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9热精品在线国产_美女午夜性视频免费_国产精品国产高清国产av_av欧美777_自拍偷自拍亚洲精品老妇_亚洲熟女精品中文字幕_www日本黄色视频网_国产精品野战在线观看 ?

      自由美學(xué)

      2011-01-18 08:45普魯士藍(lán)
      青年文學(xué) 2011年1期
      關(guān)鍵詞:身體

      文/普魯士藍(lán)

      報廢車從十月開始就沒有少過,它們參差不齊地碼滿了半張馬路,每到黃昏就爭相鳴叫起來。路鳴每次從那所學(xué)校里走出去都會有一陣猛烈的眩暈感,習(xí)慣性交叉放在前胸的手臂就會主動滑落下去,她再次想到時間——再過一個深深的夜晚就是十月的第四天了。她只是感覺身體里好像伸出了一雙手,把她的骨骼一點(diǎn)點(diǎn)抽離,漸漸不知道自己飄向哪里去了。

      出租車去市中心每位要二十元,而這樣的報廢車每人才八元,每輛車能塞七個人。這是一個萬惡的長假,離家近的學(xué)生都陸續(xù)回去了。路鳴穿著借來的校服,只有校內(nèi)的人才知道,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往往都不是真的學(xué)生。司機(jī)們都是拉熟客,他們不敢多向?qū)W生要錢,而路鳴頂著這樣的衣服出去也不會被“野的”宰了?,F(xiàn)在她手里捏著三張皺巴巴的十元錢,擠進(jìn)了油煙味濃重的車廂。車內(nèi)的學(xué)生心照不宣,但都守口如瓶。路鳴呵了一口氣,十月的城市并不很涼,但坐在車門口,還是感覺有一絲風(fēng)來去自如得讓她的心一會兒松一會兒緊。她是真的感覺冷了,好像全身都消瘦了下來,包括她總是圓圓的下頜,現(xiàn)在也開始不斷向內(nèi)收縮了。她把錢塞進(jìn)屁股兜,兩只腳呈內(nèi)八字?jǐn)[著。身邊的胖男生已經(jīng)兀自呼呼睡了過去,隱約冒出的鼾聲讓她焦躁。她只是想快點(diǎn)離開這里,最好是快點(diǎn)。天色早已經(jīng)向西邊別過了頭去,她的目光朝向前方,好像那里真的就有了一束赤裸裸的光亮。

      你真的睡著了嗎?

      路鳴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次這樣問過蘇未了。每當(dāng)她這么問的時候,他的眼睛總是會微微睜開一點(diǎn),她覺得蘇未的臉就是這樣在她的心里開始變得狹窄的。路鳴感到害怕,這種感受讓她整個人都像被削弱了。她懨懨地坐在床沿,手臂環(huán)著膝蓋,這讓她的身體看起來更像是一柄骨架,它們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從此就丟失在那里,再沒有了訊息。

      路鳴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走出去了?;位斡朴频某鞘邢袷前氡K燈,把她的影子照得昏黑一片,像是一只巨大的手,她感覺自己被捉住了,再也抬不起頭來。她知道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個這么黯淡的秋天了,記得第一個秋天她來到這里的時候,這一切都還是光鮮的模樣。她還能捧著一只抹茶果凍笑呵呵地望著他,他依然什么也不做,或者做著僅僅只是分內(nèi)的事,但她還是那么笑著,像是這樣一笑,就看到了無數(shù)個遙遠(yuǎn)而無畏的身影。而此刻,她只覺得苦澀,那種漸漸把她埋沒的情緒像是一艘往下翻轉(zhuǎn)的船。她被按下去了,如同溺水一樣,可她知道自己還是要留下來,或者還是習(xí)慣性非要看一眼那張工作表。

