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來宏
懷念外公
■曹來宏
記得,外公的房子非常簡陋,都不能叫房子,就是茅草棚,只有一二十個平方罷了。一扇大門,進門右邊是做飯的土灶,左邊是個雞窩,所謂的客廳放著一張大桌,還有一張外公親手做的高靠背椅子,客廳的中央是一個裝雜物兼放碗筷的柜子,旁邊還有一個水缸??蛷d和臥室之間有一隔斷,進了房門,左邊放些雜物,右邊是一張床,床頭放著他惟一的家私——一個大木箱,木箱上面放個煤油燈以及一些書籍,在隔斷的背后擱了一塊木板權(quán)當(dāng)書架了。
外公在我們這里是一個有文化的人,知書達禮,從未跟人紅過臉。每到傍晚,大家吃過晚飯總喜歡到外公家聊天,那時只有有線廣播,知道的東西很少,但外公四書五經(jīng)講得頭頭是道,畢竟原來是個私塾先生,高興時還能唱幾嘴。從他門前走過的人,總喜歡坐下來,喝點茶,抽袋水煙,聊上一會。外公的桌子上,一直放著一把茶壺和一個銅質(zhì)的水煙槍。不管男女老少要喝水了,端起茶壺一飲而盡。水煙則是為男同志準備的,停下腳的人都要吸兩口。他這兩樣?xùn)|西像是生產(chǎn)隊的公共財產(chǎn),即使他不在家,門鎖上,全隊人也都知道他的鑰匙放在門的左上方那個洞里,大家自開自鎖,好像自己家一樣。在我的記憶里,外公的工作就是負責(zé)河頂頭的那個風(fēng)車,早晨去把篷布掛起,晚上則把它降下來收回家,只要是晴天、有風(fēng)都是這樣。
我家人多,我又是家中惟一的男孩,每天和外公睡在一起。特別是冬天,外公說我屁股上有火,幫他捂腳。上床后,他總喜歡看一會兒書再睡覺。那時沒有家庭作業(yè),晚上外公就教我珠算,什么512、小99,我打得非常好,在學(xué)校老師都不會,就叫我教其他學(xué)生。
每到春節(jié)前是外公最忙碌的時候。那時的春聯(lián)都是手寫,家家都要貼春聯(lián),別人買一張紅紙往那一放,外公則自備筆墨,從正月二十寫到三十,什么大門聯(lián)、房門聯(lián)、豬圈聯(lián)一應(yīng)俱全。我則在硯臺上磨墨,有時也悄悄地拿起毛筆涂鴉一番,外公看了也非常高興。到我十七八歲時,這種事情就交給我了,外公站在旁邊手捧茶壺、抽著煙,顯得非常高興。
無論是家人還是周圍鄰居對外公都很尊重,農(nóng)村發(fā)生一些雞毛蒜皮的糾紛也是常事,都找他去調(diào)解。建房、結(jié)婚、遠行讓他看看日子,搞得像現(xiàn)在的風(fēng)水先生。
閑暇時總是和外公聊聊,他會告訴你天干、地支如何去算,和人如何相處等等。
我長大了,外出求學(xué)并參加了工作?;丶铱赐夤?,外公顯得越發(fā)老態(tài)龍鐘。背彎了,走路用拐棍了,耳朵也更聾了,但思維一點兒不亂。
那天,手機驟響,一接電話,父親告訴我:你外公走了。雖然是預(yù)料之中,但心里還是特別難受。緊趕回家,見到外公靈柩時悲痛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外公雖然走了,但是他慈善、寬容、平凡的一生留給了我們很多的精神財富。
翔版畫/王洪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