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虹

文本細讀:《三家巷》中民俗描寫的作用

張云虹

以“表現(xiàn)革命來龍去脈”為主題的《三家巷》在“十七年文學”及其研究中一直占有重要一席，但從作品中的民俗描寫這一視角進行研究的并不多見。《三家巷》中大量、豐富的風俗描寫一方面成為我們領略嶺南民風民俗、物候性情和文化意蘊的一把鑰匙，另一方面又在建構文本的過程中有著不容忽視的文學價值。擬從四個層次，由淺入深地探討《三家巷》中風俗描寫的作用及其留給我們的啟示。

《三家巷》;民俗描寫;作用

《三家巷》是歐陽山《一代風流》中的第一卷。祖籍湖北，長于廣州的歐陽山，童年始就浸潤在嶺南的文化滋養(yǎng)中，這使得他的筆墨趣味充滿了粵式情調(diào)，一部《三家巷》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鑲嵌在作品中的大篇幅的民俗描寫。那些散見于各章節(jié)中如繁星般的民俗描寫，色彩斑斕，形式多樣，為讀者勾勒出了一幅風物盎然的嶺南風俗畫，從而使得這部作品因體現(xiàn)出獨特、濃郁的地域色彩而新人耳目，別具一格。

《三家巷》中的民俗描寫主要包括節(jié)日慶典、特色飲食、婚喪習俗、起名習俗、迎春花市、建筑、傳說、兒歌、游戲、剪紙、木頭戲等等。其中又以民俗節(jié)日的描寫居多，涉及到端午節(jié)、七夕節(jié)(乞巧節(jié))、重陽節(jié)、除夕、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人日、中元節(jié)(盂蘭節(jié))、中秋節(jié)，差不多涵蓋了一年當中的所有節(jié)日，內(nèi)容之宏富、描寫之細膩令人稱奇。大篇幅的風俗描寫主要集中見于作品的前十五章(共五十章)，那時的主人公們正值少年時期，無憂無慮，天真爛漫，他們在一個接一個的民俗節(jié)日、民俗活動中盡情享受著青春與自然的統(tǒng)一。后面的三十五章轉而描寫當時南方的革命形勢，社會各階級力量消長和政治舞臺的風云變幻，因此這些章節(jié)中的民俗描寫明顯減少且頗為零碎，與前番的充滿詩情畫意的風俗畫比起來，這部分的風俗描寫要顯得凄清、黯淡得多。前一部分自在閑適，后一部分嚴肅冷峻，這在某種程度上造成了文本敘事格調(diào)上的斷裂。因此，有不少學者批評《三家巷》中的民俗描寫充滿了小資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以生活風俗畫沖淡了革命氣氛，粉飾了殘酷激烈的階級斗爭現(xiàn)實”［1］，《三家巷》一度成為眾矢之的。但期間的民俗描寫也并非完全像一些批評者所認為的喧賓奪主，而是較好地與人物的整個歷史、命運，與整部作品的情節(jié)發(fā)展、演進熔鑄成一個有機的統(tǒng)一體，并且在支撐、推動情節(jié)，塑造人物形象，展現(xiàn)作家的文學觀等方面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這一點上，《三家巷》中的風俗描寫無疑是成功的。本文從以下四個方面對《三家巷》中民俗描寫的作用逐一加以論述。

一 情節(jié)上的粘聚調(diào)適與推動作用

1．粘聚作用。

情節(jié)上的粘聚作用具體指的是民俗描寫為故事的發(fā)展提供了一個清晰的時間鏈條。節(jié)慶習俗一般都有一個相對固定的具體日期與之相對應，如陰歷的五月初五是端午節(jié)，而七夕則必在七月初七，再如逛花市是在每年的除夕夜，而剪紙是為了元宵節(jié)糊花燈用的，這種對應關系為故事的發(fā)展提供了明確的時間背景。

為了進一步說明這種粘聚作用，我們可以看一看下面的幾句引文:

“舊歷五月初五那一天，……區(qū)家那天停工過節(jié)……”［2］

“快活不知時日過，不知不覺又到了舊歷七月初六?！保?］

“一千九百二十一年的十月九日，正是舊歷的重陽節(jié)，又是星期天?！保?］

“一千九百二十五年一月底，舊歷除夕那天晚上……”［2］

以上句子均出自作品中章節(jié)或段落的首句，這樣的安排絕非巧合，而是有意為之。作家在講述故事之前，就先把故事的發(fā)生框定在某一具體節(jié)日里，隨著一個個民俗節(jié)日的到來，主人公也逐漸迎來了幼年、少年和青年，人物的心理也逐漸走向成熟。人物的成長，情節(jié)的演進，仿佛都是在一個又一個的節(jié)日中完成的。把接踵而來的民俗節(jié)日作為時間線索，將各章節(jié)、段落連綴成篇，使其成為一個嚴絲合縫的統(tǒng)一體，這種構思真可謂獨具匠心。

2．調(diào)適作用。

調(diào)適作用意指穿插于敘事當中的民俗描寫在一定程度上起著調(diào)節(jié)敘事節(jié)奏的作用，從而使情節(jié)跌宕起伏、松緊相間?！度蚁铩分械拿袼酌鑼懸话愣紝懙脙?yōu)雅、別致、抒情、閑適，這與尖銳、殘酷、激烈的政治斗爭描寫形成鮮明對比，讓人剛剛還陶醉在節(jié)日愉快的氣氛里，而后又不得不在嚴峻的政治形勢面前繃緊神經(jīng)，焦灼不安，隨即又在接下來的民俗生活里再次得到暫時的舒緩和放松。如此的一張一弛，一松一緊，既緩解了讀者閱讀時緊張、壓抑心理，又沒有拋棄反映革命歷史的寫作主旨，同時又讓人有感于書中人物在艱難動蕩的年歲里仍不放棄追求美好事物的樸素心理，一舉三得。

民俗描寫除了調(diào)節(jié)作品宏觀上的敘事節(jié)奏外，具體到展現(xiàn)某一人物命運上，這種調(diào)適作用也體現(xiàn)得很明顯。第四十二章《翻生區(qū)桃》正值除夕之夜，作家先寫無親無故的胡杏與同樣孤零一人的周媽一起過除夕，雖然這個除夕與第十一章《幸福的除夕》比起來清冷了許多，但讀者仍可以從周媽對胡杏的喜愛與憐惜中暫時忘卻胡杏悲苦的身世而得到些許的慰藉。從周家出來，胡杏面對著白蘭樹，禁不住自憐起來，一一細數(shù)起自己最擔心害怕的三件事來，讓讀者也隨之陷入了對胡杏命運兇吉的猜想中。正當胡杏自憐自艾的時候，一直對她垂涎三尺的羅吉突然出現(xiàn)，企圖輕薄她，幸好何守義的及時出現(xiàn)才使胡杏逃過一劫，同時也讓讀者緊懸的一顆心又重新放松下來。之后胡杏開始在燈下剪紙，文中這樣寫道“胡杏鋪好了床，就回到自己的臥床上，拿起紅紙和剪刀來剪紙人，預備留到元宵節(jié)糊花燈用。這門手藝，說起來卻是胡杏的一手絕技。不止花草、樹木，鳥、獸、蟲、魚，樣樣精美，要牡丹就是牡丹，要芍藥就是芍藥;看她剪起人物來，真是一個人一個樣兒，個個都活蹦蹦的，生猛猛的，文的沒有半點粗魯，武的絕沒有半點柔弱，好像叫他一聲，都會答應的一般。除此以外，她還會剪活人像。無論什么人，只要她瞧過一眼，她就能把那個人的相貌刻在紙上，真是人人驚嘆，毫厘不差?！保?］這一細節(jié)的插入讓人們認識了一個心靈手巧的胡杏，忘了她的身世，忘了她前番遭受的侮辱，而完全沉浸在她精巧的技藝里。剪完紙人，何守義從花市上回來，可憐的胡杏剛擺脫羅吉的糾纏又落入何守義的魔爪，憑著自己的機智，她再次轉危為安。就這樣，短短的一個除夕夜故事卻幾經(jīng)跌宕，讀者的心也隨之幾經(jīng)起伏，如果不是風俗描寫的巧妙嵌入，是很難達到這種張弛揉和的敘事效果的。

3．推動作用。

前面提到風俗節(jié)慶描寫作為文中的時間線索這一作用，這里需要說明的是這一時間鏈條并非是簡單的串聯(lián)，而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發(fā)生在這一節(jié)日里的情節(jié)恰巧作了下一情節(jié)展開的引子，因此，風俗節(jié)慶又在另一方面起著情節(jié)發(fā)展推助器的作用。