      ■美術(shù)作品:拉姆·庫馬爾

      每一次,她就是這樣重新清醒過來的。

      周一,兼職翻譯……

      周二,平面幾何輔導(dǎo)……

      周三,蛋糕房外賣員……

      周四,廣告設(shè)計……

      周五——周六……

      她知道自己可以在任何一個職業(yè)里長久地做下去。但每一次,她總是迅速逃離了那些滿懷期待的目光,她就這樣繼續(xù)過著接單子的生活,連同那條送外賣的路都變得那么恒定。她能在每個周三都看到那個坐在路邊織毛衣的姑娘和姑娘的母親,她們開著那條街唯一的花店,可是生意不好,勉強(qiáng)維持著。路鳴總會在那里停留一陣,買一束花,然后連同蛋糕一起送給那戶人家。不過還好,只要那一天過去,她就可以重新轉(zhuǎn)入另一場生活里。但其實(shí)她知道這只是她自己自欺欺人,它們只不過被她打散了,失去了會合的龍頭,但實(shí)際上她依然走在同一個軌道里,只不過那些相同的生活彼此之間有了距離,就產(chǎn)生了讓她足以陌生一陣的情懷。

      可現(xiàn)在她的目光總還是要回歸了,她盯著那張表的右下角,像是突然有了某種讓她沸騰的暖流,只是每一次瞥見那里,她總覺得那就是一場戲劇。

      “周五——周六,人體模特……”

      她還是無法理解這種熱情,但它們真的就毫無阻隔地向她流淌了。她并沒有感到快樂,只感到一陣涼,好像身體里的風(fēng)突然有了歸宿,和外面的風(fēng)展開了曠日持久的交歡,而在此刻抵達(dá)了高潮……她記得蘇未說過,那就像是兩個人一起融化了一般,變成了一攤水。那是他很早以前說過的話了,再這么想起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個老女人了??删o接著她又想到了他另一句話,也像是看到了那張總是在她面前顯得困倦的臉,她確信那一定是他秋天之前對她說的。他說,你有過性欲嗎?她承認(rèn)那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恥,五個手指印幾乎想也沒想就落在了蘇未的臉上。他卻什么也沒說,甚至也沒有生氣,只是用那張倦意深沉的臉認(rèn)真地打量了她一下,就輕輕松松地走出了那扇門。

      她已不知道多久沒有跟蘇未說話了,好像必須有一句臺詞來撐起他們之間空蕩蕩的距離。那是一間屋子,一間路鳴永遠(yuǎn)都不能安眠的屋子。

      蘇未記得自己是聽到過那種聲息的,它們像是蒸騰向上的霧氣,一點(diǎn)點(diǎn)把他的夢境都給彌散了??吹侥菆F(tuán)白色的時候他也沒有驚訝,雖然那時候他真的不懂。白天,父母總是在惡劣的咒罵彼此,一件刷碗的小事都能爭個你死我活,但一到夜晚,他們就像是一瞬間被拔掉了閥門,失掉了銳氣,說不出傷害的話,只能在那樣的風(fēng)聲里,像輕輕抖動在星辰下的白帆一樣疊在了一起。他是記得那種感受的,那面墻壁隨著他年紀(jì)的增長好像越來越單薄了,他漸漸看到了那間隱秘的暗室,像是看到自己的未來跌落在眼前。

      高中畢業(yè)那年他沒考上大學(xué),父母準(zhǔn)備花錢把他送到一所附近的職業(yè)學(xué)院,而他卻像所有不爭氣的少年一樣偷了他們一小筆積蓄,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了那座小城。走的時候他沒有哭,到了新城市也沒有哭,直到在新城市有一天電閃雷鳴的時候,他突然感到了苦痛。于是點(diǎn)了一支煙,抽完的時候他看到了掠過他房門的那個背影。她通身都濕透了,白裙子也臟了。那時候她還在上大學(xué),他看到了從她身后的背包里掉落出來的設(shè)計圖,它們沾上了雨水,就能讓她變得驚慌起來。

