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子
從2009年央視春晚的《不差錢》開始,80后編劇尹琪,為“小品王”趙本山連續(xù)三年創(chuàng)作春晚小品,成為他的御用編劇。在這三年的合作過程中,重壓之下的尹琪都經(jīng)歷了哪些不為人知的故事,趙本山又是怎樣對待工作和合作伙伴的?
和趙本山合作,小編劇初出茅廬
2009年1月中旬的一天夜里,離央視春晚還有13天,遼寧廣播電視臺文藝中心創(chuàng)編室的年輕編導(dǎo)尹琪,接到了師傅于清涌(遼寧電視臺文藝中心總監(jiān))的電話:“一會兒,趙本山可能給你打電話。”這時,已是3點多。
不一會兒,趙本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尹琪啊,你過來一趟,我這有個本子,你來調(diào)一下……”
到這時,尹琪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么?尹琪與趙本山的淵源還是從2008年年末開始的。他創(chuàng)作的小品《送蛋糕》被崔凱、徐正超修改后,趙本山在2009年遼寧電視臺春晚演出,非常轟動。那時,他們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接觸。
第二天,尹琪在崔凱的陪同下來到了北京,下午5點多,在央視影視之家801房間見到了趙本山。又對尹琪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本子你先別看,你先寫?!?/p>
夜里12點半,安靜下來的尹琪開始創(chuàng)作,寫到早上3點,小四號字寫了5頁。崔凱看了看說:“我再給你調(diào)一下,晚上,他看《星光大道》了,要把老畢加上?!鄙頌橹袊鷧f(xié)副主席的崔凱為趙本山創(chuàng)作了大量膾炙人口的喜劇小品,了解趙本山就像了解自己的掌紋一樣。
尹琪把作品拿給趙本山看。趙本山說:“行,可以排了。”
晚上,趙本山、畢福劍、小沈陽、毛毛開始排,尹琪就跟著把他們即興發(fā)揮的話加進來。趙本山有很多臨時迸發(fā)出來的靈感,非常精彩。尹琪只用4個手指敲鍵盤,卻是相當(dāng)?shù)乜?。趙本山一過目,向尹琪露出一個贊許的微笑,說:“你年輕,手快呀,給上就有?!?/p>
這輕輕的一句話,讓尹琪心里有了底。
然后給張小海、郎昆讀劇本,央視提了一點意見,尹琪又修改。晚上尹琪給大家念劇本,念著念著,本山傳媒的一個高管打斷尹琪提出自己的意見,這時趙本山忙制止:“別打斷他,作者念本子呢,咱們要尊重作者。”
尹琪心里特別感動,他是個小編劇,年紀輕,有機會和大師合作,已經(jīng)受寵若驚了,趙老師還這么呵護他。
趙本山的徒弟們買了一些鴨頭鴨脖,一邊吃一邊侃作品。尹琪在修改,小沈陽在他左邊,趙本山坐在一旁,毛毛在他身后。毛毛老是從他身后拿鴨脖子吃,每拿一次,尹琪的目光都會追蹤她的手,直到她的手安全地離開他的電腦。因為他特別在意這個新的筆記本電腦,那是他最貴重的東西,是送給女友小娜的。因為用它寫出了《送蛋糕》等小品,在尹琪的心里既是珍貴的禮物,又寓意著吉祥好運。
過了一會兒,毛毛又伸手拿鴨脖,卻不小心一下子把電腦邊上的水杯弄灑了,這時,尹琪正在弄電源,眼瞅著水就流過來,他卻來不及挪電腦,心里咯噔一下,腦門上都急出了汗。這時,趙本山一個健步?jīng)_過來,“嗖”地抱起電腦,尹琪的心這才落了地。
