的盛行,也是建國后國家戰(zhàn)爭年代文藝政策延續(xù)性策略催化出的結果,帶有濃厚的延安化生活做派所崇尚的粗糲化、蠻野化和隱忍化的風尚和傳統(tǒng)在當代的自然延續(xù)。
老梁在體育電視評論類節(jié)目中率先使用東北方言,不僅是中國電視節(jié)目中的首創(chuàng)之舉,還彰顯了近期中國文藝和影視傳媒業(yè)的新動向。新時期以來,一大批東北草根藝人闖蕩北京,努力打拼,表現(xiàn)堪稱卓越,加之電視、電臺、網(wǎng)絡視頻等視聽媒體對東北藝人的廣泛傳播,由東北籍藝人聯(lián)合促成的文藝勢力幾乎席卷中國的所有地區(qū),并形成了風行一時且方興未艾的東北風現(xiàn)象。
東北風對中國的沖擊力覆蓋廣泛,且具有看似無以衰竭的影響力。簡而言之,東北風主要體現(xiàn)在歌壇、體育界以及以趙本山為代表的小品系列節(jié)目。東北籍的歌手以那英、毛寧、孫悅等人為代表,體育界則有以遼寧為代表的重競技體育的群體性強勢力量,趙本山領銜的丑角系列陣營業(yè)已逐漸贏得了全世界華人的接納和喜愛??梢哉J為,新時期的中國確立了全方位參與國際競爭的策略,而來自中國東北地區(qū)的重競技體育實力最先吹響了進軍國際社會的戰(zhàn)歌,在國際影響力方面,以遼寧為代表的東北體育力量比其歌壇的活力還要強勁,而東北方言特殊的幽默性品種也隨著趙本山現(xiàn)象而逐漸占據(jù)中國娛樂業(yè)的主導地位,并成為其拓展國內以及國外華人世界娛樂市場的利器。
東北風現(xiàn)象中最具影響力的是其大紅大紫、極端夸張的幽默形態(tài),由于東北式幽默在近期的文藝和體育傳播領域獲得了成功,中國教育臺在其開設的《體育評書》中灌注大量的東北文化元素無疑是較為明智的。老梁主播的《體育評書》顯然是依托了趙本山所開拓出的二人轉東北風市場,并以這種搭順車現(xiàn)象有力地開拓了體育評論市場的廣度和深度。老梁以略帶荒誕的評書形式,大膽揭露體育內幕,讓觀眾感到痛快盡興的同時,還捍衛(wèi)了漢語魅力的多元性,保全和揚喻了漢語的豐富維度。
若從身體外型的審美特性角度來考察,老梁可以說是電視體育評論中的異類形象,屬于別具語言和身體形貌特質的電視傳播領域的新人。無可否認,老梁的身體外型符合丑角的的形貌標準,而其語言表述則充分吸收了二人轉演劇活動和技巧特性,尤其注重展示類似二人轉中男丑演員的面部表情和思維征象,狡黠中隱含自戀,反抗中隱藏敏感,退縮中包含了反擊,偏執(zhí)中抖落出理性。老梁對東北二人轉的風格做派的吸納可謂自然而然,了然于心,但是,只要細心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老梁的表演和評論套路中仍沒有擺脫東北二人轉表演形態(tài)束縛的因素。老梁在評說體育事件的過程中增加了其獨有的淡定、木訥、沉郁、悲憤等面部表情元素,在看似笨拙的舉手投足間傳達出的恰是一種官方語匯中難以呈現(xiàn)的黑幕解密的網(wǎng)絡式思考特征,這種廉價而快意的解讀體育賽事黑幕的方式,卻帶給中國觀眾一支苦澀而歡欣的興奮藥劑。
老梁的丑角定位巧妙地超越了體育評論員的既有選材標準。應當說,表演學中的丑并非丑惡、丑陋,而是“美玉出乎丑璞”[5]或“狂歡發(fā)于丑趣”[6]之意,是形式美與內涵美的另類表達,具體到體育評書中,老梁經(jīng)常將這種美演化成幽默效果。通常而言,丑角用抖包袱來控制表演節(jié)奏,造氣氛以調動觀眾情緒,并玩活幽默諷刺、戲謔詼諧,大膽揭示社會及人性負面價值,發(fā)泄人們內心的郁積,而觀眾可以在觀賞過程中體會到痛苦淋漓的感受。應當承認,恰是丑角解救了老梁的諷刺藝術。老梁在一期評論乒乓球的節(jié)目中反對中國幫助其他國家培養(yǎng)乒乓球運動員的計劃,他認為養(yǎng)狼計劃難免最終淪為養(yǎng)狗計劃,還有一種可能狼不狼狗不狗,變成養(yǎng)狼狗計劃,對國家體委此項計劃作出了戲謔性調侃,辛辣可愛。老梁拿人開涮始終保持分寸,屬于愛之深責之切的辛酸表達。
