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龍，李 燕

千千萬萬生活在北京的人們，又轟轟烈烈地渡過了2010年。作為中醫(yī)學(xué)者，仍然對北京的天、地、人進行著紀錄和回顧，對庚寅年的金運太過和少陽相火司天、厥陰風(fēng)木在泉進行著疾病的小結(jié)和治療的探索。面對不爭的現(xiàn)實，以及不能忘卻的人和事，筆者依然有事可記。

2011年2月2日春節(jié)，《北京晚報》頭版一則醒目的春聯(lián)表述了人們的心氣:“京城藏雪羞答答天公好小氣，闔家團圓樂陶陶我們美大年”。

“藏雪”，未下雪以及盼下雪之謂也。城區(qū)整個冬天滴雪未下，108天創(chuàng)下60年來最晚初雪北京氣象史記錄，成為人們記憶中的焦點。干燥、干旱，京郊小麥青枯，居民呼吸道疾患增加，引起關(guān)注。如何用中醫(yī)理論詮釋這些氣候特點?如何用中醫(yī)治則和藥物防治這些疾病?確實值得探索，筆者從兩個方面進行表述。

第一，要想解釋冬日的大旱，需要對全年的四時氣候演進作一個整體的把握(表1)。要用中醫(yī)理論作解，就必須翻查《素問》運氣七篇。在“五運三氣之紀”內(nèi)容里，每一年都按照五行有各自的“大運”、“主運”，而對每一年的氣候要素展望作出“太過，不及、平氣”三種規(guī)格，每一種規(guī)格都有自己的名稱。由于“庚寅”年的庚為“陽干”，規(guī)定庚寅年為“金運太過”之年，金運太過則命名為“堅成之紀”?！端貑枴の宄Ｕ笳摗吩?“堅成之紀，是謂收引，天氣潔，地氣明，陽氣隨，陰治化，燥行其政，物以司成?！薄捌涞蚂F露蕭瑟，其變肅殺凋零”?！捌渖R，其病咳。政暴變，則名木不榮，柔脆焦首，長氣斯救，大火流，炎爍且至，蔓將槁，邪傷肺也”。

紀曰“堅剛”，是金氣過度堅剛以成事之謂;“燥行其政”是全年的氣候走勢，2010年正好符合了這個特點。早在2010年8月28日的《北京晚報》上，氣象部門就曾預(yù)測，由于6月入汛以來“降水持續(xù)偏少，旱年已成定局”，說北京今年仍“叫渴”，“即便是在連續(xù)干旱的近10年，這樣少的降水量也是不多見的”。到年末大旱，這種看法已成為現(xiàn)實。而大旱發(fā)生前的10月下旬、11月中旬，則又出現(xiàn)過連續(xù)8d、5d的霧霾天氣。典型的是10月24日凌晨小雨，晨8時濃霧似夜，長安街上還進行了馬拉松賽跑，就從這一天起，全市至年終也未見降水，真是“霧露肖瑟”。而年初時“京郊小麥返青為弱勢，號召‘轉(zhuǎn)控為促’”，可以為“長氣斯救”作注腳;5月氣溫猛竄，7月高溫酷暑，熱浪滾滾，可視為“太火流，炎爍且至”?？梢?010年的氣候現(xiàn)象基本囊括了“堅成之紀”的諸個要點。不過，“金氣太過”只是說明比金運之年的“平氣之紀”偏頗和過度，要想解釋為什么出現(xiàn)如此嚴重、大面積的旱災(zāi)，還需要從司天、在泉、六氣的“淫郁勝復(fù)”中找根據(jù)。

2010(庚寅)年的司天之氣是少陽相火，主上半年氣候走勢;在泉之氣是厥陰風(fēng)木，主下半年氣候走勢(表1)。讀者應(yīng)當(dāng)能得出2010年從初氣到終之氣的氣候概況基本符合上半年火、下半年風(fēng)的突出性。但是六步氣的實際狀況卻并不全與主客氣合拍，初之氣、二之氣繼2009年冬天寒氣過甚后，仍然持續(xù)寒冷，甚至出現(xiàn)“倒春寒”，報紙上說“今年春天10年來最短，氣溫忽高忽低，市民不知咋穿衣”，寒冷持續(xù)并沒有說明庚寅年陽氣過盛而強。三氣、四氣忽然高溫?zé)霟?，長夏溽暑，9月中旬，連續(xù)高溫高濕，尤其9月11、12日高溫打破30年同期氣溫的最高紀錄，難以入秋。這種火熱程度一則說明相火司天被驗證，亦說明是對春天過寒的承制。運氣理論認為，諸氣都是“有余而往，不足隨之”，相伴而行，隨著時日的推移，“不足”之氣也會變得強暴，對“有余”之氣實施淫復(fù)。張景岳曰:“可見陽年未必全盛而反勝者有之，陰年未必全衰而淫勝者亦有之，天地變化，消長無窮?！惫?，五氣之后的六之氣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密集的大風(fēng)呼嘯形成的凜烈、囂張的寒冷天氣，而致干旱蔓槁、滴水不下，又成為燥淫反勝的局面，亦可稱之為“陽明之復(fù)”?！端貑枴ぶ琳嬉笳摗吩?“陽明之復(fù)，清氣大舉，森木蒼干，毛蟲乃厲?！薄瓣柮鳌睂俳?，“陽明之復(fù)”也就是燥金之復(fù)，燥金之氣盛行是對厥陰風(fēng)木司地(在泉)的乘伐，用五行理論可以作解，也可用五運六氣“亦可復(fù)歲”的“五郁之發(fā)”作解?！端貑枴ちo大論》曰:“金郁之發(fā)，天潔地明，風(fēng)清氣切，大涼乃舉，草樹浮煙，燥氣以行，霿霧數(shù)起，殺氣來至，草木蒼干，金乃有聲。故民病咳逆，心脅滿，引少腹善暴痛，不可反側(cè)，嗌干，面塵色惡。”