      路鳴的到來并沒有讓他有所改變。那就像是一個儀式,一到夜晚就開始的儀式,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必須完成的告別。告別那面墻,告別那種想要迎接又畏懼到來的情緒。他覺得自己終究是不一樣了的。蘇未不知道這是不是他自己故意把她想象成了一個熱烈的姑娘,或者至少不像他看到的那樣拘謹(jǐn)。但其實(shí)他知道她已經(jīng)開始改變了,她跳脫著來到了他的面前,漸漸地就附著上了他的歷史,把自己也畫得滄桑了。他知道任何一個男人也許都能給她帶來蛻變,但事實(shí)是,現(xiàn)在她只有他,或者他能知道的也只有他。他感到一陣快意,但是并不真的快樂,他在她的吻里躲藏著,他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這么躲閃了。或者說他唯一的愧疚,就是一直讓她為之疲憊。他在快餐店做著服務(wù)生,時常曠工,但無論如何這份工作算是保下來了,而她何時開始打著好幾份工,他已經(jīng)不知道了。就好像她疲憊地走到他的面前時,他感到她再也不能開放了,這種凋謝讓他難過。不同于那面墻壁,不同于那一條痛脹而無畏的溪流。他不止一次讓她感到疼痛了,但不知為何,每當(dāng)他為她的疼痛感到退縮的時候她卻又不愿意離開他了。她說,你快一點(diǎn)就不會那么痛了。第一次的時候她那么說,便是后來她也這么說過。只是他終于習(xí)慣了,就好像最開始他總是要抑制住自己的需要,而后來他也開始放縱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所察覺,就像他晾曬出的也只有自己的身體,支撐著他不知道的,她的記憶。

      去往美術(shù)學(xué)院的路總是有些長,這依然是八元錢一趟的報廢車,但路鳴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去的時候就覺得出奇的遙遠(yuǎn)。好像是故意對她造成煎熬,讓她等待、思慮,為之付出那些她不曾付出的東西。只是,此刻她并不知道還有什么是自己所不曾付出的。她覺得自己快要在這條路上被消耗掉了,累極了。她離開蘇未的時候也感到這么的累,讓她懷疑自己無法快樂的原因并非是因?yàn)樘K未。其實(shí)她的生活一直都很糟糕,只是總是把矛頭拋向他,也只有他,才能順理成章地成為痛苦的理由。

      秋天真的來了,風(fēng)開始呼嘯,但她還是固執(zhí)地覺得這是馬達(dá)聲。她知道自己即將開赴一個她將之虛高的地方,燈亮起來的時候,她只能把臉轉(zhuǎn)向陰影里。她不敢正視燈光下的自己,正如同不敢看光束下她乏善可陳的汗毛一樣,它們像是某個茂密地帶的疏朗叢林,在她被眾人觀摩的身體上,打了一盞巨大而璀璨的燈籠。

      走進(jìn)那棟灰色樓層的一扇扇房門,再掀開一面面白簾,或者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偶爾能看到站在梯子上修理走廊電燈的維修工驚詫的目光,而他們偶爾也會失手把干活的工具弄掉。路鳴無數(shù)次聽到過那樣的墜落聲,總是在夢里,靜坐的時候停頓的夢里。它們像靜物臺上灰蒙蒙的布景一樣,邊緣已經(jīng)發(fā)毛了,但還是遮住了她顯而易見的表情,她夢里的表情,她聽到那聲鉗子掉落時候的表情。那就在窗外、門簾外,近在咫尺的距離,她感到像是吃了蒙汗藥后突然又驚醒了,想要抓住些什么,但身邊空蕩蕩的,除了那束燈光,再或者腳邊的暖氣,那種深橙色的,沉寂的光芒。但她并沒有感到溫暖,不自覺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肩,卻立馬引起了一陣噓聲。學(xué)生們不耐煩地望著她,像是詛咒這一場無休止的人體寫生還沒有結(jié)束??伤浪龖峙陆Y(jié)束,這是她唯一不用說話的時刻,她可以像啞巴一樣,甚至這間屋子里的每個人都希望她是啞巴。正如她永遠(yuǎn)都不希望大燈打開一樣,如果真的要有燈光,她寧愿它們只是一束。她希望被包圍,再也不想走出去。

      此刻,她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知道他這樣看著自己已經(jīng)很久了,或者也曾這樣看過別的模特,看過那些肌膚上頹喪的褶皺。她應(yīng)該是這里最年輕的女模特了,剩下的那些,都已經(jīng)再沒有青春可言。每一次的寫生,也只有她面前的學(xué)生會多一些。她不敢總是抬頭,似乎是害怕他的眼光。但他的目光黏稠得像是把她的額頭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她感到害怕了,但卻覺得這又是一扇門,可以把她安全地裹進(jìn)去,給她戴上又一層的防護(hù)罩。她再次想到了蘇未,她想到他們不久前還一起躺在那張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床單上,厚實(shí)的被子裹著他們。她就在那時候問他,你究竟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此刻,那個場景就像是一幕喜劇,譏諷著她的感情。她后知后覺地感到了恥辱,臉頰滾燙地沸騰著,在這束燈光下啞然失笑。

      沒有角色,居然還能這樣演下去嗎?