東北風并非十全十美的文化形態(tài),相反,東北風在其誕生之初和繁衍過程即帶有天然的短缺。老梁主播的《體育評書》同樣包含了這樣的缺陷。其一,相比較趙本山的強勢崛起現(xiàn)象,老梁主播的《體育評書》僅可看做是一種功利性的投機和商業(yè)性的跟風行為,缺乏足夠的內在原創(chuàng)力。其二,老梁雖然接受過現(xiàn)代文化思潮的熏陶,但他身上不時也流露出民間文人濃厚的隨意性和松散性,這種因素迫使他的主播風格難以穩(wěn)定成型,其主播方式也現(xiàn)出模式化、程式化和節(jié)奏單一的缺陷。這些缺陷在他為山西衛(wèi)視和安徽衛(wèi)視所做的時事評論性節(jié)目中盡顯無遺。其三,老梁所具備的濃烈的黑土地播音風格固然是其優(yōu)勢,但是,其主播的《體育評書》不僅面向農(nóng)民、市民和基礎民眾,其他階層民眾同樣可接受他的風味,其市場對位點基本落實到了雅俗并重的層面?!扼w育評書》的市場開拓定位并未遵循單純的都市中心論,而是城鄉(xiāng)合成原則,而這種開放式和擴張式的觀眾定位選擇違背了電視播音日漸專門化、小群體化以及固定對象化的趨向,屬于非常態(tài)的體育評論和電視播音主持創(chuàng)新,并不符合電視傳播市場發(fā)展的基本潮流。
東北風還能持續(xù)多久,東北風的興起是中國文化的幸事還是悲劇,仍是一件見仁見智的懸案。時至今日,以老梁東北風格為代表的各類乘趙本山熱而崛起的新的探索性電視和視頻藝術形式的生命力仍然旺盛。趙本山熱以及趙本山現(xiàn)象的生命周期盡管可以主宰老梁以東北方言主持節(jié)目的生命力,而老梁適時而起地將東北風介入到體育傳播學中,應當說在客觀上突破了體育傳播和文藝形態(tài)的雙重秩序。
《體育評書》是時代的產(chǎn)物。首先,近期中國的經(jīng)濟形勢長期平穩(wěn)地朝著優(yōu)化的方向發(fā)展,國家較為強大的經(jīng)濟實力逐漸提升了中國人的自信心,尤其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以后,國人的自信力回歸,民族自豪感激增,所以,能否在體育電視傳播領域一改模仿西方的慣性態(tài)勢,進而促使體育報道本土化,則成為媒體的一種探險行為,而老梁的東北腔進入體育電視評論之列,則是對中國電視體育評論本土化進程中的一種積極的嘗試。其次,老梁貌似叛逆的形象背后卻折射出中國文藝策略改革過程中文藝形態(tài)朝民間化發(fā)展的跡象,回應了固有文藝思想的輕微撬動痕跡。在觀眾倦于美男靚女一統(tǒng)體育評論天下且敘述模式過于單一的境遇下,老梁以自責、自省的播音風格以及丑角化、自嘲化的形象在體育評論和電視傳播的銜接地帶做出了符合電視市場規(guī)律的積極性調整。老梁在體育評論領域較為成功地延續(xù)了二人轉風尚,并力求以負面或非正統(tǒng)的形象來補救電視評論中的單調的正角形象獨統(tǒng)其道的格局,也挽救了體育電視評論形態(tài)類型過于單一的潛在危機。但老梁的非主流性思想僅僅存在于一種電視傳播的表象模式之下,由于中國國情和固有文化根性所限,老梁擴散出的叛逆人格很難獲得觀眾長時間的認可和依賴,或者說媒體也很難允許其在大眾傳媒領域盡顯其叛逆人格。但是,老梁的主播策略已然呈現(xiàn)出內外形態(tài)分離與脫位的傾向,老梁《體育評書》的許多言論貌似偏執(zhí),卻在本質上更接近不偏不倚的中庸化觀點,其出發(fā)點仍是帶有體育官方觀念的所謂現(xiàn)實性立場,這種現(xiàn)象體現(xiàn)了《體育評書》的運籌策略,也是一種迫于現(xiàn)實語境下的無奈性的妥協(xié)行為。再次,《體育評書》所設觀點實際上折射的是和諧社會時代的另一種主旋律,同時也創(chuàng)生出一種為中國社會各個階層所高度寬容和釋懷的娛樂性情境。
但是,《體育評書》仍然遺留下些許不盡如人意的內容。其一,老梁以其酷評式的壓迫感贏得了廣大叛逆性人格觀眾的喝彩,卻忽略了越來越多在新時期成長起來的觀眾群的心理需求,大批具有順從型人格的觀眾面對老梁過于抗拒主流價值觀的表演反而失去了觀賞的快感,而當今中國大量順從人格民眾畢竟構成了和諧社會的主體。由此可見,藝術的創(chuàng)新始終應當和時代的整體風尚相結合。其二,丑角介入競技體育評論領域固然是時代的進步,但是,隨著當今商戰(zhàn)代替真實戰(zhàn)爭時代的到來,和諧社會的理念在失去了原始性戰(zhàn)爭氛圍的壓迫下,其存在的空間會越來越大,且已形成世界性潮流,因此,演藝界非丑角化的正角系列仍在逐漸恢復,屆時老梁的體育評書也必將面臨新的考驗。其三,老梁的丑角化媒介人角色僅僅是全民皆丑階段性心理需求的產(chǎn)物,很難得到永恒的市場需求性支持。中國的國情所致,仍舊有大批量的觀眾會隨時回歸到欣賞傳統(tǒng)電視風格的軌道,電視傳播也一如既往地要發(fā)揮出諸如宣傳政策、教育民眾、推廣普通話等固有的功能,因此,老梁作為另類或異類形象闖入電視媒介領域,無法撼動觀眾對更為理性的傳播秩序的回歸性需求?!扼w育評書》在為電視傳播灌注入一種變革之風的同時,也再現(xiàn)了中國電視傳播領域內解構傳統(tǒng)的風險和實驗性探索的必然困境。
