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勝藍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中西兒童文學有著迥異的歷史演進歷程。歐洲早在文藝復興時期,就發(fā)現(xiàn)并確定了童年的地位,十八世紀法國盧梭的“自然主義”又對兒童文學及兒童教育產生了積極影響。所以在歐洲,產生了一大批享譽世界的兒童文學經典。中國的兒童文學起步較晚,但由于借鑒了西方的進步的兒童文學理論,其理論起點較高。然而,由于文化傳統(tǒng)、社會歷史等種種原因,中國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成就并不是那么顯著,作品的風貌也與西方兒童文學有著鮮明的差異。對此,諸多評論家撰文分析了中西兒童文學的差異,并深入探尋了個中原因。
一
中西兒童文學從形式到內容方面的差別都是非常明顯的,很多評論者在他們的文章中羅列了諸多區(qū)別。
在宏觀方面,王黎君在《從典型文本看中西童話差異》[1]中指出,西方童話重娛樂和游戲精神,而中國童話則傳承了“文以載道”的傳統(tǒng),說教氣較重。同樣指出這一弊端的,還有田華的《中西方兒童文學的差異》[2]。但他在該文中補充道,即使是在新時期出現(xiàn)的一些作品,如鄭淵潔的《皮皮魯外傳》,在天花亂墜的想象之外,也未能擺脫生硬的“思想品德教育”。同樣針對中西兒童文學的差異,杜雋在《中西方童話的相異性》[3]中的總結則更加全面。除上述區(qū)別之外,他還認為,西方童話中的環(huán)境被虛化,更具幻想性,也更注重人文精神的宣揚。比較而言,湯銳的論述最為全面也更為深刻。他在 《中西兒童文學的比較》[4]一文中提出了新的觀點,即中國的兒童文學注重傳統(tǒng)倫理的宣揚,而在西方兒童文學的精神空間中,道德評價與倫理啟蒙往往并不重要,而側重于鮮明的人本、哲學觀念的表現(xiàn);中國兒童文學注重群體意識及規(guī)范意識的灌輸,而對于西方兒童文學來說,個體性的原則顯然是占了上風的;在審美標準和美學風貌方面,中國兒童文學突出“和諧”與“平衡”的觀念,而西方兒童文學則充滿了個性解放的鮮明特色。
在微觀方面,馮昀的《從狐貍形象到中西兒童文學的比較》[5],從狐貍這一經典兒童文學形象著手,以小見大,得出了與王黎君類似的結論:西方的兒童文學標榜快樂原則,徜徉一種人文的精神;而中國的兒童文學則看重“載道”、“樹人”的使命感和重視精神教化的功能。金莉莉的《一個童話敘事模式的中西比較——重讀〈稻草人〉與〈快樂王子〉》[6]從敘述主體的敘述控制權的差異來表明作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童話教育功能的重視:《稻草人》的敘述主體顯而易見,作者使用了全知視角,并且直接忽略了稻草人的敘述視角,控制力非常強;而《快樂王子》則不然。李紅葉在《葉圣陶與安徒生——兼論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對安徒生童話的接受》[7]中,通過中外兩位兒童文學作家的比較,得出結論:安徒生對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的影響更多地是屬于文體層面的影響,而非童話精神的滲透。孫大公的《大千世界 童心未泯——中外兒童文學中不同的動物觀念管窺》[8],從中西不同的動物觀出發(fā),認為在西方童話中,動物與人始終保持著各自獨立的個性,且兩者的關系處于對等狀態(tài);在中國兒童文學作品中,動物往往充當純粹的配角或陪襯式的角色,兩者處在依從關系中。但隨著時代的進步和觀念的轉變,一些富有民主思想的價值觀念也影響了中國的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出現(xiàn)了一些反映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作品。
二
在對中西兒童文學藝術面貌的差別進行原因探析時,評論者多數是從中西方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著手找出答案。而文化傳統(tǒng)中,又側重從宗教、神話、道德倫理等方面展開論述。
杜雋指出,早熟的中國文化,對血緣關系的重視,以家為本的傳統(tǒng),中國文化對功利性的強調,以及儒家“教重于樂”的觀念影響了中國兒童文學的風貌,導致“五四”之前中國的童話作品寥寥無幾。但同時他也認為,新時期以來,中國兒童文學與西方兒童文學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相似點,有的作品擺脫了一貫的說教風氣,把教育與幻想結合在一起,還吸收進了西方的人道主義精神;在表現(xiàn)方法上,新時期童話中的幻想存在著放射型幻想和內傾情感體驗型幻想兩種類型。從這一角度進行探究的還有田華的《中西方兒童文學的差異》[9],陳虹的《中西童話中成長母題表現(xiàn)差異及其原因探析》[10],等等。