      他又打碎了一只碟子,這是他在這個秋天打碎的第七只了。只不過這一次嚴(yán)重了些,有細(xì)碎的玻璃扎進(jìn)了他的指甲里,流的血把裸露出來的渣子都給染紅了。他第一次感到慌張,把手伸到水龍頭下,一遍遍地沖洗起來,雙手涼絲絲的,讓他覺得暢快了。很久沒有這么輕松過了,他聽到外面有人叫他,是外賣。可他不想出去,水缸已經(jīng)變發(fā)紅了,那種趨于粉紅的顏色像是新長的肉,他的觸覺突然遲鈍起來。他用近乎于充血的眼光注視著它,好像那是一個誘惑的柿子,周身開始向外流淌了。他有點(diǎn)冷,某一時刻仿佛整條手臂都是雪白的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久了水缸,把白瓷的重影疊加在了手臂上。路鳴說得對,他已經(jīng)是顛三倒四的了。這樣想著的時候他開始往外走了,水龍頭也沒有關(guān),但很快就沒有再聽到水聲。他趕忙轉(zhuǎn)過身去,但身后空蕩蕩的,連同水缸里出現(xiàn)過的粉紅色液體也徹底地沖沒了。外面開始有人抱怨,像是一盆焦躁的炭火瞬間又把他拉回了某個軌道里。

      停水了。

      蘇未沒有感到糟糕,這一刻他慶幸自己只是一個最底層的服務(wù)生。因?yàn)橥K斐傻膿p失或改變與他無關(guān),即使有所改變,他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抱怨這座城市,總之,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他念叨著,漸漸又覺得自己被架空了,這種感受把他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diǎn)喜悅又埋沒掉了。任何事情都是與你無關(guān),這也意味著你的價值不過如此。他心里這個聲音的出現(xiàn)讓他不安。

      馬路上已經(jīng)聚滿了人,他走在路上,感覺迎面而來的都是虛構(gòu)的人了。他們一個個生龍活虎得讓他不能理解。他就是這個時候看見她的,其實(shí)他知道她已經(jīng)注視他很久了。他感到累了,女人卻還是孜孜不倦地望著他。他知道,這一段時間以來,他是把這個注視當(dāng)成了支柱。

      要跟我走嗎?這么扶住她的肩膀時,女人手中的花散落了一地,指尖還帶著新鮮的香氣。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她,像注視著那枚鮮艷的內(nèi)核。他漸漸地就要走進(jìn)去了,他覺得這是一條纖細(xì)但逐漸敞亮起來的血腸。他們走過那家總有人在織毛衣的花店,那個小妹妹依然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女人嘗試著想去打招呼,卻感到嘴巴封住了一般。

      或許,我能讓你感到快樂。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她,嘴角浮現(xiàn)了一絲笑。他牽著女人拐進(jìn)了他熟悉的那條小路,在那條路的盡頭是他的一居室,他不知道何時起開始習(xí)慣說,這是我的屋子。這條路上總是站著許多抱花的女人,他知道這只是營銷手段。他把她舉了起來,放在了床上,手從女人的裙角漸漸提了上去。沒有燈的屋子突然顯得有些大了,他覺得他可以在這里面制造出那種讓他覺得繞梁的歌聲,他可以一直順著歌聲漸漸鉆進(jìn)這個巨大的套里。

      維修工是在那天下午六點(diǎn)突然從梯子上跌下來的。

      路鳴愕然間就被砸醒了,她覺得這次終究是要不一樣了。這一天每條走廊的燈都壞了,許多維修工們陸續(xù)走進(jìn)了這所學(xué)校。每兩間畫室的外面都站著一個維修工,他的臉上淌著汗,眼角還是不自覺地斜向畫室門上的窗子。