趙本山已經(jīng)50多歲了,以他的年齡和身份,在關(guān)鍵時刻還飛奔過來搶救電腦,萬一磕著碰著,耽誤了演出可不得了。尹琪心里熱熱的,說:“趙老師,你這么大年紀,身手還這么敏捷?”趙本山哈哈大笑著說:“和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我也有活力了。我看出來了,這電腦是你的寶貝疙瘩。”尹琪知道,其實,趙老師的身體已經(jīng)透支得很厲害了,但對待年輕人,他總是像個慈祥的父親一樣,疼愛有加。
劇本順利完成,這時,遼寧電視臺還有事,尹琪要回去了。臨走時,他與趙本山、畢福劍合影。大家想讓趙本山在中間,然而,趙本山卻說:“尹琪在中間,他是作者。”這樣,尹琪就成了照片上的中心,趙本山和畢福劍成了他的陪襯。
小編劇飄飄然,趙本山給他降溫
年三十晚上,尹琪回到遼陽的家里和老爸老媽一起過年??创和頃r,他提前兩個節(jié)目就把手機準(zhǔn)備好了,當(dāng)字幕上打出《不差錢》作者崔凱、徐正超、尹琪時,他按下了拍攝鍵。然后,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拉著媽媽蹦,說:“媽,你兒子寫的小品,你兒子是趙本山的作者?!眿寢尶粗老踩艨竦膬鹤?,喜滋滋地說:“看我兒子樂的……”
第二天,尹琪就病倒了。發(fā)高燒,燒得昏昏沉沉的,嗓子也說不出話來了。倒在病床上,一邊打點滴一邊迷迷迷糊糊地想著心事。
病好之后的尹琪給趙本山打了個電話:“趙老師,我有點飄……”趙本山笑著說:“這很正常,人都得經(jīng)歷那種狀態(tài),我年輕時也是,比你飄得還厲害呢。沒有這種狀態(tài)才不正常,回來就行。如果你總飄著,不成了太空人了?那樣,你就不會走路了,還是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你年輕,總有新東西,我看好你?!?/p>
趙本山的教誨,像一把小錘子,重重地敲擊在尹琪的心上,讓飄飄然的尹琪慢慢地著了陸。
2010年春晚,尹琪又為趙本山寫了小品《捐款》,也贏得了最受觀眾喜愛的節(jié)目一等獎。
2010年11月中旬,尹琪又接到了趙本山的邀請。
這次尹琪要給趙本山寫劇本《星球會議》,他全身心地投入創(chuàng)作,要寫出讓趙本山滿意的作品。同時,他還給趙本山創(chuàng)作另一個小品《同桌的你》和遼寧電視臺春晚的小品《相親》和《驢寶》。同時寫作四個劇本,這對他是個巨大的挑戰(zhàn)和考驗。
在三亞,一天早上6點,已經(jīng)連續(xù)寫了18個小時的尹琪,被告知下午兩點念稿。他覺得寫得還不到位,如果推倒重來,時間已經(jīng)不充足了,怎么辦?他坐到床上往后一倒。那一刻,尹琪的大腦短路了,思維停滯了。無助,鋪天蓋地的無助,仿佛要將他吞噬。
倒了有半個小時,他又坐到電腦前,依然寫不出來。他在床上起來倒下,倒下起來,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嘴里卻沒有聲音,不喊不鬧,憋著。
也許趙本山知道他的極端要求會給這個年輕的編劇帶來怎樣的壓力,他來找尹琪散步,他們走啊,聊啊,趙本山給尹琪講他小時候的故事。
尹琪的狀態(tài)一下子就放松了。他說:“趙老師,我和你其他的作者比,是不是特別笨呢?”趙本山看了尹琪一眼,說:“你不笨,你很聰明,但你年輕,沒有生活的底蘊。”說著又給他講小時候照相的故事。
尹琪聽得眼淚汪汪的,了解了趙本山苦難的過去,再給他寫起東西來下筆就不再那么恐懼了。尹琪知道這是慈愛的趙老師在用這種獨特的方式給自己充電和解壓。后來,《星球會議》因曝光過度被淘汰掉,費勁心力寫的作品就這樣功虧一簣,尹琪沒有時間惋惜,他又一頭鉆進《同桌的你》的創(chuàng)作。