對于造成差異的原因,各個評論者的結論大同小異,其中王松鶴的《中西兒童文學不同的歷史演進》[11]角度較新。在該文中,他從中西兒童文學各自的演進歷程角度出發(fā),解釋了造成差異的原因:西方對兒童的發(fā)現(xiàn)很早,加上擁有諸多進步的兒童觀,所以產生了大量的優(yōu)秀作品;而中國兒童文學的興起卻較之西方晚得多,兒童的精神世界被長久冷落,所以即使產生了兒童文學,也因封建傳統(tǒng)積習較深而陷入創(chuàng)作困境。此外,朱自強的《二十世紀中國兒童文學理論走向——中西方兒童文學關系史視角》[12]清晰地梳理了中國兒童文學自發(fā)軔之始到新時期對西方(包括前蘇聯(lián))兒童文學理論借鑒的歷程及其創(chuàng)作的得失,并指出,中國內憂外患的沉重現(xiàn)實使得從西方引進的進步的兒童觀得不到生長的土壤,“它(中國兒童文學)的悲劇命運起因于它的生不逢時的超前性”。這一觀點突破了一味從傳統(tǒng)文化積習中尋找根源的局限,指出了中國兒童文學理論與創(chuàng)作錯位的另一原因,對中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不景氣也持寬容和理解的態(tài)度。
多數作者只論述了中西兒童的差異及其原因,但對于解決問題的方法,很少有人能予以解答。朱自強的《二十世紀中國兒童文學理論走向——中西方兒童文學關系史視角》[13]便是例外。在該文中,他為未來中國兒童文學的研究方法設計了“三駕馬車”:以兒童哲學和兒童心理學為理論根基,以豐富的感性體驗為先行,以切實的兒童讀書狀況為參照。這三點經驗均是西方兒童文學理論得以發(fā)展的途徑,且可行性較高。但在指出學習借鑒西方的同時,作者也清醒地告誡讀者,中國兒童文學也要保持自身的主體性,否則,一味地照搬照抄西方理論,便是“東施效顰”,根本不能提升自身的水準。
但此種解決方案對西方童話采取的仍是仰視態(tài)度,仍側重于學習和借鑒。王小浩的 《中西童話的對話——評舒?zhèn)ソ淌诘摹粗形魍捬芯俊怠罚?4]提出,舒?zhèn)ソ淌谠凇吨形魍捬芯俊分刑綄ち私鉀Q困境的另一出路:從傳統(tǒng)文化中尋找精神源泉,以試圖建立中西童話之間互相溝通與借鑒的平等對話關系。舒?zhèn)フJ為,許多中國的古代文學作品,如《山海經》和《西游記》等都含有鮮明的童話因素,這些童話因素足以和世界任何童話作品相媲美。于是,他為中國兒童文學作家指明了另一改革方向:“努力挖掘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同時善于吸收全世界的優(yōu)秀營養(yǎng)。”以充分調動內因和外因的雙向發(fā)展因素,創(chuàng)作出具有中國特色的作品,實現(xiàn)中國兒童文學的根本進步。
盡管探尋原因的角度各有不同,但上述論文的研究對象仍只局限于敘事體裁的兒童文學作品,對兒童文學的其他體裁則關注很少。黃詩海、鄭芷芳合著的《詩歌中的兒童世界——中西詩歌中兒童題材的對比研究》[15]就是例外。該文選取中西詩學的研究視角,作者認為,英詩以音為主,對詞的磁性、結構、事態(tài)等都非常嚴謹,故描述的對象更加直觀;而中詩主張?zhí)烊撕弦唬⒅卦姼璧摹靶造`”、“風骨”,注重表現(xiàn)其含蓄內斂的風格。此外,因作者所處社會背景和宗教信仰的不同,英詩中反映孩童苦難的作品往往以對宗教的信仰結尾,而中詩是現(xiàn)世的,因此慷慨悲歌與憤世嫉俗往往成為歷代文人的常規(guī)心理及藝術理念。
三
對于中西兒童文學的差異,文學界多以敘事型體裁為依托進行比較研究,而忽視了對兒童詩歌、寓言、兒童小說等領域的關注。的確,敘事性兒童文學作品是兒童文學的一大重陣,也是為廣大兒童讀者喜愛的文體樣式。但是,在詩歌、寓言、小說等方面,也存在著一些反映中西方文化差異的因子,值得深入挖掘。
[1]王黎君.從典型文本看中西童話差異.紹興文理學院學報,1999,Vol19,(2).
[2][9]田華.中西方兒童文學的差異.阜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2).
[3]杜雋.中西方童話的相異性.湖州師范學院學報,1999,Vol21,(4).
[4]湯銳.中西兒童文學的比較.浙江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1990,(4).
[5]馮昀.從狐貍形象到中西兒童文學比較.安徽文學,2009,(11).
[6]金莉莉.一個童話敘事牧師的中西比較——重讀《稻草人》與《快樂王子》.浙江學刊,2000,(3).
[7]李紅葉.葉圣陶與安徒生——兼論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對安徒生童話的接受.中國文學研究,2002,(2).
[8]孫大公.大千世界 童心未泯——中外兒童文學中不同的動物觀念管窺.麗水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1993,(4).
[10]陳虹.中西童話中成長母題表現(xiàn)差異及其原因探析.江淮論壇,2008,(6).
[11]王松鶴.中西兒童文學不同的歷史演進.黑龍江教育學院學報,2000,(2).
[12][13]朱自強.二十世紀中國兒童文學理論走向——中西方兒童文學關系史視角.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6,(1).
[14]王小浩.中西童話的對話——評舒?zhèn)ソ淌诘摹吨形魍捬芯俊?
[15]黃詩海,鄭芷芳.詩歌中的兒童世界——中西詩歌中兒童題材的對比研究.文教資料,20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