      里面是深橙色的,他能看到黯淡的模特留下的側(cè)影,他并不知道他其實(shí)占了一個最好的位置,能夠利用這個足夠的空間,畫出他們想象中女人的樣子。但他們還是為此而感到失落了,長久以來總有一些人能遺落掉什么,可那一刻他們就突然想要找回去了。他們說這所學(xué)校的電路關(guān)系到整座城市的供電,但她是感受不到的。她只是覺得燈光是搖晃的,它們開始層層疊疊地想要把她壓下去,一時間,好像水泥地面都有了暗門,它們將會在她不知曉的一個時間跳起來,張開空白的臉,她將成為被押解的囚徒,一直滑落到那扇門的最底層。

      那雙眼也還是游移在這里。她困乏中感覺那陰影是掃向了自己的,在她的臉上停留一陣就滑向了脖頸,接著是前胸,接著……她感到一陣燥烈,也許是暖氣開得大讓她煩悶起來。她蹙起了眉,漸漸就俯下了身子,胸口有點(diǎn)悶,記得是剛才休息的時候沒有起身的緣故,但她真的是太累了。此刻,她多么希望能有人拉她一把,把她背起來奔跑在大路上,讓風(fēng)澆灌她,將她喚醒,把她洗干凈,讓她變成嶄新的——像是最初一樣。

      陰影像是鉛筆一樣在她的身上沙沙作響,她覺得自己是聽到了那個微小的喘動,它們在她的汗毛尖端一點(diǎn)點(diǎn)炸裂了,成為了碎末,覆蓋了她的毛孔。身體里的熱出不去,被堵死了,像是要腐爛了一樣,這讓她開始厭惡自己。燈光還在晃動著,一時間,她以為那盞照著她身體的燈開始晃動零件了。首先是那個燈泡,像是一條魚的眼睛,只是里面植入了螢火蟲,就是那種亮,暈染在她的眼睛上方,像是一只鋒利的注射器把它們扎進(jìn)去,讓她空蕩蕩的身體變得飽滿。她感到痛苦,身體的門被封死了,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側(cè)躺在手術(shù)臺一樣的靜物臺上,身下的布是灰白色的,她感到身下流出了汁水。她感到驚懼起來,桌布像是一張饑渴的嘴,漸漸又把她抽干了,可她還是能感到流淌的河流。燈終于不再晃動了,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桌布已經(jīng)變成了血紅色,除了那雙眼睛還在看著她,她無力去回望那目光的主人。她疲憊極了,就像是調(diào)情久了最后也需要一雙手臂,需要脫離這面沼澤地。

      她覺得他是漸漸走向她的了,那是一面高大的背,她想要攀巖上去,卻無能為力。但此刻這一切卻都來不及了,整棟畫室樓幾乎是同一時刻聽到了那盞炸裂的聲音,好像整棟樓都經(jīng)歷了一場安然無恙的余震。那只燈泡來不及哭泣,就釋放了。學(xué)生們一哄而散,這是難得的提前下課,沒有人會介意漫長的黑暗。她瞅了瞅外面的天空,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了。正如那個望著她的人,她確信那個人還在墻角,他在等著她。她伸出手臂說,帶我走。

      房門是空蕩蕩的,蘇未在黑暗中把眼睛撐得大大的,順著居室的窗戶往外望去能一直看到路的盡頭。那是一間紫紅色的小酒吧。他開始回憶起細(xì)節(jié),它們像是一把鉗子,漸漸把他的整個身軀都撬開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先前做過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了——存在的只有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被掏空的身體。他感到身上所有的力氣只剩下一束了,且漸漸把他縛住,被綁在那根他不知道位于何處的樹樁上,離這間居室很遠(yuǎn)了。離他的家鄉(xiāng)更遠(yuǎn)了。他仿佛覺得他曾經(jīng)帶路鳴去過他的故鄉(xiāng)。那里有一條靜止的護(hù)城河,沿岸的柳絮能一直飄到他家的三層樓上。他的母親戴著紅帽子端坐在陽臺上,他走進(jìn)去的時候她沒有感到詫異,好像是小時候,他只是出去玩了一圈而已。他蹲下來把母親的帽子戴正,指著路鳴道,媽,這是路鳴。他身旁的女孩變得陌生,但笑得很好看,像最開始看到的那樣,他感到了一種平庸的滿足。他認(rèn)為他應(yīng)該知足,他將挽著她,至少這曾經(jīng)是她希望的,但他馬上就又阻止了這種想象。