電視傳媒是國家進步的晴雨表。中國教育電視臺順勢而起,策劃出了由老梁主播的《體育評書》節(jié)目,并獲得了短暫的商業(yè)性成功。老梁主播的《體育評書》以東北方言為主導性語言,以拙性化、剛性化、酷評化為主的辣味評書的確刮起了一陣清新的視聽沖擊波。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其主持風格充分吸收了東北原始拓荒性移民特有的江湖語匯。老梁主播的《體育評書》節(jié)目不斷地展示出二人轉式的男丑慵懶歪咧的娛樂性、通俗廉價的平民性、快意猛辣的地域性以及狹隘率真的原始性,這些特征皆很好地迎合了中國當代基礎民眾的真實審美和娛樂需求,也見證了中國文藝娛樂化時代到來后的特殊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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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aginary Experiment of Sports Review on Television:Sport Ballad in the Difficulties
LU Yunting
(School of Art,East China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062,China)
In 2008,Chinese Education Television Station established the program of Sport Ballad,this program focus on sports games and related social problems.As a host,Lao Liang melt traditional ballad with the modern sport review,and kept the ancient style for the male spectator.Sport Ballad followed the northeast fashion aestheticism,Lao Liang'clown-like elements is against heroism,perfectionism and elitism in traditional sports communication domain,inject a non-mainstream comments to deconstruct the style of traditional TV sports comments.Sport Ballad is a kind of acting and Northeastern art style sports with strong rise,the phenomenon of commercial wind is internal force.Sport Ballad fixed target of TV transmission rule,its cool assessment of oppressive feeling won broad audience.Sport Ballad is the only comment fields and the sports of China's literary ballad witness the special circumstances in the era of entertainment.