第三章《魯莽的學徒》，作家細致入微地描寫了區(qū)家在“七夕”時的節(jié)日景象，并且重點描寫了區(qū)桃用以乞巧的各類細巧供物。但這些都不是作者的目的所在，其最終目的是為了引出周炳與林開泰的矛盾沖突。作者先借“依照廣州風俗，這天晚上姑娘們擺出巧物來，就得任人觀賞，任人品評”一句為林開泰的出場提供一個合情合理的依據(jù)，又借林開泰擺弄供物不成轉而調(diào)戲區(qū)桃這一情節(jié)將周林二人的矛盾激化，在沖突中，一向善良敦厚的周炳氣憤之下打了林開泰，這就導致周炳被迫離開區(qū)家，進而引出他到震南村當放牛娣的情節(jié)，也正是在震南村，周炳結識了胡柳、胡樹、胡松、胡杏等人，為情節(jié)的進一步推演創(chuàng)造了條件。

二 人物形象塑造更加立體生動

不同內(nèi)容、形式的民俗場面，往往呈現(xiàn)出各自不同的環(huán)境氣氛，這些環(huán)境氣氛是小說中典型環(huán)境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人們賴以存在和行動的依托。任何人都不能脫離社會而單獨存在，同樣的任何人也不可能完全擺脫民間習俗風尚的干預，存在于民俗節(jié)日、民俗活動中的人是最真實、可信、生動的人，也是與讀者最貼近的人。因此，民俗描寫也就很自然地被作者借以用來展現(xiàn)人物性格、品德，豐富人物個性，甚至預示人物命運，成為刻畫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之一。

請看《三家巷》第十二章《人日皇后》，這章中三家巷的一群年輕人相約“人日”集體去郊游。這群年輕人幾乎都有著血緣關系，但他們各自的家庭出身，受教育程度卻不盡相同，作者沒有簡單地給他們貼上階級的標簽，即沒有直接告訴讀者他們中的誰是手工業(yè)工人出身，誰是買辦階級出身，誰又是來自官僚地主階級家庭，而是借著他們在“人日”這天的穿著、語言一一暗示給讀者。周榕、何守仁、楊承輝、李民天幾個人“穿著黑呢子學生制服”，很明顯他們還是在校的學生，“穿著中山裝”的李民魁此時已經(jīng)加入了國民黨，而“姜黃色呢子軍服，皮綁腿，皮靴，身上束著橫直皮帶”的打扮又與張子豪黃埔軍官的身份十分相稱。再看看旁邊的一群表姐妹，周泉和陳家三姐妹的短衣長裙告訴讀者她們受過良好的教育且頗具大家閨秀風范，區(qū)家姐妹的長褲又在提醒讀者這是當時典型的工人裝扮，而她們清一色的剪短了的“椰殼”式發(fā)型又在向我們昭示:她們是敢于突破傳統(tǒng)的新女性。如此多的人物，倘若像家譜式的一一羅列他們的身世背景，那種干癟和枯燥可想而知。作者在這里做了一番別出心裁的處理，僅依托“人日郊游”這一日常民俗活動，就把人物們?nèi)烤奂谝黄?，然后再看似無意實則有心地逐一描寫他們的衣著、談吐，讓讀者于不經(jīng)意間已然對這些青年的階級出身了然于胸，這同時也為日后他們的分裂埋下了伏筆。

在《三家巷》中民俗描寫除了構成人物存在的典型環(huán)境之外，還常被用以強化突出人物某方面的個性品德，暗示人物命運，這時的民俗描寫不再是簡單的民俗場景的展現(xiàn)，而是有了一定的寓意，包含了某些象征意味。

比如說胡杏燈下剪紙那一幕，文中這樣寫道:“當下她信手剪了四個紙人兒，一個花木蘭，一個穆桂英，一個樊梨花，一個劉金定，四個都是女的，而且四個都是武將，個個都漂亮到了不得，又英雄到了不得，那豐姿神態(tài)，卻又各不相同?！保?］為什么胡杏剪的全是女將，又都剪得如此漂亮如此英勇，是胡杏借以鼓勵自己還是這些女將其實就是她自己的象征?這一點作者在后文里給出了答案，“她不止美麗絕頂，并且極有威嚴，好像她背后當真有千軍萬馬”，她那因長期營養(yǎng)不良而瘦小孱弱的身體里竟蘊含著如此堅韌無比的忍耐力，她自己也是一個女英雄!