      怎么可能是她。他感到一陣牽強(qiáng)的好笑,好像喉嚨里躲進(jìn)了一顆圓潤潤的跳跳糖,讓他自己半張臉龐都變得酥軟而跳躍起來了。他必須停止這可怕的想象,并阻止自己給她設(shè)定的角色。但他的亂想?yún)s又咆哮起來,甚至覺得這間屋子開始不斷伸長了,伸出了長長的舌頭,把他卷了起來疊成了一支煙。空曠的房間仿佛真的有了回聲,風(fēng)從門縫里擠進(jìn)來,但他不肯去開,任由它們艱難地把門扇動出了聲響。他呆坐在床沿,好像還在等待著,但突然覺得她再也不會來了。但他還是聽到了她好像嚎叫起來的呼喚:蘇未,蘇未……

      他想一定是出現(xiàn)了幻覺了,他突然有點(diǎn)焦躁,覺得一切都被封閉了。甚至有些生氣,覺得自己被關(guān)了起來,這扇門、這面窗,連同這張床上凌亂的被子和不知是誰的長發(fā),他在黑暗中一點(diǎn)點(diǎn)摸索出這些他認(rèn)為應(yīng)該清除掉的物什。他覺得就是它們讓他出不去了。他覺得自己需要跑起來,需要刷干凈,至少必須要先走出這扇門。他也真的這么做了。跑出去的時候整座城市依然是黑暗的,只是沒有人像他這么焦躁,人們似乎很享受這一場難得的安靜。孩子們在黑暗中更容易躲得不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享受這種童話般的浪漫。他覺得孤獨(dú),甚至于想要找尋剛才的女人——他現(xiàn)在終于是感受到有過這么一個人的存在了。但他知道他必然是找不到的了,他能找到的只有路鳴,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快些跑。他覺得跑到盡頭就一定能看到那條大路,路鳴會坐著那輛小黑車從那個路口下來,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并非沒有注意過她的行程。他記得她讓他背誦過她的工作表的,只是他從沒有問過她的家庭,但她好像是告訴過他的,只是他再也想不起來了。他再次感到了一陣不耐煩,其實(shí)他是記住她了的,已經(jīng)不錯了不是嗎?可他還是覺得應(yīng)該準(zhǔn)備點(diǎn)什么,好像是一盞燈。但他現(xiàn)在像是被黏在了這條大路上,再也走不開了。他看到了那輛車,那輛在黑暗的夜里也還會奔馳得如此歡悅的車。他知道他將迎過去,以一個無比紳士的姿態(tài)擁抱她。或者還會看到她激動得俯下雙膝的身體。她將會完好無損地落入他的懷抱。因?yàn)樗犚娮约赫f——

      我愛你。

      猜你喜歡
      身體
      我們的身體(上)
      水在我身體拍岸
      我們身體的由來
      人為什么會打哈欠
      身體傳送機(jī)
      當(dāng)機(jī)立斷
      我de身體
      我們的身體
      身體力“形”
      潼关县| 泰安市| 西林县| 环江| 庄浪县| 大兴区| 会宁县| 霸州市| 新疆| 梓潼县| 沧源| 嘉定区| 岳阳市| 百色市| 沂源县| 汝州市| 大田县| 罗山县| 秦皇岛市| 苗栗县| 米脂县| 九龙县| 永仁县| 海口市| 福安市| 巴彦淖尔市| 廊坊市| 茌平县| 扎鲁特旗| 汉沽区| 勐海县| 湘潭县| 济宁市| 连南| 咸宁市| 鄂托克前旗| 黄龙县| 夏津县| 隆德县| 崇明县| 綦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