智用壓榨式寫作,沒有什么不可能
《同桌的你》這個小品,就在排練前,趙本山又有了新想法,他把開頭和結(jié)尾全改了。這時已是晚上9點多,11點排練,尹琪馬上重寫。寫完開頭后,他猛然意識到自己根本整不完,神仙也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完成這么大的改動。他崩潰了,覺得自己不行了。
這些日子以來,尹琪每天只吃一頓飯,睡5個小時,不停地創(chuàng)作修改修改創(chuàng)作,就像一架寫作機器,不停地超負荷運轉(zhuǎn)。有時腦袋被各種各樣的想法擠得昏脹脹的,有時腦袋又像防空洞一樣被掏空了。壓力已經(jīng)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來,體重降了10多斤。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智盡能索,被榨干了,沒有靈感沒有動力,寫不出來了。
呆呆地倒了好一陣子,他回想這幾年和趙本山合作的前前后后,最近兩年趙本山的身體已經(jīng)嚴重透支,春晚這碗飯,他一端就是20多年,個中艱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想到趙本山的那句話:“那孩子快?!彼鸵粰C靈,這是趙本山對自己的肯定和信任啊!自己壓力大,還大得過趙本山嗎?他的壓力才大呢!這些日子,他連軸轉(zhuǎn),累病了,打了好幾天點滴,不照樣在撐著嗎?他把命都豁出來了。有兩年春晚,下臺后,他都抱頭痛哭。春晚對他那樣一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人來說,都是一場嚴峻的考驗,別說自己這個小毛孩兒了。
為了給他減壓,每天晚上趙本山都約他出去散步,一走就是兩個多小時,生生地把尹琪一雙新買的紅色運動鞋走出了大窟窿。兩人不停地聊,尹琪給他講新故事,趙本山給他講老故事。尹琪很心疼這個可親可敬的小老頭。他想,我可不能辜負趙老師對我的信任和鼓勵啊,這時,他再也躺不住了,一下子坐了起來。
尹琪又坐在電腦前,大腦高速地運轉(zhuǎn)起來。尹琪在向趙本山的感覺靠近,拋棄自己的東西。結(jié)果一個多小時后,尹琪就寫出來了。捧著新鮮出爐的本子,尹琪哭了,他如釋重負。
他想,這就是趙本山的智慧吧,他把你逼得無路可退,你不能裝熊,只能闖過去。闖過去,你的潛能也就被極大地發(fā)揮出來了。就是這種壓榨式的寫作讓自己迸發(fā),讓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面在重壓之下,釋放出來。
尹琪抱著本子,高興地去給趙本山念稿,念時,那些演員都在樂。尹琪說:“趙老師,我可不是哪遍都能這么快呀?!壁w本山用他那特有的狡黠的眼神看了尹琪一眼,說:“我就說你這孩子快嘛!我沒看錯?!?/p>
2011年央視春晚,趙本山和小沈陽、王小利、李林為億萬電視觀眾奉獻了小品《同桌的你》。
2011年央視元宵晚會上,《同桌的你》榮獲最受觀眾喜愛的春晚節(jié)目一等獎?!断嘤H》也在遼寧電視臺春晚播出,受到熱烈追捧。
接受采訪時,尹琪謙遜地說:“作品獲獎了,我很高興,但我知道,作品中有90%的東西,都是趙老師的,在他面前我只是一個會上網(wǎng)會用電腦打字的年輕人?!?/p>
3月初,尹琪又來到本山傳媒,他最愿意聽趙老師講故事,他們約好經(jīng)常見面,因為碰撞才會出好作品。尹琪期待著明年春晚繼續(xù)和趙本山合作,因為從他身上尹琪學(xué)到了很多很多。