還是胡杏剪紙這一章，文中何守義從花市上(逛花市是廣州春節(jié)期間特有的習俗)帶回來一枝桃花，但那桃花已經(jīng)被他蹂躪得成了禿枝，“花也掉了，蕾也掉了，只有十個八個極小、極小的白毛骨朵，還僥幸地留在枝上，可是也大半傷殘，極少完好的。”［2］胡杏見狀道:“這枝桃花能修到你的手里，也不知苦修了幾輩子呢!”［2］這又讓人忍不住由花及人，聯(lián)想到不幸落入何守義手中的胡杏恐怕也要像這枝桃花一樣玉殞香消，暗示了胡杏日后更加悲慘的命運。

三 為作品帶來濃郁的地域色彩，表現(xiàn)的社會歷史生活更加真實

1．方言、俚語的運用。

茅盾曾批評《三家巷》的語言略顯駁雜，其實這種“駁雜”正是歐陽山所刻意追求的。在文學創(chuàng)作的語言方面，歐陽山一貫力主采用“東西南北調(diào)”，即以漢民族語言為基礎，融合多種語言形式，并對其進行選擇、改造、加工、提煉，從而形成豐富多彩、為群眾所喜聞樂見的現(xiàn)代文學語言。歐陽山的這種兼容并包的態(tài)度，使得他的小說呈現(xiàn)出帶有獨創(chuàng)性質的語言風范。就《三家巷》而言，小說中既有普通話，同時又有廣州話、上海話、北方土語、傳統(tǒng)文學語言，其中又以廣州方言、俚語的運用最為精妙。試看下面幾例:

“‘可是，人都是人，一個就上了天，一個就下了地。這真是同人不同命，同傘不同柄!’”［2］

“周炳越看越怕，可是黑狗偷食白狗當災，掌柜的越來越疑心他?！保?］

“又過不幾天，郭標就公然唆擺他‘漏柜底’”。［2］

“胡王氏說:‘吃吧，辛苦賺來自在吃……’”［2］43

“‘唉，好兒子，你哪懂得呢?這叫做一命、二運、三風水……’”［2］

“他們之中，也是各色米養(yǎng)各樣人，其中有一個蔣介石，就有點考究。”［2］

這些頗具比喻意味的廣州方言、俚語，俏皮生動，形象貼切，看似信手拈來，其實是經(jīng)過作者一番苦心加工和選擇的，它們必須要符合人物的身份，有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同時還要服務于真實地再現(xiàn)彼時彼地的情景、氣氛。《美人兒》一章里有一句話很耐人尋味。身為姨爹的陳萬利垂涎于外甥女區(qū)桃的美色，他在慫恿陳楊氏為自己說媒時說道:“早來三天梁家婦，遲來三天馬家人哪!”［2］這句話初看起來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是細細品味起來，還真是別有一番深意在其中。首先，“梁家”“馬家”其實指的是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用在這里就形象地傳達出了陳萬利怕被何應元占了先機，想盡快把區(qū)桃弄到手的急切心理。其次又把陳萬利為老不尊、好色無恥的丑相勾勒得畢盡其肖，把語言和形象聯(lián)系到一塊，真是不由得讓人作嘔，繼而拍案叫絕。

此外，作者也很注重語言的地域變換，如主人公在廣州的時候，大量廣州方言充斥文本，而當主人公由廣州逃難來到上海，人物所處的語言環(huán)境也隨之又廣州話轉變成上海話，這種語言環(huán)境的及時調(diào)整，強化了作品的地域色彩，也增強了故事的真實感，同時也讓語言變得靈活多樣，不拘一格。

2．為人物活動、情節(jié)發(fā)展提供一個真實、可信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