sports ballad;chivalrous spirit continuation;comedy deconstruction;dialect roots;northeast culture
G 80-05
A
1005-0000(2010)06-0502-04
2010-07-19;
2010-10-26;錄用日期:2010-10-28
路云亭(1967-),男,山西長治人,副教授,博士后,研究方向為藝術學。
華東師范大學藝術學院,上海200062。
競技體育賽事往往通過暴烈的競賽行為,宣泄觀眾的過剩精力,最終給觀眾以類似洗禮后的平靜感覺,這里顯示出競技體育賽事具有的獨特的移情作用。競技體育賽事屬于人類虛擬的戰(zhàn)爭,它和中國傳統(tǒng)評書中金戈鐵馬類故事極為相似,其或虛或實的賽事進程宛如古代評書中俠客格殺、兵鐵交加的情節(jié)一樣,時刻都鼓蕩出跌宕起伏、悲喜交錯的美學力量。老梁的《體育評書》不乏鐵獄與奸詐、黑幕與斗險的內容。例如老梁講到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預選賽,智利國家隊在巴西的馬拉卡納體育場客場對陣巴西國家隊,智利守門員羅哈斯遇到了觀眾拋來的煙花,智利隊醫(yī)沖入場地,借機用小刀劃破了羅哈斯的臉,并以受傷為名,要求在所謂的“中立國”重賽,事后,巴西一位球迷提供了羅哈斯詐傷全過程的錄像,結果,國際足聯(lián)取消了智利的參賽權。老梁將較為經(jīng)典的詐傷案例一一列舉,不僅一次性將詐傷系列事件交待清楚,還使用調侃性語匯對事件作出了系列性對比和歸納。
由冷兵器時代的特定條件決定,傳統(tǒng)中國人對軍事故事和武俠小說乃至武俠影視作品有一種極為強烈的心理與審美的依賴性。中國人之所以喜愛武俠小說和影視作品,主要還在于武俠人物多為帝制時期的異類人物,這些異類人物大多保留了更多人不為帝制時期傳統(tǒng)禮法完全約束的人的純真的天性。帝制時期的中國人長期受皇權制約,生活于社會底層的民眾大多不滿現(xiàn)狀,有一種反體制的心理趨勢,為達到心理平衡,便竭力尋找一種擺脫現(xiàn)世煩惱的想象性機緣,于是,江湖世界就成了他們寄托此類想象的精神寓所,江湖甚至會成為他們想象中的天堂或如西方人所說的伊甸園,因為那里可以得到幻想中的另類社會秩序。受此傳統(tǒng)文化慣性的影響,以男性為主體的中國民眾大多自幼即埋設了類似的江湖崇拜心理,猶如西方人向往烏托邦的美好世界一樣。江湖故事和體育賽事都崇尚激烈的廝殺,其所以引起普通民眾的強烈好感也正源于此。
在公平機制約束下敵對雙方的互相格斗和廝殺是競技體育的核心價值,競技的剛性特質一直是其存在并吸引大眾關注力的主體性根源。老梁的《體育評書》多次引述過歐洲冠軍聯(lián)賽曼聯(lián)和拜仁的1998—1999和2009—2010賽季的兩次對決,由于雙方各勝一場,因此,曼聯(lián)和拜仁的所謂經(jīng)典決斗便在《體育評書》里就成了足球競技復仇的典范。
競技體育和傳統(tǒng)評書的金戈鐵馬故事,都揚喻復仇主體,而復仇是人類的天性,但是,復仇與現(xiàn)代理性高度對立,因此,現(xiàn)代化的國家早已禁絕了以私人恩怨為準則的復仇舉動,復仇也已成為現(xiàn)代文明的禁忌,但是,競技體育賽事有其特殊性,世界范圍內都在建設理性世界的過程中,磨蝕掉的恰是人類粗糲的性格本相和尚好格斗、殺伐、復仇的原始本性。于是宣泄這種情緒和本能的途徑就只剩下了競技體育以及伴隨其存在的體育傳播形態(tài)。老梁適時地講述一種復仇故事,看似在重復古老的復仇情節(jié),卻為之涂抹上了現(xiàn)代競技體育的特殊美學內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