如此嚴厲的燥淫反勝，可以致邪傷人，引起“災(zāi)變”。其來源要追尋夏日的火爆，是火氣極盛而令

金氣抑郁，張景岳釋為“火勝制金，金之郁也”，郁極乃發(fā)，而成為京城干旱最嚴重的一年。其實何止北京，廣大北方產(chǎn)麥區(qū)均遭遇干旱之災(zāi)，受災(zāi)小麥面積上億畝，人們用引渠、打井、高炮人工降水等方法渴盼有水，成為大事件。而全國其他地區(qū)發(fā)生洪澇、凍雨、泥石流等災(zāi)害皆可分析為“郁極乃發(fā)”。氣象部門說“今年氣候極端異?！?，“極端天氣常態(tài)化”已經(jīng)不是聳人聽聞，仍然是全球變暖，使氣候變得更加“消長無窮”。所以，綜觀2010(庚寅)年全年的天氣狀況，是基本符合“堅成之紀”金氣太過的特點，只是北京年初寒冷陽氣不盛、年中火熱熾烈、年末燥邪肆瘧，成為吳鞠通說的“金性堅剛，介然成塊”了。

續(xù)表1 北京2010(庚寅)年六氣交司與氣候?qū)嶄洷葘Ρ?/p>

表2 2010(庚寅)年北京地區(qū)多見病證以及治則

第二，有如此“天地之大紀，人神之通應(yīng)”的氣候背景，生活在京城人們的疾患肯定都蒙上2010年樣的色彩，人體的防治就必須依據(jù)四時的演進加以變通。筆者坐診所接觸的患者雖然有限，病種的積累不夠全面，如果讀者能參閱表2，也能對“四時六氣多見病證”的記錄作個了解，對照《內(nèi)經(jīng)》所述病證、治則的內(nèi)容，相信能找出符合“金運太過”之年的相類治法。不錯，全年六步氣均有多發(fā)的呼吸道疾患，筆者就以咳嗽為例，敘述對應(yīng)的治法。

2、3月份有兩次因風(fēng)燥寒引發(fā)的外感，表證過后遺留的咳嗽很快就變成黃痰舌紅，證情容易轉(zhuǎn)屬陽明。由于寒冬遲不退去，機體反而熱郁，“其病氣怫于上”，以致出現(xiàn)肺熱證，常用黃芩、知母等清肺。所謂“陽明為盛溫之藪”，所以此次的咳嗽應(yīng)視為溫病范疇，而稍晚時日報紙上說的“手足口病高發(fā)期提前”，“本市已進入麻疹高發(fā)期”則應(yīng)視為局限性瘟疫。

6、7月時的咳嗽亦多為火熱證，仍用“清火法”，羚羊清肺丸較比好用。而到了8月中下旬，在濃烈的盛夏濕熱薰蒸下，咳嗽多表現(xiàn)為濕溫上焦證。當(dāng)時筆者曾記錄1次普流的癥象是毫無征兆的突然發(fā)熱，周身困痛，辨為風(fēng)燥外邪與暑濕聯(lián)合引動伏濕，嗣后的咳嗽多為胸悶頭昏，咯痰不爽，常兼鼻塞鼽嚏，舌黏脈濡，則用芳化法論治，藥用藿、樸、夏、苓外，必用“千金葦莖湯”，生薏米、冬瓜籽皮需大量而能迅速奏效者，常加車前子“清肺肝”，利水止咳。

10月下旬，大幅降溫后，北京進入呼吸道傳染病高發(fā)期，咳嗽患者更多，其特點是反復(fù)性強，纏綿多日，痰少而黏，燥邪登場。筆者在11月13日門診后曾記錄:“濕已減，寒燥生，薏、冬瓜仁已不用，麥、夏、花粉、紫菀”。等到了 12月、元月，燥濕相混明顯后，常以《金匱》“麥門冬湯”為基本方，伍以魚腥草、冬凌草之屬，化熱者用“清燥救肺湯”，非如此，則咳嗽還是不愈。可見，此時治咳的總則一定要把握住，誠如《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曰:“金郁泄之”。

張景岳注曰:“泄，疏利也。凡金郁之病，為斂為閉，為燥為塞之屬也。其藏應(yīng)肺與大腸，其主在皮毛聲息，其傷在氣分。或解其表，或破其氣，或通其便，故在表在里，在上在下皆可謂之泄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