《三家巷》里的廣州——這座南方大城市，正是當時革命斗爭最集中、最尖銳、最劇烈的地區(qū)之一，要真實的再現(xiàn)當時的廣州風貌，除了要表現(xiàn)革命斗爭的風云變幻之外，人民的日常生活也是不可或缺的，而日常生活又以民俗活動居多且最具特色，因此，為了展現(xiàn)給讀者一座真實、豐富的廣州，兩者是缺一不可的。倘若沒有了后者，那么文中的廣州就是平面的，呆滯的，這里的廣州就可以換成上海、北京抑或是其他某個城市，而毫無地域特色可言;倘若沒有了前者，那么文中的廣州又是與時代相脫節(jié)的，而毫無時代氣息可言。只有將兩者相互穿插，讓其互相補充，互相映襯，《三家巷》里的社會歷史生活才能更加完滿而真實。

在《三家巷》里，有一些民俗場面在文中曾不止一次的出現(xiàn)。如文中對兩次除夕的描寫。第一次是在第十一章《幸福的除夕》，作者借區(qū)華之口點出當世道的黑暗和人們的困苦，“仗還要打。捐稅還要繳。柴米油鹽，一分銀子都不減”，［2］“幸福的除夕”也有著苦澀的味道。而后又借周榕的一番話交代了孫中山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工的三大政策，表明當時革命正處在高潮時期。第二回描寫是在第四十一章《幻想》，到上海避難的周炳在陳文英家吃團年飯，在飯桌上周炳耿直地說出了自己對上海的不滿“外國人都是主人，中國人都是奴隸。這地方叫人想著要毀滅一切，毀滅整個世界，也想著要毀滅自己!”［2］周炳的一番話讓我們看到了在帝國主義鐵蹄下上海市民的悲慘境遇，深刻再現(xiàn)了在革命低潮時期，白色恐怖籠罩，帝國主義欺凌，階級矛盾、民族矛盾進一步激化的社會狀況。同樣是除夕，作家并沒有做千篇一律的處理，卻是隨著斗爭形勢的起伏變化賦予相同的民俗場面以不同的時代內(nèi)容，再現(xiàn)了歷史真實，為人物活動提供了一個真實、可靠的社會歷史環(huán)境。

這里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說明:前文提到，《三家巷》文本內(nèi)部存在著某種斷裂和脫節(jié)的現(xiàn)象，這種斷裂和脫節(jié)主要表現(xiàn)為敘事格調(diào)上的前松后緊，敘事節(jié)奏上的前慢后快，雖然是情節(jié)發(fā)展使然，但卻不能不讓人覺得遺憾。究其原因，恐怕還要從民間文化在作品中的多層次滲透說起。這種滲透一般表現(xiàn)為三個層次，即物質文化、行為文化層次，制度文化層次，精神文化層次，作品表現(xiàn)的層次越深，則說明民間文化與作品越融合得天衣無縫，也就越能感染人，其在文本中所起的作用也就越大。很顯然地，《三家巷》中的民俗描寫還停留在淺表層次，即物質文化、行為文化層次上，它所描寫的多是民俗節(jié)日和民俗場景，是民間文化中最顯而易見的部分，我們在閱讀的過程中很容易就能辨識出來，而且文中描寫民俗的幾乎都帶著美好的特質，是典型的“美俗”，因而它既沒有柔石《為奴隸的母親》中“典妻”惡習帶給人的心靈震撼，又達不到祥林嫂“捐門檻”時留給讀者的精神沖擊。大量、豐富的民俗描寫雖然在情節(jié)設置、人物描寫等方面起著不容忽視的作用，但也從另一方面反襯出“革命”的干枯和簡陋，造成了文本的前后斷裂。流于表面的民俗描寫雖美，但卻很難震撼人的心靈，引發(fā)讀者的進一步思考，這是《三家巷》民俗描寫留給我們的啟示。

［1］洪子誠．中國當代文學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34．

［2］歐陽山．一代風流·三家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24－378．

Abstract:The theme of Sanjiaxiang，a famous novel is to show the cause and effect of revolution，which occupied a dominant position in"the first 17 years literature period"．The article explores the functions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folk customs description in the novel Sanjiaxiang from four aspects．The folk customs description in the novel can be as a key to understand the meanings of Lingnan Culture and it is of great literature valu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ovel writings．

Key words:Sanjiaxiang;folk customs description;function

Class No．:I207．4Document Mark:A

Functions of Folk Customs Description in the Novel SANJIAXIANG

Zhang Yunhong

I207．4

A

1672－6758(2011)03－0103－3

張云虹，在讀碩士，蘭州大學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甘肅·蘭州。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郵政編碼:730000

(責任編輯:蔡雪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